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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作者:昔谷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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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是独属于他和秦政之间的因果。

秦政没在他面前说赵姬的原话,经由提起,那段尘封的伤疤裂开了小口,砸出了一句。

“你这样的人,活到最后,地下黄泉都收不了你!”

时过经年,嬴政在此刻找到了对答的答案。

是啊,地下黄泉收不了他。

所以他来到秦政身边了。

第056章 吻

“不是当不当真的问题, ”秦政接了嬴政的最后一句话,道:“是你是否愿意?”

不知为何,秦政今日总问些这样的问题, 就好像在他身上寻取着什么。

是什么呢?

“愿不愿意跟寡人一起?”秦政轻声道。

这样问了大半天,秦政就压根没打算给他不愿意的选择,嬴政还能怎么答, 顺了他的意思,道:“嗯,愿意。”

秦政闻言神色微动, 唇边笑意扬起:“好,你答应了的。”

“?”嬴政从中觉出了些不对劲。

这个对话,他越想越觉得有些其他意味。

总觉得秦政要他答应的不止是现今所说。

也是这时,他动了又停的动作继续, 也终于是慢慢为秦政擦拭完了上身。

接着,秦政自行接过了布巾, 与他道:“寡人自己来。”

又瞧了他未干的发, 道:“传人来为你梳发吧。”

嬴政发间垂的水早就将换好的里衣打了湿,只是这里暖和, 他并未觉出冷来, 也就一直未急着换。

待唤了人来,嬴政打算就在此处干发,而后再换一件里衣。

可秦政不让他在这继续待着, 道:“一会干了发,就去寡人殿中歇着吧。”

嬴政方才草草扎在身后的发被上来的小仆分了开来,其中一人拿密梳往下梳水, 另一人用干帕擦拭。

听秦政这一句,嬴政觉得他莫名其妙, 他要休息自然是回自己的住所,为何要去他殿中?

他自是拒绝,言语间却又没有直接点出,而是道:“如此这般,未免不妥。”

“有何不妥?”秦政将用来镇住臣子与叛贼的话拿出来对他说,道:“寡人的话不许不听。”

“该听的是政令,”嬴政完全不吃他这一招,反驳道:“可不是陪大王睡觉。”

说着又提醒他:“大王,可知年岁几何了?”

少时同睡也就罢了,再过两年,他就到了及冠的年岁,离婚娶估计也不远,再同睡成何体统。

可不能再这样任性。

“关年岁何事,”秦政道:“要你多陪陪寡人也不行?”

“不行,多陪也不等于要同睡。”嬴政还是拒绝。

“好吧。”秦政道。

这样容易就被说服了?

嬴政直觉没有这样简单。

果然,下一秒,秦政就道:“你不去的话。”

他歪头来看嬴政,道:“那寡人就去寻你了。”

他这话说得状若无意,实则是另一种意味的强迫。

嬴政如今作为崇苏,身份是臣,虽表面上官位没有芈启二人高,但雍宫到底只是暂住,同为臣子,他今夜会与他们在同一片地方住下。

秦政若是直接去,当着那样多人面进他屋子,若是还彻夜不出,有理也说不清。

忽而一道雷鸣,方才歇去的雨水又从天而降,凉风砸向门楣,两个人却在一片暖意中对视。

气氛就这样僵住了。

秦政犟,嬴政更是。

越是强迫,他越是不答应,当即沉了嗓音,道:“不去,大王想来便来吧。”

再怎么样,秦政上门来,也还是他先无理取闹。

大不了秦政来他就走,量秦政能跟到何时。

秦政听出他的情绪不快,换了种方式,当即闷了声:“真的不答应?”

“还能有假?”嬴政没什么好气。

“真的吗?”他又问。

“真的。”嬴政的发擦了个半干,起身想去换里衣。

秦政却拉住了他的袖子,问道:“只今日也不行?”

“哪日都不行。”嬴政道。

秦政声音中稍显了些失落,道:“可今日没有人在身边,寡人睡不着。”

“那大王去寻他人吧。”嬴政几尽毫不留情。

秦政由着他的袖,慢慢将他拽下来,道:“没有他人,只有你。”

“寡人放在心里珍视的人,有一个对于寡人来说,已然死去,”秦政抱住了他,缓声道:“独余你了。”

嬴政:“……”

纵然方才极为抗拒,嬴政还是被他这一句话说动了。

他来这边,本就是为了让秦政不要太过心伤,若是不陪他到底,还断然拒绝,岂不是违了初衷吗?

