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默然,欲扶沈刻起身。

沈刻却挥挥手,示意他边去,仍在地上坐着静了会。

穿云也不多话, 便立在一旁耐心等候, 可万万没想到,他等着等着,竟等到了自家主上找他算账。

“我怎么到西厢来了?”

?

“我喝多了,你也喝多了?不会拦着点?"

“......属下以为, 主上是想歇在西厢, 况且??”

穿云张了张嘴,又垂首,没把后半句难听的话说出口。

沈刻抬头,颇觉意外地了他一眼。

这个万年哑巴也会辩白了?

况且什么?

况且他被扇耳光踹下床看起来也不单单是因为进错了屋?

“出去。”他烦闷斥道。

穿云求之不得,二话没说便退出屋子,还默默给他上门,让他一个人坐在地上静静思考。

后罩房, 阿霁披衣开门,见雪竹站在屋外,惊讶不已:“姑...姑娘,您怎么来了?”

她白日去前院打听,被穿云抓包,受了惊,姑娘体恤,让她回屋歇息,是以今儿没在西厢值夜,可眼下这是………………

雪竹垂着眼睫,轻声道:“阿霁,我想在你屋中歇息一晚。”

阿霁顿了顿,有许多话想问,但如今还没开春,夜里风冷,她忙侧了侧身,先让雪竹进屋再说。

不秋院内没有其他婢女,这丫鬟住的屋子暂时只住了阿霁一人,内里一应俱全,瞧着比平头百姓家的姑娘闺房还要体面不少。

阿霁给雪竹倒了杯热茶,忙又去生起炭火。

添炭时,她悄悄打量了雪竹几眼,注意到雪竹外氅里似乎只穿了中衣,且衣领处有些凌乱,脖颈上更是出现了几道可疑红痕,一时不由猜想,这是和二殿下吵架了?

是了,姑娘来她屋子都没人拦,方才仿佛还闻到些许酒气,说不定是今日殿下出门,喝多了酒,床第之间有些过分.......

她又想起闲暇时厨房那些婆子媳妇说的话,忽红了脸,也不敢细问,只去箱笼拿新的被褥,给雪竹铺床。

阿霁猜得,对也不对。

两人并未吵架,然沈刻在床榻之上确然过分,借着酒意亲了人还不够,一时肌肤交缠,把持不住,还意欲往其他地方轻薄。

雪竹忍无可忍,在他的手解开中衣,揉捏住她的腰肢时,得了空隙,一耳光狠狠甩过去,双腿还不管不顾蹬了几下,将人踹下了床。

她这般行事时,未来得及考虑后果,现下喝了几口茶冷静下来,倒开始思忖,打都打了,此事已无可找补,但他并未追上,不像是要因此盛怒。

这样想来,这一巴掌也不失为一试探良机,若如她所想,离府一事,便无需舍近求远………………

“姑娘,床铺好了,只是奴婢的被褥怕是不如西厢的软和,姑娘今晚先将就将就。”

雪竹回神,朝她道谢,想起什么,又歉然道:“打扰你休息了,对不住,阿霁。”

阿霁毫不介意,只笑眯眯道:“姑娘哪里的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姑娘快些歇息,仔细着凉。”

雪竹也没再多说什么,轻嗯一声,起身上榻。

在阿霁房中歇了一晚,翌日晨起,阿霁打水来给雪竹洗漱,还像个小耳报神似的提醒道:“姑娘,方才路过西厢,奴婢见二殿下正坐在屋子里头,在吩咐人准备早膳,怕是在等您起床。”

雪竹顿了顿,拿软毛刷牙子蘸着青盐漱了口,又用细布浸水拭面,未接这话。

不一会儿,阿霁又去了趟厨房回来,阖上门小声道:“二殿下果然是在等您用膳!厨房准备的都是您惯常用的朝食,穿云侍卫方才还问奴婢您起没起呢。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响。

“姑娘,属下来送衣物。”

是穿云的声音。

雪竹朝阿霁点点头,阿霁会意,开门接了衣物。

雪竹心里清楚,那间屋子迟早是要回的,人也迟早是要面对的,她不欲拖延,待梳洗更完衣,便让阿霁陪着,一道回了西厢。

西厢内,沈刻早已等候多时。

见雪竹回来,他敲桌的手一停,忽站起身,嘴张了张,不知怎的,昨夜叫得极为顺口的“阿棠”二字未喊出口,最后只生硬转折道:“你??你饿不饿?”

雪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自带三分心虚,好似没有追究耳光的意思,虽未应声,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落了座。

沈刻见状,心下稍安,也跟着落座。

这情形......阿霁识趣福身,静默告退。

一时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雪竹按兵不动。

而沈刻酝酿着什么,似乎想要开口。

不巧,早膳送了来。

他只得等人布完膳,还没活硬干地亲自为她盛了碗汤。

然这汤油沫都未撇去,雪竹想了想,还是不想勉强自己,只将其置于一旁不理,安静用粥。

沈刻也不恼,只以为她还生气,待她用完一小碗粥,自以为体贴地给她添了一碗。

“我喝不下。”

终于说话了。

沈刻想也没想便道:“那我喝。

说着,他将盛给雪竹的粥端到自己面前,三两下便喝进了肚。

雪竹无言。

那是她的碗……………

沈刻浑不在意这些,喝完将她的碗还回去,好像她还能接着吃点别的一般。

然雪竹不再动筷。

他见状,也缓缓停箸。

其实他心下已然琢磨一阵,总觉得不该直接提起昨夜之事,然不提昨夜之事,旁的说起来也不甚自在………………

反复斟酌着,他还是决定先循循铺垫一番,于是状似不经意道:“近来府中翻新了许多地方,你入府许久,还未逛过,不如今日让那小丫头陪你逛逛,权当散心。

雪竹心想,府中逛逛,便是不放她出府的意思了。

不料沈刻又道:“这两日外面融雪,路不好走,等过几日雪化了,我再带你出府。”

雪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如此,那便先谢过殿下了。”

气氛因她这一句听来不甚真心的谢倏地缓和下来。

沈刻也松了口气,指尖轻轻点敲着桌,轻咳一声,终于说道:“昨夜之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趁着醉酒...轻薄于你。”

雪竹稍顿,并未想到他会说这话。

他若待她与府中旁的女子一般,委实不必道歉,豢养的无名无分的女子,何来轻薄一说,若不一般…………………

静默少顷,她忽问了句:“那殿下如今是何意?我是这护国将军府上的....……姑娘吗?”

沈刻被问得一怔。

他才确认心意不久,一时也只顾着确认她的心意,旁的还并未考虑,是以明白她问的是名分一事,却也半天没能应声。

雪竹见他反应,也不多问了,只道身有酒气,要备水沐浴,起身往内室走。

沈刻也未喊住她,只眸中浮现出沉思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