死死咬住自己的牙关，便是牙龈已经被咬出鲜血，林墨也不松开。

她很清楚自己的状态。

此时，她的内心，已经被王强腐蚀了一个洞。

倘若她不能及时将这个洞堵起来，那么，这个洞将变得越来越大，最终，将她彻底吞噬。

所以她不能退缩，也不能先开口说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僵持。用自己的固执和坚持，反过来将王强扭曲的灵魂硬生生撬下一块，在王强彻底将她拖进深渊之前，瓦解王强的思维和意志。

显然，这种僵持不仅仅是对林墨的考验，也是对王强的煎熬。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强的眼珠终于转了两下。

然后，他将林墨从身上扯下来，丢破抹布般扔回石床上，用一种挫败失落的语调道：“现在，小墨儿都知道了？我妹妹早就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我从来没有将她从人伢子手里救出来过，我带回来的，只是一堆碎肉而已。”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你有个傻妹妹？为什么……”

“她不傻吗？”眸光一凛，王强脸上再也看不到半点情绪：“如果她不傻，岂会被人伢子拐走？

如果她不傻，为何其他被拐卖的女孩子都能活下来，偏就她，被人千刀万剐，剁成了肉泥？

小墨儿？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很美，是这世上最美最美的姑娘，和她比起来，你丑得不忍直视。

你连她的一根手指都不如。

但是，怎么办呢？

你们俩的眼睛这么像。

每次看见你的眼睛，我就会想起我妹妹。

你说，为什么你要长这样一双能够洞悉人灵魂的眼睛呢？”

“所以……”林墨脱口问道：“其实这些年，你根本没有妹妹，你只是在演戏，在欺骗所有的人对吗？”

“我有妹妹！”王强腾地一下站起来：“我说了，我妹妹有点傻，但是，她长得很美。

我们兄妹俩一直相依为命，一直！

小墨儿不相信吗？”

仿佛急于说服林墨，王强的俊脸严重扭曲，狰狞中透着一股青面獠牙的疯狂和死气。

他伏低身子，一点点逼近林墨：“就在前两天，她还与我淘气，在我的饭食里下了巴豆。

小墨儿也在沈初夏家的茅厕里瞧见了，我那晚腹泻，那就是我妹妹与我玩闹的结果。不是吗？”

这样陷入癫狂、神志不清的王强令林墨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仰去。

似乎察觉到自己吓住林墨了，王强的动作猛地一僵。

定定地瞧着林墨，他骤然退回，语气也在顷刻间变得轻缓邪魅起来：“你瞧小墨儿？你穿着我妹妹的衣裳，和她长着一样的眼睛。

你很崇拜我，和我妹妹一样，只要看见我就开心。

以后，我们兄妹俩可以一辈子都不分开。

多好啊？

你若是喜欢跟哥哥胡闹，也可以在我的饭食里下巴豆……”

疯子！

在心里咬牙骂出这两个字，林墨将胸口翻滚的怒意和恶心强压下去。

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不能将他当做正常人交谈，也不能继续激怒他。

那么，想要从他嘴里挖出王阿婶等人的下落，必须剑走偏锋、擅于藏巧，也擅于藏拙。

好在，一番试探下来，林墨已经清楚地洞悉了王强的软肋。

妹妹！

那个死去多年，被东柳村村民谋害了的可怜女孩，就是王强无比脆弱的软肋。

接下来，林墨要做的，就是对准王强的软肋，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戳。

林墨相信，只要有蚂蚁撼树的耐心和耐力，她就一定能将王强这根软肋彻底戳断。

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林墨一瞬不瞬盯着王强的眼睛，柔声问：“第四个问题，王强大哥能否告诉我，那日坠崖，你是如何逃脱的？还有，那些吸血蝠，又是从何而来？”

许是林墨此时的表情太真诚，目光太清澈，声音太温柔，王强俊朗的脸颊，渐渐浮现出一抹红晕。

“这个小墨儿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意味深长瞧了林墨一眼，王强笑道：“其实我的那些伎俩，小墨儿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

没错！当日的昏迷，是我假装出来的。

其实，头一日与你谈话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昏迷过。

我只是服用了一种药物，让你误以为我在昏迷。”

“是吗？”林墨的声音不急不缓，充满诱惑：“王强大哥，你我既然是知己，是朋友，你能否告诉我，这种药物是谁配制的？

在我秦州府，究竟还有谁，医术能比我舅舅更加精湛？”

“嗤……”王强笑出声来，目光却从林墨脸上移开，像是躲闪，又像是不好意思地撒娇：“小墨儿是将我当成黄口小儿加以哄骗吗？

虽说你的做法很幼稚，但无妨。

我喜欢你这般哄着我说话的语气，像我妹妹。”

下一刻，王强话锋一转：“我一直以为小墨儿是个谦虚谨慎之人，不曾想，你也有如此狂妄自负的一面。

想这世上深藏不露之人何其多？

难不成小墨儿以为，懂医术，会制药的，就只有你白家积善堂，也只有那白氏父子和你林墨吗？”

“不对，你……”

“小墨儿是不想知道答案，也不想与我谈下去了？”厉声打断林墨的话，王强竟瞬间翻脸。

瞧着眼前这个上一刻还笑意盈盈，下一瞬便面色阴霾、杀气腾腾的男人，林墨有些沉默。

半响，她点头：“好吧！我不误导你了，请王强大哥自己继续。”

“那药物都能瞒得住小墨儿的眼睛，又岂会瞒不住凌威手下那两个蠢货？

他二人以为我深陷昏迷，便在车上闭目养神。

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点了他们的穴道。

那个替代我坠崖之人，原本就是我的仆役和死士。

他一直在崖边等候，马车坠崖的瞬间，我与他迅速互换了身份，让他替我去死了。

至于吸血蝠，它们自然是我的帮手，就跟黑猫一样。

不过，我饲养吸血蝠的地方暂时不能告诉小墨儿。

待小墨儿真正做了我妹妹，开始与我一同惩恶扬善时，我再带你去仔细瞧也不迟。”

丝毫不理睬王强言语间的避重就轻，林墨继续问：“王强大哥，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不是孤零零的杀手，而是身处于一个庞大严密的杀手组织。你们……”

“没有我们！”再次打断林墨的话，王强的声音猛地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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