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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把……好不容易做好的东西……」
「因为不需要吧?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为了制作而制作,不,是被迫制作。刚才提到的移动也是。简单地说,不只是移动,其实连工作本身都毫无意义。或许他们也判断,揭露这种事未免太不明智了吧。很久以前,我们也曾被派去搬运多出来的产品,不过已经不再那么做了。现在八成是管理员们一边抱怨一边搬吧。」
「他们让我们做的,是没有必要的事吗?」
「胡思乱想也没有什么帮助就是了。」
「是因为你说了这件事。」
「不论我说或是不说,你迟早也会开始思考这些无济于事的玩意儿吧。当你开始思考后,才是重点。」
库拉尼大大吐了一口气。看样子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亚济安闭上眼,以手背覆住闭上的眼睑。
你迟早也会开始思考这些无济于事的玩意儿吧。
当你开始思考后,才是重点。
的确,这里不像在禁闭室,一旦思考就会立刻遗忘。待在那里时,就算是偶尔会见到的医生与纳吉,我平时也不会意识到他们的存在。而隔壁房间的某人,我只能这么称呼,关于某人,虽然称不上时常,但我想着对方的频率还蛮高的,因此大概也没有机会忘记。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我只能想起那会敲墙响应我的、某个不晓得是男是女、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人类,因此还是只能称之为某人的存在,但其实应该还有许多事在脑子里盘旋才对。毕竟我有的是时间。在多得不能再多的时间里思考着某件事,又思考另一件事,思考,但那全都是毫无意义的吧?我就这样被压倒性的无意义击溃。
移到普通房后,我有种内心的大石被取走的感觉。
不一样吗?结果还是相同吗?
但是,我说了「外面」。
我知道吗?外面。
那里有什么?
「库拉尼。」
「什么事?」
「你……」
话题起了头,却又无法说出口,我间了另一件事。
「——你察觉了吗?罗肯骗了我的事。」
「谁知道。」
「我有这种感觉。」
「那就当作是这样吧。」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那种义务。」
床铺大大摇晃,库拉尼起身爬下床的声音传来。他转开水龙头,是在喝水吗?过了一会儿,库拉尼爬回上铺,再次躺下。
「我只是正好跟你住同一间房而已。或许我的确发现了罗肯被塔里艾洛威胁,对你设下陷阱的事,也或许有对你提出忠告。就算真是这样好了,我为什么要特地做这种事?做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反而可能会惹祸上身吧。首先就一定会被塔里艾洛盯上。」
「你是塔里艾洛派的吗?」
「我并不打算成为任何一派的人,虽然我不晓得别人是怎么想的。你去问问雷切如何?」
「雷切……?」
「代号是405,现在在保护室里,过一阵子就会出来了吧。他也常因为跟塔里艾洛起冲突而受到不少惩罚。如果要以你口中的什么派来形容,那家伙毫无疑问是反塔里艾洛派的领袖。如果你不打算遵从塔里艾洛,接近那家伙或许也是个办法。」
「我无法理解你的意思。」
「是吗?」
库拉尼低声轻笑着。
我突然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笑声。
在哪里?是在哪儿……?
我是从何时起待在这里的?
在这儿待了多久?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些是再怎么思考也毫无意义的疑问吗?
