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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时日他身上加封了不少新衔,一时间,怎么叫他的都有,可裴雪竹先前一直叫他“少将军”,倏然改口,他委实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及时顿住脚步,停在原地。
也不知怎的,知晓二殿下是在叫自己之后,方才雪竹的无心之语在他脑中经多番过滤省略,很快便只剩下了短短一句:“......二殿下战无不胜俊朗风流……………是喜欢的。”
他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原来裴雪竹对他,竟有那么几分意思,还觉得他战无不胜,俊朗风流。
若说先前上元听戏,她不过为了脱身虚言奉承,现下她又不知他在此处,实在无需阿谀讨好,想来当是发自肺腑。
沈刻越想,唇角越难压住,也不再急着往里,反而往外走了一段,寻了眼清泉临水自照。
那日宣谕过后, 他好些时日未曾回府。
一来他生母追封皇贵妃,需迁妃陵,此事他想亲自督办。
二来他父皇虽不着痕迹除了闻人嵩,但动人动到他南鹤司,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他理当清理门户,修剪多余枝节。
三来他答应过一个人,必为其处置那位伪帝朝风头无两的陆左相,让陆家满门不得善终。
先前那位左相大人狡猾得很,察觉不对,脚底抹了油似的,竟比闻人氏更先开溜。
雁隼台寻了足足三个月,才终于寻得陆氏踪迹,原是在和他玩灯下黑,竟隐匿在了离洛京仅一水之隔的?州城。
可迁妃陵、清理门户二事其实并不妨碍他回府休息,捉拿前左相,更无需他亲自出马。
诸般借口之下,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不回府,不过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裴雪竹。
过了这么些时日,他终于感觉自如些许,应能与她寻常相对了,回来时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他好像,是很想见她的。
“裴雪竹。”
照完仪容,沈刻折返不秋院。
不想雪竹已欲起身回屋,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雪竹抬眼,见到他,稍有一瞬停顿,不过很快便点头行礼道:“二殿下。”
行完礼,她似乎没什么好说,帮腾不出手的阿霁拿了盖腿的薄衾,继续往西厢走。
不是,她这人怎么这样?方才不是挺能说?
沈刻见状,也跟着进了她屋子,很不见外地坐到了罗汉榻上。
阿霁在他面前可不敢活泼,老老实实给他上完茶,收到他使的眼色,又匆匆行了个礼,从屋里退了出去。
他既跟了来,雪竹当然也不能视而不见。
更完衣,她坐到罗汉榻的另一侧,如他所愿问道:“多日不见,不知殿下寻我,所为何事?”
沈刻端起茶盏,道:“上回不是说了,以后你去书房伺候,伺候得好,我便饶云雀一命,这些时日不在府中,许多公文邸报未读,我来是提醒你,今晚记得去书房伺候。”
“是。”
她垂眼,轻轻拂着茶汤。
沈刻偏头看她,又故作不经心道:“方才...听你和小丫鬟在议论后宫之事,还自比圣上,这话在府中说说也罢,传出去,保不准有人小题大做,以后切记不可再提。”
雪竹实是不知她人都被困在此处,几句话能如何传出去,又能如何小题大做。
但她也不想多作理论,便仍寡淡应了声:“是。”
见她神色间并无被听到谈话的困窘之意,更是惜字如金,不欲多说半句,沈刻不死心:“你可知,南褚已向大昭送来贺仪,过段时日,南褚那位“清光湛湛如玉山上行的太子殿下,还会亲率使臣出使大昭。”
崔行衍出使大昭…………
一国太子亲自出使,看来他在南褚,也过得不是那么顺心如意。
雪竹脑海中闪过这么个念头,可表面仍平静无波:“哦,现在知了。”
沈刻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之感,实在是忍不住,直接问道:“那你方才说本殿下战无不胜俊朗风流......又是何意?”
雪竹看他,一时倒真有些没明白他突然转问此话的意思:“什么何意?"
"......"
罢了。
沈刻只觉败兴,不欲再理会她,可起身准备离开时,见桌上针线笸箩里放着半只没做完的香囊,他顺手拿起来看了眼,还是没忍住多理会了句:“这是你做的?”
“是。”
月白料子,青竹纹样,应是为她自己做的。
沈刻正反打量一番,发觉她绣工竟也颇为出色,便不自觉朝她抛了个话头:“正好,我的香囊?了。”
雪竹寡淡道:“这配色太过浅淡,常为女子所用,与殿下不甚相宜。”
他当然知道,所以呢。
沈刻看她,等她下文。
她却也只喝茶干看着他,好似并无下文。
两厢静默。
还是雪竹不知想起什么,忽地放下茶盏,如他所愿问道:“那殿下喜欢什么颜色?”
