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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作者:昔谷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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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在一旁拦人的芈启更是愣在了原地。

他尴尬地收回手, 揉了揉头,在原地转了一圈,复而退回到了芈颠身边。

崇客卿闯进来时未与他们解释哪怕一句,他们亦不知他的到来是否是秦政的授意。

这样局势混杂的一个雨夜, 他的到来很是突兀,自见到他的那一刻起, 他们就犹豫着是否该拦。

考虑到连太后都暗算大王, 他们还是动了步。

不过朝中人都听闻这二人关系甚好,芈颠没有自己上去, 而是把自家兄长推了出去。

此时芈启默默然回来, 芈颠往旁了一步,给他让了位置,两人并肩而站, 望了那边。

无言片刻,芈启看着芈颠,道:“大王和客卿……”

芈颠却摇头, 提醒道:“还是莫要多言。”

“你不会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吧?”芈启咬牙切齿。

芈颠没有答他,只是嘴角噙笑, 意味不明。

芈启:“……”

那边两人全然没有注意他人的意思。

好一阵,秦政心里的地覆天翻好歹是缓过来,将面上一塌糊涂囫囵就往嬴政身上擦。

“哎,”嬴政轻拍他,道:“衣裳可不干净。”

迎着暴雨赶路,嬴政身上可不止雨,还有一路泥泞与风尘。

秦政早就嗅到了他身上的尘土味,全然不在意,待擦干净,又不动了。

“都湿透了,”嬴政捞了他的几缕发,道:“再在此处待着,该会着凉。先回殿中去,让宫人热了水,去洗沐吧?”

秦政反手也捞了他的发,道:“你也湿透了。”

“是啊。”他回了一句。

“一同去?”秦政的声音混着很重的鼻音,揽他发的手放了下来,又搭去了他腰间。

“嗯?”嬴政初始没明白他的意思,待反应过来,推辞道:“未免不合规矩。”

秦政却道:“寡人准许便是合了规矩。”

见他还没有答应的意思,秦政又补充道:“一同去,不许违令。”

方才还是征求意见,这话就是要求了。

嬴政最是厌恶旁人对他指令的语气,若是换个人,嬴政怎么也不会听。

可偏偏秦政不是什么旁人,又正逢他伤心,嬴政稍稍放低了些原则,顺了秦政的意,道:“也好。”

话音一落,秦政从他身上起来,想说那便回去吧。

可这样一动弹,方才伤到的右下肋骤疼。

伤时觉不出多疼,被雨水一浸染,方才走动牵扯,此时疼得厉害。

秦政皱了眉头,往那一摸,就是一手血。

赵姬的簪子摔在一旁,嬴政皱了眉头,问道:“她伤了你?”

秦政甩去手上的血,道:“嗯,无碍。”

他今日有些寡言,嬴政也就没有多问。

只是不多问,他也能猜到事情的大概走向。

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世界即使时间上大有不同,这该死的雷雨天还是如出一辙,连秦政也同样被伤到,甚至位置都差不多。

关于此事的细节嬴政不想去回忆,只是提醒道:“有伤莫要下水。”

赵姬下力不算太重,伤口只是痛了些,秦政浑然不觉得这点伤有什么:“无事,那也一同去。”

“没说不同去,”嬴政无奈,笑道:“先将伤处理好。”

“好。”秦政回完他,思及今日的残局还需处理,又召来芈启,吩咐道:“太后玺印应当还在宫中,去寻来。”

先前太后玺印丢失的消息,估计是和赵姬被挟持一起放出来的假消息。

既然赵姬亦参与了此事,那么玺印估计也未丢过。

而就在方才,嫪毐拿它调动了士卒,那领者见玺印而动,嫪毐必以玺印傍身,也就藏不去宫外。

芈启领命,正要走时,又想起嫪毐的尸身还未处理,问道:“大王,嫪毐该是如何处置?”

“碎了他,”秦政不想再在此人身上耗费时间,随口敷衍:“血肉抛去荒野喂兽禽,留下的骨碾碎,铺洒去闹市,遭万人践踏。”

芈启打了个寒噤,默默想着,洒去骨粉的那条街,他是不会想再踏足了。

待他去后,秦政转而问芈颠:“长安君如何了?”

芈颠方才一直在场上,也不知成蟜到底如何了,立刻就遣了人去问。

倒是嬴政在一旁问:“他有何事?”