现在的亚济安无法理解。
12
全身疼痛无力,肩膀更是剧痛得连无力的感觉都没有。
因此今天的移动比昨天更加难受。手脚好几度不听使唤地停下,被管理员喝斥的次数多得数不清,甚至还挨了教育鞭一顿猛烈的「激励」,结果昨天在工作时间里来回了四趟,今天却只能来回三趟而已。即便如此,我还是硬撑着继续工作,到了死神宣布工作结束的瞬间,我便因为膝盖及腰部无力支撑而蹲了下去,此时不仅是塔里艾洛派的人,就连其他管理员也笑了出来。虽然管理员们喝斥所有人,全体立刻止住笑声,但在离开工作区之前,我被死神语带威吓地强烈警告。罗肯的工作量虽然远比我来得多,但除了汗流浃背外,看起来仍旧神色自若。他的身材称不上结实,看起来行动迟缓且似乎没什么力气,可是罗肯在那样持续的劳动下,为什么不会感到疲倦呢?真是不可思议。疲劳让用餐及洗澡也成了一种负担。而每天都必须在日志上按照规定回答三十六条项目,记录是否有问题并撰写感想,这件事更是痛苦。到自由时间之前的等待漫长无比。
好不容易结束室长及室长辅佐的检查&8231;点名、管理员的检查&8231;点名,十九点的休息时间终于到来,但却被认识的管理员打扰了。
「起来。」
管理钥匙及看守各个房间的驼背管理员,带领前.蒙面人走进四号房。
「医生找你,到医务室去,要做检查了。」
当然,亚济安不可能拒绝。他在前&8231;蒙面人的带领下穿过十字走廊,前往医务室。半路上,或许是脚步不稳。「怎么,你受伤了吗?主刖&8231;蒙面人间,但他拚命摇头。「大概是被操得很惨吧?你的身体那么迟钝,多操一下正好。」前.蒙面人自顾自地说。虽然想要响应些什么,但连发出声音都十分费力,也不晓得该回什么才好。亚济安不发一语,注意自己的脚步避免不稳,并尽力跟上前&8231;蒙面人的步伐。医务室很远,彷佛在遥远的尽头,好不容易才终于抵达。
门外站着一名管理员,身材高大、戴着圆框墨镜、没有戴帽子。
因为身型高瘦这项特征,亚济安猜想,这个管理员该不会也是蒙面人之一吧?不出所料,墨镜男手上拿着黑布。这个男人总是戴着墨镜再蒙上黑布吗?还是脱下黑布后才戴上眼镜呢?虽然不清楚,但墨镜男完全无视于前&8231;蒙面人的注目。前&8231;蒙面人啐了一声,同时开门。
许久不见的纯白医务室。
他没看见医生的身影。
也没看到纳吉。
房间深处床铺的布帘拉起。
在那里面吗?
「医生,人带来了。老子在外面等。」
「啊,谢谢你。」
医生果然在布帘里面。「那就请您结束时再召唤。」前&8231;蒙面人说完便走出医务室。等了一会儿,肩上坐着纳吉的医生才从布帘缝隙中出现。布帘后还有谁在吗?比起十天不见的医生与纳吉,这件事更令人在意。戴墨镜的蒙面人待在医务室外面。蒙面人总是将亚济安带进医务室后,便在外面等待检查结束。也就是说,除了亚济安外,还有某人在医务室里,而负责监视禁闭室的管理员必须蒙上黑布,因此,那个某人是不是被关在禁闭室里的某个人呢?
「『你看起来还不错。』虽然想这么说,但看来并非如此呀。」
医生朝亚济安走近,彷佛是要挡住他日不转睛紧盯着布帘的视线一般。
「习惯普通房了吗?」
「是。」
亚济安嘴上简短回答,视线焦点仍旧没从布帘上移开。
「怎么了?」
当他回过神,医生已经来到面前。
医生用手指轻触亚济安的脸颊,非常冰冷。
「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没有。」
「坐下。」
「是。」
医生用眼神示意亚济安坐在一张没有椅背的转椅上。
医务室的墙壁及用品,还是老样子几乎被写满黑色文字的白色纸条掩盖。
医生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翘起脚,用冰冷的手指轻抚自己肩上的纳吉。
「你是我的病患,如果有任何问题我必须立刻处理,因此我看了你的日志。从昨天起,你开始负责移动的工作是吧。」
「是。」
「那可不是轻松的工作呢。对你而言应该还满辛苦的吧。我去拜托所长替你更换工作如何?」
「没关系。」
「你不累吗?」
「这是工作。」
「或许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你呀。」
「这是规定。」
「所谓的规定,只要有心随时都可以改变喔。」
「改变……?」
「规定并非为了遵守而订,是为了限制、为了束缚而存在。」
医生原本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却突然睁大双眼举起右手。
「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我想起一件事,得把它写下来。」
「是。」
「不好意思。」
医生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四方形纸张,拿起黑笔写了起来。
侧耳仔细倾听,除了医生振笔疾书的声响之外,似乎还能听见布帘后传来某人的呼吸声。
或许只是错觉,但我总觉得那边有什么人在。
「这样就行了。」
医生将纸撕成五张,用图钉把它们全钉在墙上。
塔纳吐斯、贾休基修、阿尔卡地亚、乌鲁克函德、雅努,这些文字组合映入眼帘。
但下个瞬间,我又不晓得是什么字跟什么字连在一起,才会组成刚才看懂的那些文字了。
「让你久等了。来,开始检查吧。脱掉衣服。」
「是。」
亚济安从椅子上站起,将鞋子及衣服全部脱下。将衣服折好放在椅子上后,医生指了指里面较靠近外头的床,就在拉上布帘的床铺隔壁。那里有着某个人,而自己正要接近那个人.这么一想,亚济安的心跳似乎便稍微加快了一些。铺在床上的白色床单有些冰凉,跟仰躺在床上的自己相同,布帘的另一边也有某个人躺在那里吗?医生拉起布帘,到今天为止他从来没这么做过,隔壁果然有别人在。或许彼此只隔着两片厚布帘、某人就在自己伸手可及之处,这件事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你应该听见我的声音了吧?也应该知道我在这里吧?我知道你在那儿,如果伸出手拉扯布帘,你是否会响应呢?
