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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竹原想,既要搬去裴氏别院,那她离开不过朝夕,府就不必出了,同他一道,她也做不了什么。
可现下拒绝,倒显刻意,于是默然应承着,也没说旁的。
翌日晨起,沈刻至西厢,和雪竹一道用早膳。
他来得太早,雪竹都未及更衣梳妆。
沈刻倒是喜欢看她素衣披发,不施粉黛的模样,显得更亲近些。
就着秀色将早膳一扫而空,他趁人去梳妆,在这屋子里转悠消食,顺道隔着珠帘,不时偷?一眼她是如何妆扮的。
宋瑞芷腹诽的有一句没错,阿霁于梳发妆饰一道,确然粗手笨脚,比不得从前在雪竹身边伺候的碧芜十之一二。
然雪竹不甚在意, 阿霁兴冲冲,便也由她,反正平日看着不至于荒唐。
沈刻却看不过眼,见阿霁一个眉毛半天都画不明白,忽地掀帘入内。
“我来。”
雪竹婉拒的话还未说出口,他已从阿霁手中抢过螺黛,又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半晌,倾身,在她眉上落了几笔。
他凑得太近,气息喷洒在面颊上,有些痒,雪竹不由得想往后避让。
他一只手按住:“别动。
雪竹凝停,不知为何,有些不想往上看他,只安静地垂着眼睛,看他脖颈间的喉结微微滚动着,有些无所适从。
沈刻从前虽未画过眉,但他毕竟是舞刀弄枪习惯的人,手稳,轻重也算得宜,画完一阵端详,确实比阿霁画得像样些许。
他满意地看向妆镜,正要夸自己几句,却见镜中雪竹抿着唇,只看一眼,便坐不住地起身:“画好了,那便走吧。”
沈刻跟着直起身,望向她的背影,忽而颇为得意地扬唇一笑。
有什么好躲,他早已看到,方才她耳尖红了。
及至上马车,出府,雪竹都未与沈刻多有交谈,沈刻说今日带她去城外洛水泛舟钓鱼,她也只嗯一声,想着出城路远,拿了车上一卷闲书,随手翻阅。
草长莺飞二月天,洛京的冰雪彻底消融过后,接连几日暖阳高照,百姓大多都已脱下冬衣,换上春衫,茶楼酒肆风帘飘扬,门口张挂的招子也多已换上新茶新酒,入目一派春意盎然,万物新生景象。
沈刻拨帘往外望,发现街上多了不少提篮叫卖鲜花的小孩老妇,想起什么,忽然朝一侧随行的穿云递了个眼色。
穿云会意。
不多时,便提了一篮子鲜花回来。
沈刻隔着车帘一扫,选了枝颜色淡雅的杏花,回到马车内,闻了闻,随后便将其簪在雪竹发上。
雪竹一怔,摸了摸头上柔软花瓣,抬眼看他。
他一手随意搭在马车窗边,懒洋洋笑道:“杏花也很衬你。
雪竹无言,视线垂回书卷之上,却再也看不进半个字了。
沈刻又道:“过些时日便是花朝节,我若得闲,再陪你去逛逛花神庙会。”
雪竹仍未应声,花朝节,算来还有十日,十日之后,她未必还在洛京。
沈刻以为她不喜庙会人多,正想说去别的地方也成,马车走着走着,竟突然停了下来。
穿云在外禀道:“主上,前面是冯小将军的车马。”
沈刻一哽。
不是,洛京这么大,这也能遇上,步军司这般清闲,不用上值吗?
雪竹也听到了,见沈刻神色,她猜想,冯思远应当不知晓他都做了何事。
一时心情舒畅,垂首装聋作哑,只待看戏。
沈刻无法,撩帘下了马车。
迎面正是冯思远在前骑着马,身后也跟了辆冯府马车,一见沈刻下来,他收缰挑眉道:“今日怎坐马车,好大气派。”
适时李明瑜听闻遇着二殿下,也从冯府马车上下来见礼。
沈刻朝李明瑜点点头,正好将冯思远那话岔过去。
没承想李明瑜看了眼他身后马车,笑着问了个大的:“这几日难得暖阳,是该出来走走,解解乏,殿下今日这是带了哪位美人出来?能得殿下作伴,想来是位稀罕美人了。”
沈刻:“......”
冯思远方才只以为沈刻矫情,三两步路还要坐个马车,倒没想车上还有旁人,李明瑜一问,他莫名生出种不好的猜想。
前些时日他去过几回护国将军府,裴家小姐的人影没见着,回回都只得沈刻几句斥责。
近日公务缠身,不得闲,好不容易休一日,李明瑜又闹着要去寺庙求子,父亲也说他们很是应该要个孩子,延续冯家血脉,还命他与李明瑜一道同去,他无法,只得谨遵父命。
眼下他狐疑地看向马车,忍不住问:“里面还有旁人?”
“与你何干,”沈刻淡淡地扫他一眼,“既是要与弟妹一道去灵觉寺,便早些去,听闻灵觉寺香火旺盛,求子最是灵验,你夫妇二人成婚已有三载,想来你父亲也该急了。"
冯思远听他不是避而不答便是岔开话头,越发觉得有异。
倒是李明瑜入京这段时日,诸事得意顺遂,又开始信佛求子,心气平和不少,怕大街上两人闹将起来不好看,顺着沈刻的话头说了几句,赶忙拉着冯思远让了路。
沈刻车马一走,冯思远便皱眉道:“你拉我作甚?”
