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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躲了起来?
雍盛又仔仔细细搜寻一圈,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终于在床尾与靠墙放置的紫檀顶箱柜的夹缝里,找到一处阴影,乍一看,像是有个人蜷缩在那里。
雍盛放轻脚步,试着靠近:“寒野?是你吗?”
那团阴影抖了一下,警告:“别过来。”
听到确实是他的声音,雍盛稍稍安心,但很快另一种更焦灼的担忧又浮上来:“你怎么了?躲着朕?出来,朕要见你,有话要说。”
几息沉默后,床尾后再次传来声响:“眼下不大方便,还请圣上……改日再来。”
答得大体流畅,中间深吸了一口气,后半句有些生硬,声线不稳,一字字过于板正,像是为了强撑镇定硬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
雍盛疑心大起,随即一手端了烛台,一手拢着烛火,凑到近前。
那团黑影下意识往更深处缩了一下,但由于他的脊背早已抵在墙上,退无可退,只能将头往臂弯间埋得更深。
若非亲眼所见,雍盛很难相信,平日里那般高大颀长的身躯,此时竟能蜷缩成那样小的一团,埋着头,裹着厚厚的鹤氅,抱膝屈腿,艰难而又委屈巴巴地塞在狭长的缝隙里,明灭的烛火将他影子拉长到脚边。
雍盛喉头一哽,弯下腰,不自觉将声音放到最轻最柔,像是怕惊扰到对方:“你不想出来的话,那我……可以过去抱抱你吗?”
他将烛台放在脚边,蹲下来,双臂向前伸,在有限的空间内极力展开,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久到抻直的胳膊酸痛发麻,久到他以为戚寒野不会做出任何回应的时候,戚寒野抬起了头,苍白得骇人的脸上遍布冷汗,嘴唇青紫,他幽幽地盯着雍盛,眼眶发红两眼森森,双颌鼓起的咬肌显示他正因承受巨大的痛楚而紧咬牙关。
不过十余日未见,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雍盛心中惊骇,放弃一味等待,而是挤进缝隙间膝行两步,欺身过去,将人强行纳入怀中。
戚寒野在细细密密地颤抖。
雍盛用额头去贴他的脸颊,只觉恍若贴上了一块放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三天三夜的玄铁,冰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要冷静,不能乱。
雍盛退出去,命人传太医,吩咐怀禄将殿内的火龙烧到最旺,又在卧房四个角落里都摆上炭盆,烧热水,煮姜汤。
屋内很快烘暖如夏,他亲自将人从夹缝间抱出,安置在榻上,拣了条最厚的棉被拥住,紧紧箍在怀中。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戚寒野已陷入到一种半昏迷的状态,半阖的眸子没有任何神采,嘴里喁喁呓语着什么。
雍盛将耳朵贴近,没捕捉到什么完整的句子,只听到一声声破碎的“阿盛”。
“太医!太医怎么还没到!这么长时间,就是爬也该爬到了,都不想要脑袋了么?!”
听皇帝怒吼,外间一应宫侍吓得两股战战齐刷刷跪了一地。
怀禄正急得没主意,好巧莲奴背着李太医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祖宗,你可回来了!”
再晚一些,太医没了命,我们也都得跟着陪葬!