你在那里吗?
「闭上眼睛。」
医生检查时究竟在做什么,亚济安并不清楚,因为他看不见,只能感觉而已。医生在亚济安闭起的眼睑上黏了某种物体,即使想睁开双眼也办不到;接着鼻子及嘴巴上也贴了某种东西,虽然有点难受,但还可以呼吸;颈部、手腕、脚踝及腰部都被扣住,无法动弹;手臂、手肘内侧被什么抵住,大概是尖锐的物体。这物体轻轻松松便穿透皮肤,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全身各处。医生也会用冰冷的手指触摸亚济安,或许是在调查些什么。有时可以听见振笔疾书的声音——医生为了避免遗忘而记录了些什么。他能感觉到比尖锐物体穿透皮肤更剧烈的痛楚——医生用比手指还冰冷的物体插进腹部等处,再一口气拔出。他不禁发出声音。「没事吧?」医生问。「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此时,亚济安的身体或许已经被切开,他能感觉到皮肤内侧的物体露出,接触到外界的空气。但是他无法看见,也无法确认。坚硬物体彼此摩擦的声音传来,能听见柔软的物体歪斜扭曲的声音,还能听见某种液体的声响。「要忍耐喔。」医生说。「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亚济安现在大概正被人剖开、切下、剁碎、四分五裂、再重新缝合。也可能是他误会了。不晓得。亚济安看不见,只能感觉。
最后,医生终于将贴在亚济安鼻子及嘴上的物体拿下、解开扣住他全身上下的物体、撕下黏在他眼睑上的物体。睁开眼睛,医生俯视着亚济安,轻抚他的头。
「好孩子,真亏你能忍耐。」
「是。」
「就这样等着。」
跟平常不同。医生拿着一盒物品穿过布帘的缝隙,留下亚济安一人。医生上哪儿去了?他立刻就知道了,是隔壁,医生在布帘另一边。亚济安听见声音从两片布帘后方传来。
「——好啦,穿上衣服。」
「是。」
但那并不是医生的声音。
亚济安彷佛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虽然并不像自己的声音,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非常神似。
是谁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
此刻,你正在穿衣服。
我听得见声音,听见了布料与布料、或是布料与皮肤摩擦的声音。
我想确认。
想亲眼确认你是谁。
亚济安将折在脚边的纯白棉被拉过来,裹住自己的身体。
他匍匐在床上,想要伸手掀开医生走过的布帘缝隙,却犹豫了起来。
医生说就这样等着,而自己正打算违背医生的命令。不,已经违背了。
隔壁传来床铺轻微的轧轧声,对方正要爬下床吗?能听见脚步声,那是拖鞋的声音。隔壁的布帘拉开了。是医生,他走了出去,正往门边移动。医生应该是去开门叫蒙面人进来。没有拖鞋声,他站着不动,搞不好就站在床边。如果我现在拉开这片布帘,也许就能看见你站在身旁。双层布帘的厚度真是碍事,如果布帘再薄一些,应该就能立刻从影子判断出你的位置。医生打开门,大概是在告诉蒙面人检查已经结束了。接着蒙面人便会走进医务室把你带走。我彷佛听见了你的呼吸声,你果然就在身旁。我将手放上布帘,虽然想不顾一切地拉开,但手指却颤抖不休,无法使力。即便如此,我还是稍微掀开了一些,但也只能从缝隙中看见医务室一隅。我挪动身子将脸凑近缝隙,看向右边。
那是头鲜艳的红发。
眼眸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亮丽橘色。
身材纤瘦,彷佛一碰就倒的站姿。
那不可能是某人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只能认定是偶然中奇迹般诞生的产物。
多么美呀。
令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不,只要亲眼见过一次,就无法再怀疑了。
身穿不知是白或灰色衣服的你,感受到我的视线,将手放在胸口处。
带有一抹色彩的嘴唇微微张开。
或许是受到了惊吓吧。
但我的惊吓程度却更胜数倍、数十倍、数百倍。
为什么呢?