在他的世界里,嫪毐叛乱之时,成蟜已经死去一年了。

此世时间早了几年,嫪毐无权,倒是让他二人蛇鼠一窝联合了起来。

方才未看见他,嬴政还以为秦政已然将他捉拿,看来并不是如此。

“他为寡人挡了毒箭,中毒昏了过去。”秦政对此事颇为不解,与他说的语气也稍显了困惑。

“挡箭?”嬴政问。

他一时不解成蟜的行为。

他们之间可没这样厚重的情分。

况且,嬴政还怀疑今日之事有他的参与,他应当是恨不得秦政死才对,又怎么会如此舍命来救?

或许是见事不成,干脆卖个人情。

想到此,嬴政略过了此事。

恰巧派去的人来报,道:“长安君已无大碍,只是伤势过重,昏死了过去。”

未醒更好,未醒,就方便去查探。

秦政听完,对芈颠道:“去查他联合嫪毐谋逆的罪证。”

他方才问成蟜如何,芈颠还以为他是关心,未曾想到,成蟜为他又是挡箭又是受重伤,秦政毫不动容,反而转头就要查。

他们的大王可真是一点苦肉计都不吃。

“另外,守好雍宫,”已然过了子时,秦政不打算今日就赶回咸阳,下令道:“今日修整,明日返程。”

说罢,秦政牵了嬴政的手,便往殿中去,末了,又与他添了一句,道:“没有传令,莫要随意打扰。”

芈颠领了令,本是要走的,余光中却看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和方才芈启一样,他默然在了原地。

这两人真是相当不对劲。

他与芈启身处权力中心,自是早就听过些传言。

今日看来,这传言对又不对。

两个人关系是不简单,不过客卿对于大王绝不是什么玩物。

相反,大王这个样子,明明是喜欢得很。

不过客卿的样子就不像是喜欢了,明明年纪也轻,可对于大王,他莫名看出些照顾的态度来。

他看不明白,却也觉得,客卿这种态度,是不会轻易对大王生出喜欢的。

他是楚王的孩子,在秦国为官,不是来在意这些的。

只不过这位年纪轻轻的秦王目空一切,自持应有尽有,若是独独情爱之上吃瘪,他还挺希望看到的。

那可是精彩得很。

想到这,他淡然一笑,领了军士便离开了此处。

那边秦政二人入殿,传太医来为秦政处理了伤,再待水热好,两人便一同去洗沐。

雍宫的澡池未有咸阳宫大,但只他二人,在其中还是绰绰有余。

秦政不能下水,褪了湿透的衣衫,在下身围了布巾就在池缘坐下,嬴政则褪尽了衣裳入池。

他脱得毫无负担,却在褪衣时,见秦政偏了头,一直等听到他入水声,这才转了回来。www.huajuanwg.me

明明是他说的一同洗沐,真一起来了,反而还是他颇为含蓄。

两个人都是男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嬴政觉得好笑。

还用布巾围住,简直多此一举,他又不是没看过。

虽说秦政不知道就是了。

但秦政的身体他了如指掌,无论是什么样,还是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他都知道。

池水氤氲,一阵阵升起热气,秦政坐在一边,划拉着水面,一时安静得厉害,只余了那划水声。

嬴政方想找个话题,秦政就问他:“有话想说吗?”

“有,”他回道:“良多。”

“寡人亦是,”秦政说完,在千万话语中挑了一个起头,问道:“留给你的那百人呢?”

宫墙外有军士驻守,嬴政带的人未能随意入内,同他入宫的只有那名百将。

嬴政于是回他:“留在宫外。”

“你这样聪明,”秦政波动水面的动作停了,低头看他,道:“应该不会猜不到寡人的意思。”

嬴政自是猜到了,在咸阳领到这百人之军时,就已然知道了。

秦政在准备好一切后,还顺带算计了一下他。

此次秦政的行动是机密,他既然能来,就代表着他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此事。

要么就是他在城外有训练有素的眼线,要么就是他的未卜先知起了作用。

无论是哪种情况,秦政都有以此质问他的理由。

他来雍城,其实是将自己放在了被动的位置。

不过即使是知道这一点,嬴政还是选择来了。

好好养了秦政这么久,总不能让上辈子伤他至深的东西再伤秦政个彻底。

虽未来得及阻止,好歹是有个安慰。

不必像他一样,后来在雨中枯站,直至雨停风歇,独自拖着倦体回殿,在冷透了的雍宫被噩梦折磨,彻夜难眠。

“你明明知道,却还是来了。”秦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凑了过来。

嬴政的发自下水前散了个彻底,此时浸在水中,打湿了,胡乱披散在背上,有几缕却不听话,跑去了前身。

秦政的视线停去那几缕发,想去帮他捞到身后,伸手到一半,却转而抚了他的脸,俯身道:“为什么来?”

