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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启兴帝万寿。
天不亮,洛京城内便间或响起为新帝寿辰庆贺的爆竹声响。
沈刻被吵醒,见还不到五更,捂住怀中人的耳朵,仍闭目养了会儿神。
待噼啪声彻底消停,沈刻给她好被角,手脚极轻地下了床榻。
今日是行视学礼之日,更是帝王万寿之日,他需早起入宫,还需着繁琐的皇子龙褂朝服,穿戴都比平日要多耗费两刻。
雪竹惯常浅眠,里外几阵动静,早已将她扰醒。
“还早,再睡会。”
沈刻见她睁眼,捏捏她的脸蛋,又耐着性子去整理衣襟。
只是整理着整理着,沈刻发现哪哪儿都不对。
奇了怪了,下摆怎么对不齐?还有他衣领呢?
这朝服先前都是府中小厮伺候他穿的,如今歇在别院,与雪竹同榻,自不能再让小厮进屋。
他正欲叫个婢女过来给他瞧瞧,雪竹却先看不过眼,她半坐起身,挪至床榻边,道:“你过来些。”
沈刻抬头,听出她的意思,欣然走近,倾身道:“帮我看看,我衣领去哪儿了。”
雪竹一言不发地伸手,绕至他颈后,从他胡乱穿一气的几层衣衫里揪出被折进去的领襟,重新压好,又将里外几层薄衣也整理妥帖。
沈刻很有眼力见地给她递着东西,最外一层蟒服穿好,他拿起衣桁上的玉带递给雪竹,还配合地张开手,方便雪竹给他系扣。
雪竹瞥他一眼,本想问他,难道连玉带都不会系吗?
转念一想,算了。
遂一言不发接过玉带,将其绕过他腰间,调整,合扣。
好了。
沈刻满意地上下打量着,去正衣镜前自照一番,又回到床榻前,转了圈,颇有几分?瑟地问:“阿棠,本殿下英俊吗?”
......
雪竹平静地点点头。
“真的?”
雪竹面不改色道:“自然,殿下是大昭最英俊的儿郎。”
说两句好话不会掉块肉,且不算违心,他的确是她见过最为英俊的男子,之一。
何况,这应是最后一回了。
没承想沈刻仍很不满:“只是大昭?那旁的地方是有更英俊的男子?”
雪竹怀疑他意有所指,然也未拂他意:“我未去过,但想来也是难有的。”
沈刻终于满意了,上前捧住她的脸颊亲了亲,直直看着她,温柔道:“你身体还未养好,再睡会儿,等我回来。”
雪竹未应声,看他一手负在身后,打着帘,心情极好地走出内室,一时抿唇,攥紧被角,未有言语。
大昭诸般嘉礼,行之于辟雍者,曰视学。
天子出行学宫,早前一日,便有官员安排人手洒扫殿堂,陈设御幄,学官率太学诸生接驾,见天子皆跪拜之,山呼万岁。
视学的第一道礼是圭礼,天子焚香净手,舀酒拜先贤,随行百官亦拜。
沈刻近些时日跪拜磕头已然熟练,管他神明祖宗,不必分清,跟着一跪一磕就完事了,保不齐哪路神仙真能起点什么作用。
磕完,赞唱礼官又在之乎者也。
他分神想了想,阿棠在床上躺了两三日,一日三回地上着药,明日应能下榻了。
前些时日出门时说带她去花神庙会,她未应声,兴致缺缺,那不如去京郊踏青,延年门出城路上,有位老妇人常出摊卖野馄饨,上回他办完差,饥肠辘辘,吃了一碗,味道好极,恰好也带她去尝尝。
若是阿棠心情好,说不准晚上………………
他素了两日,委实有些心痒难耐。
“起来了。”
冯思远在身后轻轻踢了他一脚。
他回神,见旁人都已站起,也自若地站起身,随礼官指引往里走,规矩列于堂内西侧。
接下来暂无须跪拜,天子授经,学官们依次进讲,随行百官只需在一旁安静站着当好摆设即可。
冯思远仍列于沈刻身后一排,见无己事,往前与沈刻咬耳朵道:“方才想什么呢,陛下都看你了。”
“没什么。”
想些你听了会暴跳如雷的事罢了,沈刻默道。
漫长的讲学过后,天子宣谕,赐敕劝勉,再叩拜,赐茶百官,及至御驾还宫,期间还有鸣炮奏乐等诸般繁冗流程。
一日礼毕,时辰已经不早,百官被留宫赐宴,庆贺天子圣辰。
群臣跪拜致辞:“恭惟陛下万寿令节,臣等诚欢诚忭,敬祝万万岁寿!”
启兴帝虽已言明初初登极,万寿简办即可,然历朝以来,万寿圣节惯是百官臣工表忠心、献殷勤的好时机,再是如何简办,也简不到哪儿去。
进献祥瑞奇珍的,进献美人的......光是献礼,便念唱了足足三个时辰。
而裴氏别院内,这一日倒与往常无异。
入了夜,天色昏沉。
雪竹傍晚未用晚膳,看完一卷书,仿佛有了些胃口,两个丫头立时去传宵食,雪竹语气寻常地补了句:“多备一碗虾粥。”
阿霁阿云接连应是。
待宵食传了来,阿云如往常般,处处抢在阿霁前头,在榻边支起桌几,给雪竹布膳。
她嘴甜得紧,每道菜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阿霁在一旁倒很是插不上话。
阿霁瘪瘪嘴,心下有些着恼。
偏雪竹仿佛很吃这套,见阿霁拉着脸,也不哄,只抬眼寡淡道:“阿霁,听闻你这几日时常犯困,左右屋中无事,有阿云伺候便好,你早些回去歇息。”
“姑娘?!”