犹豫片刻,最终,他还是答应:“……仅此一日。”

而此时,在嬴政看不见的地方,秦政倚在他肩上,面上全然没有话间的可怜气息,反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秦政算是彻底将他吃软不吃硬的特性摸了个彻底。

这个瞬间,他忽然改了想法。

他不想与他表明心意,秦政要他自己意识到。

既然是猎物,比起囫囵吞入腹中,他更想慢慢把玩,以此好好观察他的反应。

秦政想看他若是对这份感情有所察觉,究竟会是何种反应,又会怎样应对。

“好啊,”秦政说话的尾音又扬起来,说着便放开了他,道:“那你先去寝殿。”

“嗯。”嬴政答应他一声,复而起身,换了身干爽里衣,就由人领了朝秦政寝殿去。

待真正躺到殿中专属秦政的宽敞卧床时,嬴政才深感上了贼船。

回想秦政方才的那番话,其间语气和神情,招术再明显不过,不就是两人幼时惯用的?

面上装装可怜,指不定心里想的什么。

本是以前拿来骗他人用的,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吃了这一套。

躺在此处,嬴政百无聊赖,这床睡起来又颇为舒服,虽没有以前在咸阳宫的好,也算是勾起了些回忆,嬴政险些就睡死了过去。

想到秦政还没来,他强撑着等了一会。

可赶路的两日几尽未合眼,此刻又下着大雨,雨声催人困意,嬴政困得厉害,浅睡了一轮,又在感受到身旁凹陷时转醒。

是秦政掀了被褥钻了进来。

想着他一定也累,嬴政只道了一句:“熄了烛火便睡吧。”

而后又半睡不睡了过去,只留了一丝意识听着一旁秦政的动静。

秦政没答话,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分明没有困意,在微弱烛火映照中看了他好一会,忽而凑近,道:“如果寡人很想要一件东西,该是如何?”

听他声音,他还怪有精神,嬴政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懒懒道:“那便去拿来。”

秦政追问:“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吗?”

以后天下都是你的,还有什么得不到,嬴政在心里回他。

随后口头上敷衍了一下,道:“嗯,都可以。”

“好,寡人记住了。”秦政攥住了他的手,紧握着,又顺势挤入他的指缝,成了十指相扣。

欲望自眼底升腾,秦政牵着他的手放去了心口。

想要什么,那就拿来。

这可是他亲口教的。

还有,是他亲口所说,他愿意。

殿外起了风,窗并未有关严实,有风自窗沿缝隙挤入,携带着凉意进了殿中。

明烛晃了三两下,最终熄在了这阵风中。

恰巧,厚云蔽月,雷鸣将歇,二人被黑暗裹挟。

秦政忽而倾身吻了他一下。

吻得极轻,像是蜻蜓撩了水,一触即分。

又顺势往前抱住他,很好地掩去了这个吻。

“?”

嬴政猛然转醒。

“??!”

他猝然睁了眼,触目却是一片黑暗,只有怀里温热的体温昭示着秦政靠了过来。

秦政方才做了什么?

虽然极轻极轻,嬴政还是感觉到了唇上那湿热的气息。

吻?

如果可能,他宁愿相信是自己觉错了这触感。

秦政这是做什么?

是不小心,还是……

若说统共有十分。

现今嬴政觉得有十二分不对劲。

直到此刻,今日秦政所有的反常都随着这股湿热好似有了答案。

回想他的种种靠近,次次带着的,都好似不是怎样单纯的目的。

这种情绪,嬴政从未在前世的自己身上见过。

不过他未有过,却不是没见过。

好歹活了那样久,他从不是看不出这种感情的人。

可他从没有想过会在现在的秦政身上感受到。

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也就不用谈去注意。

这是……喜欢?

对象还是他?

不、会、吧?

这怎么可能?

嬴政一连几问,把自己问了个方寸大乱。

下意识回抱他的同时,他带着些不可置信,缓声唤秦政:“大王?”

他还是想否决掉这种可能。

再怎么说,也太过荒谬了。

他和秦政可是同一个人。

他从不把自己当作及冠不久的孩子,在他的认知中,秦政与他根本不是同辈人。

他……

可这些秦政都不知道。

在秦政眼里,他就是一同长大的知交好友。

……可能现在不是当作知交好友了。

嬴政心更乱了。

秦政自那一瞬间后紧贴着他,自然感知到了他本放松睡着的身子忽而僵直成了一块铁板。

他定是察觉到了。

或许现在心里正兵荒马乱。

秦政跨出一步又立马退了一步,不等他再问,秦政就道:“寡人方才碰到了何处?”