他指尖湿气轻触了他的脸,分明是意有所指:“难道仅仅是挂心寡人?”

第055章 乱

两人离得本就不远, 他这样一俯身,就更是近在咫尺。

嬴政仰了脸,水气蒸腾, 只见秦政眼神晦暗,他有些看不清其间情绪。

秦政这样问,嬴政却没有正面答。

总不能真说仅仅是为你而来。

反而问他, 道:“臣也有一问,大王为何给臣留那百人呢?”

“当然是让你驰援雍城。”秦政的手移去了他的唇角。

“驰援?”嬴政可不觉得他说了实话,道:“臣到的时候, 雍宫事态已然尽数在大王掌控之中。”

他话间多了几分调笑,反问:“何来的驰援?”

他一笑,秦政的手也跟着动,稍稍往下了一点, 就触及了那一处软。

秦政感受到他唇上沾了水气,此时带了些湿。

“难免会有寡人防不住的事。”秦政眼睫轻眨, 藏在乌黑眼睫后的双眼直看了他带着笑意的唇。

“臣来雍城, 对于当初尚在咸阳的大王来说只是一种可能,”嬴政未有在意他的手, 也不知他这副样子惹得秦政心乱, 自顾自道:“大王可不会将己身安危赌在一人手里。”

“这百人在大王的计划中并没有作用,”嬴政轻易就将他的心思猜了个明白,道:“大王只是想到了臣可能会来, 就留了这一百人与臣随行。”

“为什么呢?”嬴政问他。

秦政没答,或者说根本没有听,当下注意力全然在手上传来的触感, 不自觉地,他想伸了手指进去掰开他的唇齿。

嬴政稍稍避开了他愈来愈过分的手, 继而道:“难道是想到此番雍城叛乱,怕城外有伏兵,又怕臣来时路上遇到?”

“为什么会想到这点?”嬴政问他:“难道仅仅是挂心啊?”

问题被以同样的形式抛回来,秦政却没有像他一般避而不谈,而是承认道:“是又怎样?”

嬴政没想到他这性子居然会直截了当地承认,迟疑一阵,答道:“那多谢大王?”

说着再度躲开秦政来揉他下唇的手。

“拿什么谢?”秦政不让他躲,掰了他的下颚,强迫他仰头看。

嬴政:“……”

迁就也要有个度,这小崽子简直得寸进尺。

这样被秦政强迫抬首,嬴政的脖颈瞬间就暴露在秦政面前,可比起这段曲线,秦政还是更为中意他面上红唇。

纵然觉得不应该就在今日捅破心思,可秦政今日很累。

累到不想顾及这样多。

都未经思考,他俯身便吻了下去。

嬴政一躲再躲,本是迁就,却彻底被他抬下颚这极具侵略性的动作惹得忍无可忍,在他倾身过来的一刻,打开他的手,往一旁去,道:“做什么呢。”

秦政吻了个空,顿了一两秒,而后舀了水,就往脸上浇去。

可池水温热,却是全然不能醒神。

自他到来的那一刻起,秦政的心便很乱。

感情与理智交杂,将他缠得头昏脑胀。

“你还未答寡人的问题。”秦政冷静片刻,问道:“为什么来?”

即使内心早已有答案,可无论如何,秦政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既然他已然承认,嬴政也说得毫无负担,道:“为了大王来。”

秦政默了片刻,将这话逐字逐句拆了,简直是要细细咀嚼后吞入腹中。

就算他今后不答应,此句话也已经秦政当作了表明心意。

那划水声又起来,秦政心情忽而好了些许。

“说吧,”秦政问他,道:“怎么知道寡人来了雍城。”

这回轮到嬴政沉默了。

无论哪种说法,都是对他的不利,他需要权衡。

见他默然以对,秦政道:“不来,就少了这么些麻烦了,不是吗?”

