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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想好好给他赠剑,哪曾想有点没收住,彻底把人惹急了。
但这也是他对崇苏底线的试探。
从前秦政就觉得他心气高,不曾想会这样高,好似一点权压都忍受不了。
这怎么行,秦政不喜他这份过高的心气。
虽他一向对崇苏特殊,但他是当权者,就算崇苏不作为其他什么,仅作为臣子,也该对王权有足够的畏心。
不过,这倒是有趣。
秦政想一步步攻克这份心气,直到他彻底归自己所有。
午后,回咸阳的仪仗备好,众人踏上了返程。
就在队伍将行之时,秦政令人去召来队中的崇苏。
嬴政对今早之事还有气,怎么也不肯轻易去。
奈何秦政不等来他,就不肯下令动步,渐渐地,整个仪仗都开始投来注目,被逼无奈,嬴政最终进去了他的车乘内。
却也只肯在车帘前驻足,不与秦政说哪怕一句话。
“马车晃得厉害,你何必在那处待着?”秦政牵他过来。
嬴政反问他:“大王又何必执意为难?”
秦政否认道:“寡人何处为难?”
今早秦政赠的剑此时被放在他手旁,嬴政懒得回他,只扫了一眼,让他自己意会。
“寡人今晨身体不适,被病体缠得昏沉,是有些不讲理,”秦政自然知道他在气什么,拉他过来在身旁坐下,道:“客卿莫要追究。”
嬴政还是没有答话。
他并不打算在此点上一直与秦政过不去,放在往常,秦政与他说几句软话,他也就当他孩子心性,此事就此揭过。
让他大为生气的是秦政接连的行为。
又是昨日不知是否是吻的亲近,又是今日早晨不断地越界,他不得不怀疑秦政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从前他们的关系向来都是他在其中主导。
现今属实是失控。
说来也巧,秦政两次对他态度的转变,一次没有因由的远离,一次没有因由的接近,都是雍城一行后。
也不知这雍城是有什么奇效。
嬴政斟酌了话语,打算不在此纠结什么,而是先试他的想法,道:“大王仅有两年及冠,平日莫要再这样无理取闹。”
不同从前,秦政并没有顺着他,而是问:“为何要提及及冠?”
他这样问正合嬴政的意,接着道:“男子及冠之时,是该娶妻。”
“那又如何?”秦政问。
“不如何,在意中人面前若是还无理取闹,可是会适得其反,”嬴政并不挑明话间意思,话锋一转:“大王可有中意之人?”
秦政不打算先说,反问道:“你呢?”
嬴政道:“未有。”
“喔。”秦政等着他问回来。
偏偏嬴政不如他的意:“婚娶若是你情我愿最好,不过,世间情爱大多不是两情相悦,若是单相思,一部分人会执意追寻,一部分选择放弃。”
秦政赞同。
“可还有一些人,是否有中意之人并不重要,婚娶是既定轨迹,按部就班即可。”
嬴政并没有过中意之人,自然是后者,道:“臣为后者。”
接着,还不等秦政说话,他换了种说法,道:“臣已然及冠两载有余,早该是婚娶的年……”
秦政的好声好气却在这一刻彻底结束。
他当即打断了嬴政的话:“你敢。”
第058章 参乘
“有何不敢?”嬴政根本没有让他的意思。
“此为私事, ”他质问道:“难道大王平日管国事还不够,还要顾及臣下的私事?”
“寡人……”
秦政欲说话,却被他生生打断:“大王手中的王权应以天下先, 如今六国未统,大王又在用王权做些什么?”
他仅仅是提婚娶,秦政的反应就这样大。
连这样的试探都防不住, 说他没有些别的心思,嬴政都不惜得再去骗自己。
但他也不觉得秦政对他的感情是真。
仅仅是昨日太过伤心,他们又有些情分, 两相对冲,这才让秦政起了些错觉。
应付一时心伤所用而已,哪有什么真情。
既然错了,嬴政就想帮他矫正回来:“方才所说的意中人, 身为国君,大王拥有的本就是世上多数人不能及, 失去这些无关紧要的又算什么?”
“并不算什么, ”秦政道:“但寡人既然中意,总归不能就这样放走, 想要的都可以去拿来, 无论何种手段。”
他凑近来,与嬴政道:“是你教寡人的。”
昨日说的话竟是用回到了他身上,嬴政恍悟了秦政昨日所有意味不明的话。
简直每句话都等着他跳进去。
“荒唐。”嬴政眉宇间再添了几分怒气。
秦政挑眉:“何处荒唐?”