“太暗了,寡人未有看清。”

他将这份感情闷在心里左右挣扎了两年,怎么也要崇苏也为他辗转反侧。

就让他去猜,这个吻到底是真心,还是无意。

等到合适的时机,他自会再进一步。

唇上秦政的温度消了去,听闻此言,嬴政方起的疑心作云散。

或者说,他强制这份疑心当了云散,勒令自己冷静下来,状若无事发生,道:“未有碰到。”

他扯了薄被,将两人好生盖住,轻声道:“睡吧。”

虽是这样说,方才被秦政扰乱的心,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直到大雨势头弱了下来,雨水的气息顺着方才风进来的缝隙钻入,秦政在他怀里睡去,他才重新起了些困意。

在睡去的前一刻,嬴政感受到被他牵着的手,还被秦政贴在心房前。

嬴政忽而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变了。

或者说,早已变了。

第057章 政

次日, 嬴政醒了大早,一经醒来,首先就将窝在他怀里的秦政扒拉开。

纵然是春日, 也已经是进了末尾,两人紧拥着睡,还是添了几分不该有的闷热。

何况……

嬴政还是觉得他十分不对劲。

秦政揽着人睡得正熟, 察觉到手间一空,当下转醒,趁着人还没下床前, 伸手牵住了他。

“时辰尚早,大王再休息会?”嬴政推他。

秦政没答话,自顾自将他拖了过去,继而揽住他的腰, 又是半梦半醒。

嬴政:“……”

他忽而这样缠人,嬴政心底的那股异样更甚, 也越是想脱身。

还没等他开口, 秦政与他道:“寡人有些许难受。”

这话倒不是故意骗他,今日一醒, 秦政头脑不甚清明, 方才去拉他的那一阵动弹就觉得头晕。

嬴政探他颈侧温度,发觉确实有些烫人,心道这小孩是怎么回事。

从前他淋了一身雨, 又在宫中枯坐,这才惹了凉,此世明明立即就拉他去热浴, 怎么还是免不了这一遭。

思及秦政回来得晚,嬴政多问了一句:“昨夜洗沐回来, 大王在殿外吹了凉风?”

“嗯。”秦政懒懒道。

这该是因由了,嬴政无奈得很,问:“为何?在想太后的事?”

“不,”秦政摇头,攀着他起来,道:“想起了一件重要之物。”

紧接着问他:“可还记得这里有何物?”

既然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他,嬴政猜是与自己有关,稍一思索,道:“大王当初的赠礼?”

“嗯。”秦政忍着那点不适,指着外屋的桌案,与他道:“寡人昨夜去取了来。”

这是小事,派仆从去便是,嬴政并不觉得他会因此在外久站而惹了凉。

定还有些玄机。

他将桌案上剑盒取来,又回到床榻边,当着秦政的面打开来。

秦政盘坐着,此时以手撑面,本有的不适暂时被他压下,此时是好整以暇,与他道:“看看有何不一样?”

入目还是当初那把精致的剑,可只消一眼,嬴政就看出了是何处不一样。

原本玄黑平整的剑鞘上多了一个字。

一个旁人绝不敢乱用的字。

政。

嬴政简直无言,半晌,扯了嘴角问:“大王这是要收回此剑?”

“寡人可没有这样说,”秦政给出了解释:“这是寡人赠与你的,自是要有些证明。”

胡扯。

嬴政在心里答他。

他赐给臣子的物件数不胜数,若是每件都要刻上他的名号,以后人人手中都得有一件刻有政的物事。

而且,看这字迹,分明是秦政亲自写了形,再叫人在剑鞘上完工。

秦政分明是故意的。

他道:“臣可没有听闻大王此前有这种习惯。”

“的确没有,”秦政莞尔道:“独你一份。”

“你该谢恩。”

嬴政回了他一声冷笑。

赠给他的剑,却在剑上刻上他的名。

日后若要佩戴,明晃晃剑鞘上当权者的名,还仅仅独他一份,又让旁人怎么看。

这算什么?

先从他的身旁物开始刻下专属他的痕迹?