“是啊。”嬴政道。

他不来,秦政对他留的这一手就会落空。

来雍城,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利益。

“那能怎样呢,”嬴政对自己的选择也很无奈,道:“总不能知道了,还独留大王一人在雍城。”

秦政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的神情,秦政知道他没有撒谎。

无关其他,崇苏抛去了己身的利益,独独为了他本身来了。

其实秦政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秦政才那样动心。

如今再亲耳听到一遍,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之心非磐石,经由过山峦的春风暖意,那番爱意如焚山之势烧起,他抵挡不住。

经此一次,秦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了。

或许他和赵姬是有许多的相似之处。

他也没什么安全感。

他不想去全身心为一个人付出,他也不喜背叛,他不想去面对这些风险,所以他在意识到真心喜欢的那一刻会选择退却。

既然小心翼翼是她那个下场,秦政想,不如迈出这一步,选择去全然掌控。

反正他有这个权力与能力。

就算他不喜欢又怎样,世间婚娶,真的两情相悦又有多少。

先得到了再说。

反正他有办法能困住他。

至于他是否要走。

秦政给过他机会了。

无论是远离的这两年,还是此次前来雍城,都是他的机会。

无论是哪一次,只要他做出了另一种选择,两人都会止步于君臣。

既然此次来了,将他的心夺了个彻底,从今往后,就休要再想走。

那边嬴政洗沐好,见他没再问,干脆是避而不答,暂时绾了湿漉漉的发,就想要上到池沿。

在秦政的强烈要求之下,嬴政还是围上了里衣。

之后,他过到秦政身边来,方要叫人来帮秦政擦拭上身,秦政却阻了他的动作,道:“你来帮寡人擦。”

说完就递了拧了半干的布巾给他。

嬴政哪帮人擦过身子,一时没有接。

秦政眯了眸子看他,道:“不愿意?”

那自是不怎么愿意的。

嬴政在心里道。

不过……

罢了。

嬴政抬手接过了布巾,示意他转过身来。

今日秦政颇为无理取闹,考虑到今日之事特殊,嬴政还是由了他。

只凭着些从前小仆服侍他的记忆,他从秦政左肩开始,一点点往下。

他擦得慢,秦政半靠了在他的怀里,四周一时静谧非常,只余了澡池中滴滴水落声。

良久,秦政在他怀里轻眨了眼,忽而无由头地问了一句:“你会怕吗?”

嬴政并没有理解他话间意思,问:“为何这样问?”

“方才,她与寡人说,”秦政顿了一下,将赵姬的语句稍稍改了,与他道:“对寡人好的人,都不得好死。”

嬴政知道这个她是指代赵姬。

这样的话嬴政也听过,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空言罢了。

话间,他手中的帕擦到了秦政胸膛前,秦政引着他的手避开了两处地方,而后道:“还说,寡人这样的人,下不了黄泉。”

这尽是赵姬气急而出的一些妄言,嬴政反驳道:“大王应当升入天道与众神为伴,本就不会下黄泉。”

秦政却没听,自顾自道:“若她所说都会应验,你再这样待在寡人身边,寡人要把你一起抓走,要你也一起。”

说了这样多,怕是就为了引这一句话,嬴政与他玩笑:“如若臣现在说走,大王会放臣走吗?”

秦政摇头。

“若是你想走,今日就不该来。”秦政将方才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不来,秦政自然就会放过他。

这可是他自己选的。

“那又何必问,”嬴政丝毫没有察觉秦政今夜想了如此多,只是照常答他,道:“不走就是了。”

他还不想离开秦国的权力中心呢。

“怕不怕?”秦政又问。

“怕什么怕。”嬴政否决。

问已然死过一次的人这个问题,嬴政当然不怕。

一句诅咒而已,从前盼着他死,甚至直接刺杀到他面前的人数不胜数,他早就不会纠结徘徊于这样的恶语。

“真的不怕?”秦政单单顺着这一点与他说,道:“若是应验,那我们二人就只能结伴,做世间的孤魂野鬼。”

嬴政觉得他今夜有些固执,笑道:“大王多想了,只是空言,莫要当真。”

就算当真,赵姬的话应验了又如何,他们二人怎么也不会做孤魂野鬼。

上不入青天,下不入黄泉,他们还有人间。

人间的皇陵,本就是死后的归所。

皇陵事死如事生,在皇陵中,秦政有他与江山作陪。

千年万岁,都不会孤单。

只是这样想来,忆及从前,在某种程度上,赵姬对他的诅咒好似真的应验。

前世,他自认功过三皇,德高五帝,经由泰山封禅,他一直认为自己能够在死后借骊山陵升入天界,与众神相伴。

却不尽然。

他死后,没有见到神明,也没有下黄泉,更没有好好在皇陵待着。

哪种可能都未发生,他居然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遇到了秦政。

他看着半靠在他身上的秦政,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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