“执着于情爱本就荒唐, ”嬴政此时深刻意会到了他从前任性时大臣的无奈,看着秦政仍旧是不知轻重的模样,忍着给他一脑瓜崩的火气, 耐心道:“臣昨日所说,意为大王将这份心用去攻天下, 而不是纠结这无用的情爱。”
秦政却问:“你可有见寡人重了情爱而轻了社稷?”
嬴政被他一噎。
这倒是没有。
“现今不会,往后也不会,”秦政道:“天下当然在一切之上,意中人与天下并不冲突,只要不过界,怎么就算荒唐?”
“大王也知道不能过界。”嬴政简直要被他气笑。
不论昨夜还是今晨,秦政出格的举动不知道做了多少。
让他们表面的君臣关系在一夜间踏在了不清不楚的边界,这还不算过界?
难道要等他登堂入室,宽衣解带,那才算过界?
“一时兴起也好,想寻个消遣也罢,”嬴政被他扰得头疼:“大王选错了人。”
既然他步步紧逼,那么嬴政也没了兴致对他好言相劝:“世上哪里来的那样多真心?太后犯的错就在眼前,大王难道不懂吗?”
秦政当然懂。
但他自觉选人的眼光要比赵姬好上不知多少。
也觉得,他并不会像赵姬那般做出无可挽回的蠢事。
他知道分寸。
“若是大王实在不讲情理,”嬴政意思却不在他,而是道:“那么也就别怪臣做出些什么出格之事。”
若是因为对秦政太好而惹出了这些麻烦,那么让他失望就好。
他最知道怎样惹怒秦政,一旦触及底线,什么样不该有的心思都该做了云散。
秦政任他说,好歹相知十年,他并不觉得崇苏能出格到哪里去。
“再者,”嬴政见他始终不答话,道:“臣此次日夜不歇赶来雍城,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为难?”
这话一出,秦政放在身旁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别的任他说,不论崇苏怎样劝他,秦政都可以当作耳旁风。
唯独这一句,经由秦政的理解,硬生生被他曲解成了委屈。
难得他在接连不断的说教中说了句软话,秦政自然听进了心里,也终于愿意站去他的角度想些问题。
对于他来说,自己忽而太过亲近好似是有些过分。
也终于是答了话:“此事是寡人不对。”
说着凑过去牵他,哄道:“客卿不要生气。”
嬴政:“……”
方才什么歪理都拿出来气他,认错倒是惜句少言。
他断然将秦政的手给扔开。
车外恰好途径山路,马车硌到石子,颠簸中,秦政又顺势靠了过来。
这次不止是牵手,而是直接贴到了他身上。
车厢并不算极为宽敞,颠簸间,嬴政自是躲不过去他的靠近。
秦政得了愿,揽着他的腰就不撒手,又顺势靠去他颈侧,把人抱了个严实,又道:“不许推开寡人。”
嬴政不理他,逮着他后衣领就想把他提起来。
“寡人很在意你。”秦政纹丝不动,又抱紧了几分。
推开几次未果,嬴政不想在车厢内闹出多大动静,最终放弃了推开他,道:“也不该是这样在意。”
“臣早就说过,大王所追寻的真心只有己身能给,为何又要执意追求?”
“什么时候说过?”秦政抬头看他。
嬴政言简意赅:“上回醉酒。”
秦政不怎么记得清了。
只是这样说过又如何?
这和意中人是一个道理,他既然如今有想要的,那就是要得到。
他没有答话,车厢也就静了下来。
秦政抱着他,一下下感受着他的心跳。
“你方才有句话说错了。”秦政道。
“什么话?”嬴政低头看他。
这对话,倒是和上次他醉酒有些像。
秦政则道:“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消遣。”
嬴政不觉得自己说错:“大王真的认得清其间心意吗?”
“很多时候自认为的不可替代,都仅仅是一时错觉。”
秦政道:“寡人当然认得……”
“再好好想想吧,”嬴政打断他:“且不说心意,就算是真心,就算能得到,大王当真以为可以排除万难?”
“何意?”
嬴政没有点明,却道:“宗室大臣的话,臣民的话,当真能一句都不听?”
