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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照一想到泥脸人方才所说的话, 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尤其是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而紧接着,那一个个飘着出现在他眼帘中的斗篷人,漆黑的斗篷也遮掩不住他们没有双脚的事实。
姜照真切感觉到他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停跳了。
这么多鬼?!
姜照被吓傻了, 整个人像在数九寒天中被冻结的冰块, 一动不敢动。
就算不是鬼, 这些人至少也是个鬼修吧?!
但他记得宿主说过,鬼修早都不知踪影了啊,为什么这个幽冥这么多鬼修!!
泥脸人没空注意姜照的崩溃,早已一溜烟地趴回角落自保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泥脸人方才那番话的真实性, 一双两齿木屐赫然落在姜照眼底。
“新来的?”
女子声线冰冷,姜照却在她说话的那一刻霍然仰头。
他望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下意识道:“盛非襄?!”
他话音还未落下, 在场所有人都立时扭头盯住了他。
姜照来这幽冥这么久,虽然令牌明确和他说过, 他的队友有自己的任务,但说不担忧是假的。
如今乍然撞见盛非襄,惊喜瞬间淹没了姜照的理智。
“这儿是你的任务吗?”他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向前扒住牢门,眼含希冀的光,问道,“我……”
“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一道尖锐的声音截断了他。
一个鬼修从前头飘回来,兜帽下狭长的眼睛幽幽地凝视着他,“你好大的胆子,敢直呼掌刑的名讳。”
仿佛一记重锤砸向了姜照,他霎时明白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再度看向盛非襄的表情。
她并未阻止那名鬼修的呵斥。
她的表情一派漠然,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古怪奇异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来,姜照茫然地皱起眉,慢慢缩回了手,喃喃说:“可你不就是……”
那鬼修斥责完他,转而狗腿子似的朝盛非襄一拱手:“掌刑,此人言语不逊,对您不恭,按律当下后九层关押,您看……?”
姜照不可思议:“我什么都没做!”
鬼修更不满了:“你作为牢犯,还敢顶嘴?!”
盛非襄却上下打量了姜照一眼,须臾忽道:“名字。”
鬼修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姜照绞着手指,他一想到花姑的反应,难免有些战战兢兢,只蚊声道:“小昭。”
整层的人突然安静了一下。
紧接着,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陡然间四面响起窃窃私语。
在所有隐晦的视线中,盛非襄危险地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问了句:“照?福星高照的照?”
姜照意识到自己太小声了造成误会,连忙摆手加重了音调:“不是,是昭。天理昭昭、昭如日星的昭。”
他胆战心惊地说完,周围的视线才慢慢淡了下去。
盛非襄又问了和花姑一样的问题:“修什么路子的?”
姜照犹豫了下,道:“丹道……”
那些令姜照如芒在背的视线瞬间又回到了他身上。
那鬼修从斗篷底下伸出手指着他,尖声斥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难怪你被关了进来——这天底下有名有姓的丹修幽冥都登记在册,但凡遗漏一个那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又是打哪儿来的丹修?!”
姜照盯着他指甲梭黑的手,也抬起手指着他怒道:“我是仙府的丹修!才不是你们幽冥的!”
“你、你你……”那鬼修似乎很少被人这么反驳,一时气得哑口无言。
“够了。”盛非襄启唇冷声道。
鬼修的气焰顿时被压了下去,讷讷不敢张口了。
姜照瞪了鬼修一眼,缩回手才转眼看向盛非襄。
昔日背着包裹的小姑娘身量长高了,清秀的容颜也长开了。她周身气质不再是胆怯的、退缩的,反而像块历经世事后,逐渐冷却的玄铁,无坚不摧。
此刻她踩着木屐,看起来竟比姜照高了半个头。
姜照这才慢慢接受一个事实:
眼前这位“盛非襄”,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盛非襄。
她更像是未来长大了的盛非襄。
……所以这是秘境造出来的假人么?依托于事实,创造了一个未来的盛非襄,以图迷惑他,干扰他完成任务么?
姜照不得不承认这个秘境成功了。
因为下一刻,眼前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突然道:“带走。”
姜照懵了,紧接着牢门被打开,他整个人被一拥而上的几名鬼修狱卒粗暴地拖了出来。
他像个炸毛的猫,上嘴想咬这些扑来的手:“我不走!!你们想做什么?!我不下去!”
而最初那名尖酸刻薄的鬼修拉扯着他,桀桀笑道:“你直呼掌刑姓名,又伪造身份,你不下去谁下去?!”
姜照要被气死了:“你在说什么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喊她是因为我认识她——”
姜照心想,定的都什么破规矩,喊个名字都不成?!什么神主、什么掌刑,这什么破秘境啊!
他在一片混乱中挣扎,忽然有什么力量将领头的那鬼修踹开!