沈刻一怔,负手望向屋外,忍不住翘起唇角:“深色些便好,我看你这竹子绣得不错,就绣这个,其他的你看着办。”
他往外走,走到半路又停下提醒:“晚上别忘了来书房。”
雪竹目光落在那半只香囊上,默然不语。
她身子已然恢复,如今又将开春,她绝不会在此逗留太久,这些时日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送些东西给他也是应当,倒不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扫他的兴。
晚上书房掌灯,雪竹依约前往。
沈刻倒没扯谎,这些时日他堆积了不少公文邸报未曾翻阅。
新帝登基,州府郡县各级官员还都呈写了请安折子,他父皇一个人根本看不完,便给他和大皇子都分了一摞。
如今万象俱新,京中官员彻底换血,地方官员却不好立时大动。
哪怕伪帝临朝之时,许多地方小官不涉党派之争,也是先依着先帝朝的任派继续任职,如需安插自己人手,再徐徐更换之。
新帝显然是意欲借这道请安折子,一窥这些地方官吏的态度和本事。
心向新朝、怀有抱负的,这道折子必然不会敷衍了事,毕竟若非大员,寻常小官一般都不会有直接呈折请安的机会,治下如何,自会借此细细禀来。
而尸位素餐、政绩平平者,多半只有些谄媚之语,不看也罢。
一摞折子看下来,沈刻揉了揉额,气笑了。
伪帝临朝短短三载,不说勤政爱民,也算是兢兢业业了,竟一口气给大昭培养了这么多媚上之辈。
都是些什么东西。
雪竹接过他扔来的一本折子,意欲合上整理,可瞥见落款处的“张甫”二字,眸光略顿了顿,紧接着不着痕迹地将整本折子都扫了一遍。
沈刻注意到她的举动,问:“怎么了?”
雪竹摇头:“没什么,只是记得这张甫,仿佛是章宁九年的三甲同进士出身,那年我方至江州,舅父的尚林书院中亦有数名学子一举高中,当时书院传回了抄录的登科皇榜,其中便有此人,不知是否重名。”
她虽这么说着,但看官职,也算符合章宁九年同进士出身的升迁路径,心知应并非重名。
沈刻闻言,将折子拿回来重新看了一遍,这折子字迹工整,马屁也拍得没什么毛病,可这文章,不像同进士出身的水平,更像是身边的文书师爷所作。
“还真够敷衍。”沈刻将其扔了回去。
雪竹也未多想,将其合好,与其他折子放到一处。
适时穿云叩门来禀,洛南左布政使马谦明在外求见。
“马谦明?”
沈刻看了大差不差的几十个马屁折子,眸中终于浮现出些许兴味。
雪竹亦在一旁不动声色思索,左右布政使一省行政事务,可称地方大员,漏夜前来拜访皇子......不论为何,落在旁人眼里,都是一种极为明显的投诚信号。
她放下折子起身,意欲退下。
沈刻却示意不必,只让她先去内室待着。
能多听些消息,她自然也不会拒绝,便依言暂避内室。
不多时,这位左布政使大人被穿云领着前来觐见。
雪竹待在内室,看不到来人是何形貌,只知来人跪拜行礼,言语之间颇为恭谨。
听了会,雪竹发现,这位左布政使倒是大胆,漏夜前来,不为旁的,只为送礼。
他送的奇珍异宝,沈刻并未推拒,既是有心招揽,若不收下,倒让人忐忑不安了。
只是奇珍之外,这位左布政使大人又言:“说来,卑职有一女,通晓几分文墨,也略懂些琵琶音律,殿下如今虽无需成日征伐,然夙兴夜寐,案牍劳形,亦令卑职感佩忧思,倘若允小女侍奉左右,聊尽微忱,亦是小女造化。”
沈刻默了默。
若是往常,他自当一口应下。
可不知怎的,他立时便想到,裴雪竹还在内室。
他不甚自在地轻咳了声,婉言谢绝此番美意:“不必,既是你义女,留在自家尽孝便是。”
马谦明一听,以为是这美人听来太良家妇女,殿下不喜,于是又道:“卑职府中还收留了一位江州来的美人,牡丹初绽,艳若朝霞,卑职敢情移栽贵府......”
“我说,不必,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
下首之人忙讪讪点头,额角忽地冒出冷汗,有些不明这二殿下怎的还如此喜怒无常。
沈刻忍了忍气,缓声道:“既无旁事,你便去好好准备明日述职。”
“是,是,卑职告退。”
打发走这马屁拍不到点子上的左布政使,沈刻总算松了口气,偏头看向内室,懒散喊道:“出来吧。”
雪竹闻声而出,稍一点头行礼,又回到案前,继续整理折子。
沈刻抬头瞥她一眼,有心趁此机会,解释一番他府中女子的来历。
但她似乎并不如何在意,只一面整理折子,一面疑惑道:“方才听马大人所言,前几日殿下前往?州,捉拿前陆左相,为此不慎烧了一座粮仓,粮仓乃一地平抑物价,赈灾储食之根本,渝州今属洛南,乃马大人治下,为何……………马大人并不介怀?”
“原来你也有不懂的。”沈刻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雪竹默然,作虚心状。
“告诉你也无妨,”沈刻心情甚好,如开屏孔雀般解释道,“粮仓那把火,本就是我送给马谦明的大礼,他身为洛南布政使,新帝登基,自要进京述职,若没有那把火,?州的账,除非他自割血肉,不然,要如何平?"
沈刻这么说,她便懂了,一把火烧掉的东西可以有很多,可以是粮仓,也可以是一本抹不平的烂账。
所以这橄榄枝,原是他先抛的。
也难怪人家方至洛京,便要漏夜前来投诚。
“那殿下为何拒绝马大人的义女?”雪竹顺口一问。
沈刻却只看着她,好半晌,才反问:“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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