秦政不说话了。
他确实可以任性,但这份任性不能不分场合,若是因为一己私欲在朝堂掀起风雨,实为不妥。
两人又静了下来。
直到此时,嬴政才去回抱他,轻声道:“有些事,还是要知分寸。”
“嗯。”秦政闷在他身上出了声。
说了这样久,总算是说了个透彻。
嬴政不免叹气。
他果然还是喜欢这样对他顺毛的秦政。
“你要收下寡人赠予你的剑。”秦政绕过了这个话题。
避开嬴政不喜欢的话,他自是温和许多,道:“此为大王赠的冠礼,臣自会收下。”
话间,他又看到那剑鞘上明晃晃的政字。
不论是字迹,还是名字,都与他从前无差。
就当原本就为他的剑吧。
今早被秦政那番轻薄被他强制忘去脑后。
只要他日后不再这样便好。
秦政又道:“今日你打落它寡人不予计较,但若当真放去剑架,可不许让它染尘。”
好歹是秦政用心准备,他自然不会看轻了去。
不染尘简单,专派一人为此剑养护就好。
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大王昨夜疲累,今日又赶路回咸阳,”嬴政道:“可要再小憩片刻?”
“你亦是疲累,在此处歇息会?”秦政留他。
嬴政没有拒绝。
昨夜想的太多,确实没怎么睡好。
秦政于是松开他,从他身上滑下,慢慢滑到他腿边,终是枕在他身上,闭目小憩。
车外阳光正盛,虽有车帘作挡,但随着颠簸,总有光线透进。
一如当年在他身边,嬴政抬手覆了他的眼。
秦政却不像当年那样安分,睡前非要牵了他的袖,才是安然睡下。
此一行,三日下来走走歇歇,终于是到了咸阳。
秦政后两日并没有执意寻他过去,可还不等嬴政松口气,到咸阳时,秦政竟是下令先去崇府再回王宫。
在嬴政百般阻拦之下,秦政才决定让芈启芈颠带着成蟜先行回宫,而他私下带护卫去他府上。
嬴政不知他又犯什么毛病,回府路上一路无话,执意与他的车轿相距甚远。
等到了地方,秦政还未来得及掀帘下轿,府门便出来了人。
是为扶苏出来迎人。
自嬴政去了雍城,几日下来都没有消息,好不容易等了回来,扶苏听到小童来报,自然起身出府来迎。
不过眼前的景象倒是出乎意料。
扶苏看着车帘后的秦政大为意外,行过礼后,又看向站在一旁却没什么好脸色的嬴政,一时有些弄不清状况。
只让人大开了府门,静看两人要何时入府。
秦政本是想下轿,忽而又起了一问。
于是当着扶苏的面,秦政看向嬴政,问他:“你自小与寡人一同长大,在你心中,将寡人当作什么?”
嬴政本想答至交,可想起近来的二三事,又不想简单地这样回,而是微偏了头,示意他看扶苏。
秦政看去扶苏,看了一会,却不知嬴政是何意。
嬴政于是道:“他在臣心中是为至亲。”
“不过,虽是至亲,他却不在臣身边长大,”嬴政又看他:“反倒是大王,臣看着大王从孩提到如今。”
“这样看来,大王更像是至亲。”
他不确定秦政的想法到底有没有抹消,只好一次次或明或暗地拒绝:“而因一些缘由,在臣心里,与其说是一同长大,倒不如说是看着一个孩子长大,对于这样一个至亲,臣万不会起什么别的心思。”
不知为何,他这样说,秦政反而勾起了一抹笑意:“好。”
嬴政:“?”
同样,在一旁听了半天不知何意,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属实奇怪的扶苏:“?”
第059章 御前
秦政并未对他的笑做解释, 而是下了车轿,往府中去。
一边扶苏等他带人进去府门,这才凑近嬴政, 问他:“大王为何忽而来了府上?”