李明瑜觑他一眼,冷言冷语道:“以为我想管你。”
“......李明瑜你什么意思?”
“他是你兄弟,但也是当朝二皇子,今日路遇,他下马车,你别说行礼,连马都不下,如此倨傲,落到有心人眼里,参你一本,你又有何可辩?”
说完,李明瑜便回身上了马车,懒得再同他理论。
来洛京这些时日,李明瑜有参加不完的喜宴寿宴赏花宴品茶宴......忙着与京中名门宗妇们交际,那叫一个脚不沾地,委实是无功夫去管冯思远。
日日相对之人,她又何尝不知他对那裴家小姐到底是误会还是钟情,可如今却觉得,也无甚打紧。
洛京富贵风流,远非怀阳可比。
现下她深觉母亲当日嘱咐实乃金玉良言,只要诞下冯家子嗣,她又牢牢把持住中馈,那便是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不过眼下看来,那位二殿下当日所言怕也非虚,他对那裴家小姐,果真有几分情意,如此,倒不能放任冯思远老去寻人不痛快了.......
车马渐行渐远。
沈刻回坐到雪竹身侧,一时自觉尴尬。
说来,他也的确是抢了好兄弟的心上人,可那又如何,冯九郎三年前就已婚娶,连冒天下之大不韪救她出天牢都做不到,又凭何与他相争?
哪怕当日冯思远托到他这儿,偷天换日将人从天牢换出去,他冯思远又能给她什么。
最多也就是远远寻一处宅子养着,还得好生遮掩不被旁人发现,才算有几分可行,一旦东窗事发,她裴雪竹便注定成为一颗弃子,冯思远根本就保不了她。
如此一想,沈刻又有了几分底气,来日与冯思远对峙也是不怵。
见雪竹茶盏见底,他给雪竹添了杯茶,又与她说起冯思远和李明瑜这桩因兵权而结合的婚事。
雪竹听着,神色平淡,并不觉意外。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婚姻结两姓之好,却无人在意结合的二人好与不好。
话说回来,从前她是裴氏长女,身负家族使命,姻缘也注定身不由己。
可她现下已不是裴氏明珠,若有朝一日重获自由,寻到阿芙,一切尘埃落定,说不准,她也能随一回自己心意,去寻两厢中意之人,或是西窗剪烛诗酒煮茶,又或游历四方遍览天下.......
“到了,想什么呢。”沈刻在她眼前晃了晃。
雪竹回神:“没什么,走吧。”
沈刻先一步下了马车,在车外接她。
江边都是碎石路面,马凳也难以摆平,雪竹踩着一侧,略有些晃荡,身子往一侧偏了偏。
沈刻见状,轻轻搂住她,将她扶稳。
手心传来的温热熟悉而又粗粝,雪竹顿了瞬,忽然想,那个人......好像不会是他。
想到此处,雪竹心下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是茫然,又似怅惘,甚至有一点她并不确认的...遗憾。
洛水边,沈刻早已命人备好了船。
早春二月,江上风凉,沈刻仍给她备了暖袖和外氅,船上甚至还有红泥小火炉,正煎煮着茶。
案上置有一张古琴,雪竹试弹了两个音,后知后觉去看琴底铭文,意外道:“九千仞?”
沈刻颔首:“一直想寻张好琴,寻来寻去,总觉得差点意思,前两日宫库中恰好寻出了这把,想着你应该喜欢。”
??是以从他父皇手里抢了过来。
他父皇寻出此琴,本也是要赏赐给那新进的负责人,他去寻父皇禀事时听贞贵人弹过几声,不说呕哑嘲哳,也实属平平无奇。
九千仞给她,能弹明白什么,暴殄天物。
于是当着那贞贵人的面,他便要了此琴。
雪竹不知其中还有这番曲折,只颇为欣赏地抚摸着琴身。
九千仞乃传世不多的雷氏名琴之一,历经多位藏家,光是琴上刻纹题跋腹款,便是难得珍品。
它的第一位主人是朝的贤元皇后,贤元皇后亲书“凤飞九千仞,五章备彩珍”,此琴也由此得名。
雪竹许久不弹,委实有些生疏,试弹一段,琴音略显凝滞,见一旁备了钓竿饵料,她便让沈刻先去钓鱼,自己再调弦练习一会。
沈刻也欣然应允:“等着,今晚便给你烤鱼。”
不过没多久,雪竹便也跟着出了船舱,在沈刻身旁落座。
沈刻偏头问她:“怎么不弹了?”
雪竹道:“古人云,琴之首重者,和也,而所谓和,便是讲究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合。久不碰琴,和静清远皆难达其意,倒不必再勉强继续。”
“无妨,带回去练练便是。”沈刻将一旁鱼竿递给她,“会钓鱼吗?”
雪竹颔首:“从前父亲喜欢钓鱼,也跟着钓过几回。”
沈刻看着她将鱼线抛入江中,一时失笑:“你连饵料都不上,这叫会钓?”
......
没上饵料吗?
雪竹一怔,她以为他上了。
转头看见沈刻旁边鱼篓,倒是又拂开发丝,平静道:“殿下上了饵料,仿佛也并未钓上鱼来。”
沈刻:“......”
“且钓鱼一道,也不在于饵料,在于愿者上钩。”
说着,她的鱼竿往下沉了沉。
沈刻:“......?"
还真给她钓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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