真是荒谬。

嬴政并不喜他赠礼的方式。

他惯为施恩者,又怎么会去谢秦政这所谓的恩。

再者,政,本是他的名字。

一如昨日在浴池,两人之间的氛围再度僵住。

仍旧是秦政先开口:“不喜欢吗?”

他话间又添上了昨日那般的委屈:“枉费寡人昨日特意跑一趟,还惹得一身不适。”

嬴政不吃他这如出一辙的招数,道:“剑本可随身佩带,这样一来,却是只能置于剑架染尘。”

“你可以不带它,”秦政知道他不愿惹来非议,却也不急这一时:“但若让寡人看到染尘,剑上有多少尘土,你就要受多少罚。”

方才说恩如今说罚,嬴政生生按下心中的窜出的火,懒得和他再掰扯,道:“该是用早膳的时辰了,大王还是快些唤人来为大王更衣。”

“不急,”秦政从他手中接过那把剑,道:“还有一事。”

“何事?”嬴政扫他一眼。

秦政未作回答,而是俯身过来遮他的眼,嬴政不想配合他,抬手就想将他的手别开。

也就是此时,他的视线有一瞬被遮挡住。

秦政消失在视野中的一瞬间,嬴政感觉到一阵风扫了过来。

他躲的速度快,可秦政的速度同他一样快。

嬴政只觉得唇上一凉。

猝然睁目,就见那剑贴到了眼前。

剑随着秦政的动作有些出鞘,侧锋闪着晨日清澈的光,露出的剑身两侧分别印着他二人的身影,如同互为镜影。

秦政将剑鞘按到了他唇边。

而他吻的方好是那秦政亲笔。

政。

下一刻,嬴政打落了这把剑。

剑身连同剑鞘滚去了床边空地,滚上了不知多少尘土。

秦政任由它滚落,转而笑看他:“寡人才说完莫要让它染尘,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嬴政压根不理他。

他觉得秦政玩笑得实在过界。

兀地,他眸色深深,冷声道:“可玩够了?”

“没有。”秦政笑意盈盈。

嬴政从未觉得自己的笑脸如此地招人厌,险些连称呼都忘了唤:“你……”

也恰在此时,屋外有人敲响了门。

芈启在外喊人,道:“大王,膳房已备好早膳,大王可要用早膳?”

屋中两人一时停了剑拔弩张的氛围,嬴政示意秦政回话,秦政偏不答,倒头去床榻,道:“寡人头晕。”

“……”嬴政今日给他气了够呛,也不愿在此多待,转头就走。

开了殿门,刚好就与芈启打了个照面。

芈启:“?”

还不等他问客卿为何在此处,嬴政一副冷面色,与他道:“大王身体抱恙,昌平君早些为大王唤太医。”

说完,抬步就离了秦政殿中。

留下芈启一人在殿外凌乱,不待他理清些其中因由,就被秦政召进殿内。

只见秦政坐在里屋,没有半分不适的模样,反而是拿了布巾在擦拭一把剑。

“成蟜如何了?”秦政问。

芈启之所以不派侍从,而是亲自来这边唤他,正是为了此事,道:“回大王,长安君的伤虽不至于要了命,但还是要尽快回咸阳。据太医说是伤得太重,还需用上好的药草。”

先前秦政的打算是明日再回咸阳,如今看来,还需提前。

毕竟是在明面上为他挡了箭,若是拖着不回咸阳,拖出个好歹来,又成了他薄情寡义。

思及方才气愤离去的崇苏,秦政倒也觉得提前回咸阳没什么不妥。

正好缺一个机会哄人。

“联合谋逆的证据呢?”秦政又问。

芈启答:“回大王,暂未查出什么可以定罪的证据。”

“抹得还真干净。”秦政擦完剑,又捡了一旁的剑鞘。

芈启平日眼尖,一下就看到剑鞘上的政字。

没想到大王还有给自己的剑刻字的习惯。

“留人在雍城继续查探,”秦政又道:“午后启程回咸阳。”

芈启得令,走前,思及方才离去的客卿,还是提了一句:“听闻大王身体不适。”

“嗯,”方才那样玩闹了一阵,秦政倒也觉得没有再那样难受,不过总归是不能这样拖着,遂与他道:“召太医来。”

太医只开了药嘱咐他服下,而秦政一向不怎么会生病,这点不适喝下药后,也很快没了踪影。

他并不在意这点状况,倒是摔门而去的崇苏,今天半日下来,都不见他的踪影。

他还在雍城,崇苏应是不会立即就回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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