他一巴掌抽在莲奴背上。
力道不大,纯粹是急的,莲奴被打得有点懵,嘟嘟囔囔地抱怨说下雪天道上结了厚厚的冰,一步一打滑,实在没法走得太快。
怀禄朝里努努嘴,示意他少说话,领着狼狈擦汗的李太医进里。
一番诊治过后,李太医本就严峻的脸色再没放晴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欲言又止,磨磨蹭蹭。
皇帝看他的眼神像是想将他直接踹出去。
“这寒症,由经络阻塞,筋脉受损所致。”李太医摸着小胡子沉吟,“恐怕是一种中毒的症状。”
“毒?”雍盛有些讶异,“什么样的毒?很厉害么?他身上的寒症朕早前便知道一些,非一朝一夕之事,但往前只是手脚冰冷,夜里畏寒发抖,从未像这般冷到昏迷,既然你说是毒,自是有解药,命你速将解药配来。”
“可臣并不知道这位……公子究竟服了什么毒。”李太医不停地擦拭着额上的汗,“药理万千,浩如烟海,圣上若能找到此毒,臣细究其成分,或能有望配出解药。眼下臣对所中之毒一无所知,实在不敢贸然行医,恐怕弄巧成拙。”
“那这会儿应该如何?”皇帝逼问,骇人的威势兜头压下来,已是方寸大乱。
李太医暗自惊讶于圣上对此男子的挂心程度,沉稳说道:“臣观公子此时脉象已渐趋平稳,掌心后心的温度也渐渐起来,应是已扛过了发作时最凶险的那阵子,圣上既说公子身上的寒症由来已久,那多半是慢症,一时半会儿便要不了命。这会儿咱们能做的也不多,无非是多喂些温和驱寒的汤药,尽力让他的身子暖和起来,待他苏醒,圣上好歹问明白他中的是何种毒药,倘若他本人亦不知,到时臣再联合太医院几位对毒理颇有研究的医正,对着症候慢慢儿试药,也不迟。”
话说得滴水不漏,目前也只能如此。
雍盛略显失望,情知急也急不来,便挥退众人,命怀禄多灌几个汤婆子来,一个个塞进戚寒野的腋下和脚边,又强行叩开他牙关缓缓喂进半碗汤药。
室内烘热异常,他抱着戚寒野,很快就出了一身汗,爬起来脱了外衣夹袄,仍是燥热,只得又把里衣敞开怀,继续贴上去抱着,黏人的大狗般,再热也不肯撒手。
说来也怪,平日里不论怎么折腾也睡不熟,这会子挨着戚寒野,哪怕热得难受,强打精神,也很快就酣然入梦。
梦里只觉浑身上下火烧火燎,体内像有一股蒸腾的热气,自脚底直蹿到嗓子眼,又化作四散的火星子,从各处毛孔里炸出来,炸得他唇焦口燥。
雍盛在极度的干渴中惊醒,睡眼惺忪地摸向身旁,摸到温凉的手,顺着手臂往上,又摸到同样温凉的脖颈。
很好,颈动脉还在跳。
他安下心,侧身拱进那人怀中,圈着那截腰身的胳膊勒得更紧。
昏昏沉沉间,他若有所感,身形一僵,猛然抬头,黑亮的眼睛对上一双冷静平和的瞳眸,残留的睡意霎时被驱得一干二净。
第107章 第 107 章 “你既是解药,也是毒……
“醒了?”
“嗯。”
“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
“哦。”
雍盛故作淡定地撤回手, 不着痕迹地将腰往后挪了挪,拉开彼此的距离。
戚寒野低头扫了一眼,瞥见雍盛衣衫半褪裸露着大半个光洁的胸膛, 有些不自然地蹙了蹙眉,移开目光。
须臾,后知后觉到什么, 便也弓着身子往后退。
原本还亲密无间搂在一起的人,转瞬间泾渭分明, 各自静默着, 在床上划出了楚河汉界。
半晌,戚寒野清了清嗓子, 不确定地问:“昨晚……我应是失去了意识, 没对你做出什么……”
他仔细斟酌着, 想来想去还是沿用了此前雍盛惯用的措辞:“非分之事吧?”
雍盛一愣,心说你都昏迷不醒病成那副衰样儿了, 还担心自己对人耍流氓?心里有没有点数?