因为,
我,
认识,
你。
没错。
我认识你。
我好想见你。
一直好想见你。
想见得不得了。
我想见你的心情,就连自己都感到害怕。
我想看着你,一直凝视着你。想要几小时、几天,甚至永远地看着你。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即使是轻声细语也好、喃喃自语也行。你的吶喊定能轻易地撕裂我的内心;你的哭声将使我感到绝望;你的笑声会让我快乐地飞上天;你的香味必定使我恍惚、心安、或是兴奋。我想触碰你,哪怕只是一下也够。即使无法触碰也无所谓。但若是能紧抱住你,为此使我的全部崩毁也无妨、牺牲我的一切也无妨。这个愿望若是无法实现也没关系,无法心满意足也无所谓。不过,只要能够实现,无论要拿什么来交换,我都愿意让步。被逼得走投无路也罢,失去立足之地也无所谓。即便如此,我还是会选择你。我所选、所求、所愿,这一切全心系于你,我绝不可能将其斩断。
我认识你。
你就是我的全部。至少,我知道你将会成为我的全部。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想了解你的一切。
我想要你,想要得不得了,想要得连自己都感到害怕。没有边际,没有极限,有的只是超越了一切的你,你就是我的唯一,也是我的全部。
但是,「我不认识你」。
你是谁?
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明明这么想见你。
「不要见面比较好」。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瘦高的蒙面人走进医务室,替你铐上皮手铐,将你带了出去。
你一次也没有回头。
而我只能目送你离去。
早知道就该追上去。
当我这么想时,你已经被蒙面人带走,医务室的门也关上了。
医生在门前转过头来,嘴角两端扬起。
「我不是说过就这样等着吗?你真是个坏孩子呢,亚济安。」
13
我在某处。
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
那是哪里呢?
我不清楚。
白皙的手指伸出,轻抚着我的下颚。
指甲是黑色。我讶异地看着对方的脸。是医生,他闭着眼。我感到非常不安,于是出声呼唤,「医生。」他缓缓睁开双眼。那不是医生的双眼,原本应该是眼白的部分一片漆黑,而黑眼珠、医生那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孔,却是鲜红色的。他不是医生,不对。
「你是我的。」
但是,这声音……你是我的。你,你是,我的。我的,你是。你你我你的我的你是。的我是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认识这个声音。眼白漆黑,鲜红的虹膜及黑色瞳孔的分界线闪着金色光芒。我认得这双眼、这白皙手指、黑色指甲。我认得这个男人。似曾相识,我在某处见过他,见过这个男人。没错,我知道。我知道这个男人。我……
那是哪里?黑暗,一片漆黑。地底。无尽的深处。深渊。男人正在说些什么,他用低沉干哑的声音对某人说着话,偶尔转头看向这里。那个男人的眼,是黑色、红色与金色的眼眸。黑色嘴唇、黑色指甲。整头白发往后梳。就连眉毛及睫毛都是白色。皮肤也是白色。他全身上下都浮现出宛如某种生物在翻搅蠢动般的黑色花纹。我坐着。被迫坐在那里,坐在倾斜的椅子上,无法动弹。
我是人偶。我并不是作为我而存在于此的。那么,我又是为何而存在的?「是为了我呀。」男人说。「你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不是吗?」我没有点头。我不这么认为。男人伸出手,伸出黑色指甲。我坐在椅子上,被迫坐在这里,动弹不得。「你是人偶,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人偶哟。」
啊啊,好暗,无与伦比的黑暗。无尽的深处,这里是地底。深渊有一道门。「你是我的人偶。」我想否定这句话,于是别过脸去不看那个男人,看向自己的身体,却因为见到人偶的证明而愕然。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你已经无能为力了。有许多人在等着你,你只要响应他们就好了。你存在的理由、存在的价值,你已经得到了吧?你能够做你自己。」我想摇头,拚命抵抗。男人嗤笑。扬起嘴角笑了。啊啊,这里好深,未免也太深了,如果不离开这里,不从这里出去,就什么也找不到。但我明明连想找什么都不晓得。
「来组——如何?」
我一直在思考。
思考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总在关键时刻便含糊带过的话语、无法确认真伪的感情,是无法让人相信彼此的。
其实我很想相信。
却无法去相信。
我想,应该需要某种事物。
某种有形的事物。
比如说——如何?
只要有了那个,就能用那个当作理由、当成借口,偶尔靠近彼此了吧?
我比任何人都需要那个,不是吗?
我想要那个。
祈祷、许愿,希望能够获得。而我得到了。
安居之地。
小小的乐园。
原本应该是如此。
跟往常一样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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