阿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什么时常犯困,明明也就那日......还是因阿云说错话惹了殿下不高兴,才连累她也被殿下责骂,怎么就时常犯困了,定是这坏胚子在姑娘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她愤愤地剜了阿云一眼。
阿云在面纱后头仿若不觉,笑盈盈附和道:“是呀阿霁,你先回去歇着,这里有我陪着姑娘就好,今夜本也是我上值。”
阿霁既委屈又难过,更多的还是气愤!
明明是她先到姑娘身边伺候的,姑娘待她也极好,自打这阿云来了,处处与她明争暗枪,姑娘不向着她便罢了,还没多少时日呢,已然是事事倚重新来的坏胚子了,连起了疹子都不让移出去!
她又眼巴巴地望向雪竹,雪竹却垂首用膳,并无安慰之意,她一时气极,抹着眼泪便冲回了屋。
伺候吧伺候吧,爱伺候便一个人伺候去,她倒落个清闲!
见阿霁真耍脾气出去了,阿云心下暗喜。
然面上却故作担忧地同雪竹道:“姑娘,阿霁年纪小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原也是奴婢的不是,来了姑娘身边,一心想着报姑娘赏识之恩,在姑娘面前挣些表现,倒惹得阿霁心里头不快了。”
她这话句句揽责,也句句直中要害。
寻常主子自然会想,婢女丫头,凭何不快?往日看重几分,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了,还敢给主子脸色瞧。
然雪竹不知在想什么,静默着,好一阵才应上声:“无妨,你做得很好。”略停了停又道,“对了阿云,帮我把外头那盆香草搬进屋,再给它浇些水吧。”
“是,姑娘。”
阿云奉命去搬那伽罗香草。
她来得晚,只知这香草乃殿下所赐,有净气安神的功效,寻常都是雪竹闲来无事,自行给它浇水,她还不曾近身。
见阿云去了,雪竹不动声色地自床褥下取出瓶药粉,往未动的膳食中撒了些,轻轻拌匀。
待阿云将香草搬来,雪竹随意望向罗汉榻:“放在那处便好。”
阿云应是,将罗汉榻几上的灯盏往里挪了挪,放下香草,又取来水壶给它浇水。
“姑娘,听闻这香草乃殿下所赐,气味清幽怡人,果非凡品。”她一面浇水,一面凑近嗅了嗅,还不忘奉承,“殿下对姑娘真真是没得说了,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姑娘。”
雪竹并不接话,缓慢地用完手边那块点心,才道:“这宵食做多了些,我用不下了,这几道还未动,阿云,你吃吧。”
阿云闻言,忙福身道:“多谢姑娘。”
雪竹的膳食时常赏赐给她们,阿云已习以为常。
她还多说了句:“那奴婢待会儿拿去后头,同阿霁一道吃,知道姑娘赐食,她总归要消气的。”
雪竹道:“不必了,她应当气饱,不稀罕这些,你在此处用了便是,你也未用晚膳,别饿坏了。
阿云心下又是一喜。
看来姑娘的确厌了阿霁蠢笨还使小性,这等富贵人家主子?食,可向来是下人得脸的表现,姑娘如今连吃食都不愿赐给阿霁了......她一时也不再多嘴,只领了雪竹?的膳去到一旁。
雪竹的膳食向来是精细的,哪怕清淡些,厨房也要挖空心思做出几分别致来。
待到在角落用完,雪竹又让她帮忙纳个鞋底,还让她去罗汉榻上纳,烛火亮些,阿云自是又谢了一番雪竹体贴。
只是方套上顶针,拿起鞋底,阿云便觉眼前一片模糊,心想吃饱犯困,她可不能像阿霁那样在姑娘面前打呵欠惹人生厌,然纳了几针,她忽地闭眼,往身后一靠,昏睡了过去。
雪竹见状,并不意外,等了几息,知阿云确已昏迷,她才掀起身,按心中筹划那般,自行挽了婢女发髻,换上阿云的衣裳鞋履以及面纱,随即又去拿了平日用来打赏的碎银,还有针线笸箩里,近些时日教她们做捻线时用到的薄金叶。
屋中旁的金银首饰她带走也是无用,样样皆非凡品,只要去到当铺便会留下踪迹,是以她都未拿,只挑了支簪尖锋利的用以防身,那玉竹簪......她摸了摸,也将其留了下来。
收拾完能带的东西,她在箱笼里找出那块水火不侵的鲛绡布料披在阿云身上,将她身后的支摘窗也掩开了些。
去到另一侧书房,铺洒灯油,从角落点起一簇烛火。
望着烛火悄然蔓延,雪竹起身,将先前做好却一直未曾送出的香囊放在内室床榻边,端起用完的膳食,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万寿宫宴,热闹非凡,席间丝竹靡靡不绝于耳,敬献的美姬也在殿中翩然起舞。
影卫入宫匆匆寻到在殿外等候的穿云时,殿内的沈刻已然喝了好些。
户部尚书还上前与沈刻敬酒,交予一份他前两日请托的户籍文书,借着此事,与他热络相聊,两厢推杯换盏,都很尽兴。
可穿云不知听到何事,竟忽地转身入内,寻到沈刻,在他耳边悄声禀报。
他一听,面上笑意一僵,大殿内的舞乐似乎都有那么瞬息凝停。
他忽而反问了声:“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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