“没有, 昏过去了就挺安分守己的。”雍盛没好气地道, “说说吧,李太医说你中了毒, 你可知道中的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中了多长时间了?朕看这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 再拖下去恐怕真要去见阎王,解毒之事迫在眉睫,你有什么就交代什么, 事无巨细, 赶紧的。”
戚寒野被他劈头盖脸砸落一连串问题,有点懵,脸上空白了许久, 直到雍盛伸长胳膊,不耐烦地拍打他的脸颊,才唤回他游离的神识:“喂!回话。”
戚寒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唔”,边琢磨雍盛究竟知道了多少,边捉住雍盛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双手则摸过去拢起他敞开的寝衣衣襟,拢严实了,整理好,在胁下悠闲又熟练地打了个漂亮的结。
雍盛挑眉,这才察觉自己还敞着怀,也明白了戚寒野一开始为何有那一问,俊脸一红,张牙舞爪地拍开那双手:“少打岔,快说。”
“你很关心?”戚寒野却撩眼问。
雍盛气结:“废话。”
戚寒野歪头:“为什么?”
雍盛拧着眉看他:“你觉得是为什么?朕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要去在意另一个男人的死活,不光在意,还提心吊胆怕得要死?”
戚寒野笑:“唔,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吧。”
雍盛咬牙,抬脚就踹。
但他哪是戚寒野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捉住脚踝。
雍盛冷脸:“松手。”
戚寒野捏着那截清瘦脆弱的脚踝,指腹探究似地,轻轻摩挲凸起的踝骨,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落在雍盛眼里,却那么色/情。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应该说,哪里都不对劲。
谁家好人用那副表情捏人脚踝啊?
“松手。”他再次别扭地警告,“别那么摸。”
戚寒野装出一副清纯困惑的模样:“嗯?我怎么摸了?”
“傻逼。”雍盛骂了一句,用力蹬了蹬,想缩回脚,“你克制一点,别太色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人。”戚寒野不让他脱身,甚至借力使劲儿一拉,将整个人拖入怀中禁锢住,强行将雍盛的那条腿盘在自己腰上,埋头在其颈项间深吸了一口。
雍盛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僵得像块石头,心如擂鼓,体温飙升,但这并不妨碍他嘴上输出:“夜晚过去了,毒发扛过了,不冷了,清醒了,你又开始行了。”
戚寒野被他逗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磕得雍盛牙酸,笑完说:“圣上,你身上都是汗味儿。”
雍盛更不自在了,用力去推那颗像是扎根在自个儿身上的脑袋:“你也不看这屋里有多热,正常人谁待得住?嫌朕味儿就起开,朕本来就躁得慌,起开起开。”
戚寒野却打死不挪窝,还刻意多吸了几口,头往更深处埋:“谁说我嫌了?你好香,出的汗也是香的。”
雍盛沉默。
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怎么以前没觉得姓戚的这么肉麻腻歪呢?
再这么又吸又抱地蹭下去,雍盛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尽量将话题扯回到中毒一事上,退一步道:“起码告诉朕,是什么毒吧?”
“阿盛。”戚寒野温凉的气息不断游走在颈侧与耳畔,带着蛊惑和干扰,喁喁私语,“我好想你。”
没想到却换来雍盛的冷嗤:“才十余日没见,就想朕了?说说看,有多想?”
“毒发时好冷,好像被冻在冰湖里,但只要想到你,好像就不那么冷了。”戚寒野抱紧了他,“阿盛,你就是我的解药。”
这话不知触了喜怒无常的帝王哪片逆鳞,雍盛突然张嘴,一口咬在横亘在面前的手臂上,趁着戚寒野吃痛松懈的间隙,不知从哪儿攒出的惊人气力,竟一个翻身挣脱出桎梏,反坐到戚寒野身上,双手掐住其咽喉,毒蛇般俯身,盯住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这么想朕啊?那你可知道朕想了你多久?不清楚的话,朕不介意发发善心提醒你,你可是消失了整整六年呐。”
“六年,久到能让思念渐渐变成怨恨,朕怨你不辞而别,恨你打从心底里想就此撇下朕、抛弃朕!朕大海捞针一样地寻你,做梦都想再见你一面,你呢?你与朕不同,你起码知道朕的去处,朕就在这皇宫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可曾起心动念回来看看朕?但凡你回来过,哪怕一次,看到朕想你想到那般狼狈的境地,你都不会忍心……你……”
“你怎么能忍住不回来看朕?”