嬴政道:“不知。”
雍城一行后,秦政的行为他就摸不透了。
与其说摸不透,倒不如说不能理解。
不理解他的这份感情从何而来, 又究竟为何要纠缠到底。
入府后,秦政倒是没有再往嬴政这边贴,而是在府上四处转了一圈, 而后在后院驻足。
不仅如此,他身旁随行的护卫只余了两个在身旁,其余的在府中四处游览。
这样一来,显得倒不像是造访, 而是搜查。
嬴政估计他是在寻些他养私兵的痕迹。
他是怎样得到雍城的消息,此一点秦政并未理清。
而在手握一些证据前, 秦政并没有合适的理由派人来他府上搜查, 且派人来,总会给他提前得了消息去。
返咸阳时正好在外, 秦政干脆借着拜访的由头来他府上, 这样措手不及,他也没有机会去掩饰什么。
那日没有回答清楚的问题,终于还是成了今日秦政登门的理由。
嬴政任他找, 就算他将这个宅院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查出什么。
他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府上自然不会存什么能让他察觉异样的物事。
扶苏也平日不会让死士聚于此处, 有召即来,无召则隐于城内。
唯一麻烦的是, 等秦政搜查完,该如何赶紧将他送回宫去。
秦政胡闹就罢了,他可不想在扶苏面前闹出什么事来。
在此消磨约是两刻钟,秦政的人总算聚拢了来,听他们的上报,并没什么结果。
秦政并没有多意外,也并未对此行做出任何解释,下令道:“起驾回宫。”
不等嬴政诧异他不再纠缠,秦政就道:“客卿与寡人一同回宫?”
嬴政回绝:“此处才是臣歇身之地。”
“寡人知道,”秦政道:“只是有些事要与客卿商议。”
嬴政一时没答。
总觉得不是什么正经事。
秦政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放心,是雍城之事。”
那他也不想去。
这几日下来是心力憔悴,嬴政道:“近日接连赶路,未有一日好歇,待明日朝会,臣自会入宫,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秦政听他这样说,果然没再为难:“也好。”
说罢,也就领了人离去。
经此两次,嬴政心下了然。
这接连两次松口,都是因为他将自己放去了弱势的一方。
只要在秦政心里他是在请求,那他自会下发准许。
嬴政更是觉得他不过是掌控欲作祟,不断纠缠只为看他服软。
毕竟难得有人像他这样与他相熟,还丝毫不惧他手中的王权。
嬴政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烦人。
想着,那边家仆为他收拾了马乘,那把剑也被人呈上来交由嬴政。
平日剑架都是扶苏在摆弄,嬴政转手将剑给了扶苏,道:“此剑珍重,要让专人养护。”
扶苏接过来,看着那把剑,一眼便看到剑鞘上的字。
初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转念一想,如今他可是顶着假名在此世,总归不会去故意用这个字。
又想到他们方从雍城回来。
此世名为政,还能这样用这个字的,明显只有方才登门的秦王。
扶苏知道他们关系好,但这赠剑刻名,未免也太……
算了。
扶苏止住了想法,总归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特殊些是理所应当,总有他们的道理。
他还是不要想这样多。
安置好剑后,他又去找了嬴政。
前世雍城之事他知道得清楚,此世不知是否会有不同。
听他来问,嬴政略过了令他糟心的后段,其余尽数与他讲了个清楚,最后道:“除去本就参与其中的赵太后和韩系之人,怕是还有人藏于幕后。”
扶苏回想了整个战局,提出了蹊跷的一点,道:“嫪毐的那一队私兵?”
“是。”嬴政为他讲了些怪异之处。
那日从秦政房中出来,嬴政自己去查探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秦政下达了许可,他四处踏足都没有人阻拦,亦没有人回避他的问话。
这样一来,即使他当时未在场,一些消息亦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让他最觉蹊跷的是,嫪毐死前附近没有因厮杀而死的私兵。
按理说,嫪毐贴身带着的应是他借赵姬势力养的私兵,否则尽数让联合势力傍身,蠢材也知道事败那一刻就是死期。
既然如此,有人要来暗算嫪毐,他的私兵总归是要护主的,也就定然会有死伤。
然而并没有。
更为奇怪的是,这一队私兵在面临捉拿时并没有选择随主而去,而是乖乖下狱,之后的指认中,只咬死了主子是嫪毐。
胆敢叛乱不论因由,皆是夷三族,这些人不选择自尽让军方查不出身份,反而要留下认罪。
看上去更像是在做假证。
反正嫪毐已死,他们怎样说都是死无对证。
秦政本怀疑这队人或许是韩系的,但事后又查明,这队人供出的谋划此次叛乱的时间与成蟜返秦对不上。
在这之前,韩系并没有任何理由去与嫪毐联合。
那么是早有人有了此谋划。
嬴政与他说完这些,扶苏心中就有了猜测,问道:“楚系的人?”
“准确来说是华阳,”嬴政道:“她近年来势力旁落,秦王近来又揽权,她总归会有些动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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