雍盛力竭般垂下头,颤抖的控诉带上哭腔。
戚寒野捧起他的脸,屈指刮去他源源不断滚落的泪珠,指腹一遍遍抚摸他通红的眼尾。
雍盛按住他的手:“不过你到底是回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个没屁股没胸的大男人,朕大度,朕可以不计较,性别之间的鸿沟也不是那么难以逾越,总之人回来了就行。但你又是为何拒不承认曾经是谢折衣的事实?朕实在想不通,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想彻底否定我们的过去,往前走,不回头。那朕呢?你是不是也想同时把朕从你的过往里抹去?明明是两个人共同的回忆,你却丢下我,独自抽离开,这么做你不觉得丧良心?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见他越说越激动,戚寒野掌着他的后脑勺强行将人按在胸膛上,轻声叹息:“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没有要否定我们的过去,也没有想把你一个人丢在回忆里,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是我晦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我怎么舍得?”
雍盛抽咽:“那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因为我担心我再也做不成戚寒野,担心失去姓名,失去身份,从此成为世间另一个人,还担心……”
雍盛抬头,皱着一张乱七八糟的脸,脱口而出道:“你就是你,谢折衣是你,祁昭是你,戚寒野也是你,样貌能改变,姓名身份甚至性别都可以变,但这副身躯里的魂儿只有那一个,朕看上的,是这个,不是别的。”
他用食指使劲儿戳了戳戚寒野的心脏。
戚寒野愣怔了,渐渐地,沉郁的眸子一点点亮起来,好像枯寂的衰草地被撒下希望的种子,转眼间长出漫山遍野的生机。
“阿盛。”他再次拥眼前人入怀,情不自禁地亲吻起雍盛的鬓角,“你果然是我的解药。”
细密又轻盈的吻落下来。
雍盛从他紧绷轻颤的手臂与嘴唇,隐约感知到难以自抑的激动与喜悦,但并不知道自己具体是说了什么触动到对方,有点懵,拍了拍他硬实的脊背以示安慰,闷声问出心中一直很介意的事:“要不是朕御驾亲征发现了你,你是不是打算就那样躲朕躲一辈子?”
“嗯。”戚寒野答得很诚实。
妈的,老子的真心都喂了狗!
雍盛照着肚子就给了他一拳。
怒气冲冲,抬屁股就要下床。
戚寒野吃痛,捂着腹部蜷起身子,匆忙中好歹拉住他的胳膊:“你听我解释。”
“好。”雍盛双手抱胸又坐了回去,矜傲地抬起下巴,明明眼眶还是湿的,鼻子还是红的,但一眨眼就又趾高气昂地扮上了,“你最好是能给朕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朕把你剁碎了做成鸟食儿喂鹦鹉。”
戚寒野失笑,撑起身子,斜歪在床头,垂着眼睛道:“还记得那次在庆春楼吗?”
“庆春楼?”雍盛在纷杂的记忆里到处扒拉。
“嗯。”戚寒野提醒,“我们偶遇了谢府总管邱业和雍峤的亲随苟亮。”
他这么一说,雍盛脑海中随即有了画面,紧跟着,警铃大作起来。
他依稀记得当时那两个狗腿子在商议移交冬衣敲富商竹杠的事儿,茶余饭后还开了些荤素不忌的玩笑,涉及到什么来着……小唱男色?
“你说断袖分桃这类事,恶心,龌龊。”戚寒野幽幽地复述雍盛昔日之语,垂落的眼睫委屈地颤了颤。
“……”
雍盛此刻心中大概骂了一万句操,如果可以,他不介意穿过去抽自个儿两记大耳光。
电光火石间,他还意识到,正是从那时起,谢折衣,啊不,戚寒野就开始对他若即若离,一改此前的热情主动,变得冷漠疏离。
雍盛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朕压根儿不知道你其实是……”
话说一半,他终于有点领会到戚寒野的想法:“所以,打那时候起,你就认定朕永远也不可能接受你的男子身份,担心兰因终成絮果,选择离开,恰恰是为了保全那段美好的过往,作为雍盛的我和作为雍盛发妻的谢折衣的过往,中间没有欺骗,没有龌龊,干净又纯洁?”
戚寒野没有说话。
沉默就代表默认。
雍盛注视着苍白的他:“戚寒野,亲手斩断与朕之间的孽缘,狠心将朕推远,是什么感觉?”
戚寒野闭了闭眼睛,喉骨微动。
“你的想念,难道会比朕少吗?”
“我以为离开后就能很快忘了你。”戚寒野苦涩地拉扯嘴角,“但似乎怎么做都事与愿违,心想此生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念着一个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到后来,甚至觉得只有想你的时候,自己才是活着的,永无止境的校场练兵和冲阵杀敌会使人变得简单又麻木,幸好,我还能想念你。我本不再奢求什么,但你又一次出现了,再一次鲜活地闯进我的世界,当你的手翻山越岭来到北境触碰到我,我便再也无法抗拒你。”
“阿盛,你既是解药,也是毒。”他眷恋地握住雍盛的手,指尖缓缓嵌进指缝,十指紧扣,“那种会让人上瘾的毒,一旦染上,就戒不掉了。”
“哼。”雍盛眼中的湿意又浓重起来,“受着吧,你这个大傻逼。”
第108章 第 108 章 “我还可以更乖。”……
戚寒野挨近了, 示弱般,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梁,见他并不抵触, 又稍稍偏移,蹭起他的脸颊,二人近在咫尺, 交颈依偎,像两头受伤的小兽互相舔舐着伤口。
气息渐渐纠缠, 不分你我, 雍盛半阖着眸子,微微偏转过下颌, 唇便如倦鸟投林般擦过对方的, 两人的呼吸都随之一滞。
戚寒野顺势揽过他的腰身。
恰在此时, 屋顶上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招来守卫的一声大喝, 随后就是短兵相接的打斗声, 夹杂着瓦片不断往下砸落的碎裂声, 他们惹出的动静不小,有人惊呼护驾, 有人喝斥詈骂, 如此喧嚣与刺耳,将室内的缱绻温存眨眼间驱了个一干二净。
雍盛推开戚寒野,烦躁地啧了一声, 问:“你的人?”
戚寒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打斗声很快止息,金羽卫领头的叩门问安。
皇帝黑着脸打开门,看起来心情不佳, 阴冷的目光扫过去,问:“何人闯宫?”
答曰:“是个女子。”
“哦。”皇帝冷漠挥手,“斩了。”
言简意赅,连多说两个字都欠奉。
金羽卫领命,这就要将人架走。
“慢着。”寝殿内倏然传出另一道男声,虽嘶哑低沉,但极富磁性,“圣上不瞧瞧刺客的模样么?行刺也得挑个好时候,这青天白日的,哪个狂徒敢如此堂而皇之闯入禁苑,嫌命太长了?”
说得不无道理。
或许是故人叙旧也未可知。
雍盛压着火,便叫转还。
两个金羽卫威风凛凛地压着那不断挣扎的黑衣女子,来到御前,强行摘了其蒙面的纱巾,露出一张柳眉倒竖的怒容。
嘿,还真是故人。
“绿绮?”
雍盛挑眉。
有点意外,但也不那么意外。
绿绮瞪着他,眼里蹿火。
雍盛知道她是为寻主人冒险而来,顾及里面那位的面子,便命怀禄亲自松绑。
一重获自由,绿绮便叫嚣着要人:“狗皇帝,我家公子人呢?你把他怎么了?”
雍盛还是头一回被人当着面叫狗皇帝,额角青筋一绷,差点没忍住把人剁碎了喂鹦鹉,阴恻恻反问:“你觉得朕能把他怎么样?”
绿绮咬着银牙:“你敢伤他一根汗毛,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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