所有狱卒顿时定住了身形,下一秒立刻收回手,夹着尾巴似的退回原位。
加诸身上的力道瞬间撤走,姜照一个趔趄,不慎跌坐在地。
昏暗的光线中,所有人的注视下,盛非襄慢慢收回腿。
“将他带回一帘洞天。”
姜照张了张嘴,浑身紧绷。
盛非襄由上至下地俯视他,目光冷漠。
“他是本座的客人。”盛非襄语调平直,“没有本座的吩咐,谁也不许动他。”
……
苍翠蜿蜒俯仰,朦胧云烟轻罩着数不尽的山峰。
嶙峋怪石与起伏绿荫之中,赫然藏着一座小型而精致的宫殿。
柔风吹过,流水潺潺声不绝于耳。
姜照自打被带回这个名叫一帘洞天的地方后,便被安置在不大不小的侧殿中。
这里好似是盛非襄的居所,哪怕是这间偏僻的宫室,也有女子专用的梳妆台。
此时此刻盛非襄不知去向,只有窗外静谧的山林与姜照作伴。
确定四下无人,一直如履薄冰的姜照这才从袖中扒拉出令牌。
他敲了敲令牌,抬起眼皮,眼珠子转了转,再次确认了,才紧张地问:
“我这算活下来了吗?”
令牌被唤醒,银光微烁,似是不知怎么回答他。
姜照时刻提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有人突然闯进,现下见它不答话,更着急了。
“你倒是说话呀。”
过了片刻,令牌才徐徐地铺开一行字:
【勉强。】
姜照:“……”
他忍不住皱眉:“莫非待会还会出什么事儿不成?”
令牌闪了闪,那行字被抹掉,重新浮现另一行:
【不知道。】
姜照彻底无语了。
就知道这个令牌说不出什么人话。跟那个系统程序一模一样。
他沉默了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你总该告诉我,血池之心在哪儿吧?”
令牌冷漠:
【无可奉告。】
姜照忍:“不能说在哪,那在谁手上呢?总不会是什么神器仙器吧?还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令牌这回只多了两个字:
【抱歉,无可奉告。】
姜照:“………………”
他彻底忍无可忍:“那你总能说它长什么样吧!!这不能说那不能说,没有目标我怎么完成任务啊?!”
再不完成任务。
再不回到宿主身边。
他真的快疯了。
似乎是察觉到姜照身上逸散出来的怨气,过了片刻,令牌终于大发慈悲了一回:
【圆的。】
姜照:“?”
他竭力克制那股一把掰烂令牌的冲动,勉力让自己看起来十足的心平气和。
“圆的,然后呢?没了?”
令牌仿佛是知道自己不多绷两个字出来就要命不久矣了。
良久,它才憋出来:
【银色的。】
姜照被哽得完全说不出话。
他现在是知道了,从这破令牌嘴里能得到这俩信息已经算他要烧高香了。
他啪一声把令牌砸在梳妆台面上,用手盖住眼不见为净。
就知道指望不上。
姜照深吸一口气,随后静下心来打算分析这两个条件。
圆的,银色的。
首先排除是人的心脏。
听起来更像器修的某种造物。
果然是神器仙器一类的东西么?
血池又是个什么地方?莫非是被用来专门供奉这颗“心脏”的么?
他还未思索多久,殿门外蓦地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姜照被吓了一跳,唰一下将手心里的令牌揣回袖中。
果不其然,下一瞬殿门被推开,日光洒进映暖了寒凉的玉石地面。
来者正是盛非襄。
只见她收回搭在殿门上的手,盯了姜照半晌,直把姜照盯得心里发毛,才缓缓道:
“你休息好了么?”
姜照怔了下,“休息?”
敢情方才放他一个人在这儿是为了让他休息?!
盛非襄面无表情地颔首:“嗯。”
姜照不知该不该感谢她的良苦用心,抿了抿唇迟疑道:“休息好了。”
盛非襄“唔”了声,“休息好了,那就准备吧。”
姜照更呆了:“啊?准备?准备什么?”
“梳洗。”盛非襄上下扫视了他一遍,“虽然你穿的还成,但。”
她顿了顿,言简意赅:“太脏了。”
姜照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靠。
真的好脏。
血、灰尘、泥土,还有几根在牢房里沾上的杂草,把应璋精心给他准备的衣服全都弄脏了。
一想到宿主,姜照的心就莫名酸了下。
他安静了会儿,见他沉默下来,盛非襄也没急着催他。
“我……”少顷,他才慢吞吞道,“现在还早,我不能晚点再洗么?”
或许是这一路以来,现下是少有的待遇不错的时候,姜照一时放松了心神,忘记了站在他对面的是人人称畏的襄掌刑。
盛非襄毫不犹豫:“不行。”
她拒绝得太快,姜照不由愕然问:“为什么?反正现在天还没黑,我、我再休息会儿不成吗?”
盛非襄的声线不带任何感情:“赶不及。”
“怎么赶不及?我们要做什么啊?”姜照这回真的没听懂。
盛非襄这次却并未回答他。
姜照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便见她抬手轻拍了两下掌心,霎时间,殿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串衣着统一的男修,端着大大小小的盆盘鱼贯而入!
姜照目瞪口呆,下意识往后缩:“你们、你们要干嘛!”
而男修们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他整个人架起来往殿内深处走——
这时,盛非襄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尽快给他梳洗完,换身干净的衣裳,两个时辰后将他带上青霞云车。”
姜照极力挣扎:“不等等?!我要去哪儿?什么车?!”
他的声音离盛非襄越来越远。
“小公子,你真有福气——是前往九天神宫的青霞云车哦。”一个眉目清隽的男修扶着他,温温柔柔地笑道。
姜照傻眼了,挣扎的力道都小了:“神宫?!我为什么要去神宫?!!”
另一个架着他的男修白了他一眼,似乎很是看不惯,趁离盛非襄远了,才小声说:“要不是因为你是丹修……你真是投了个好胎。”
姜照:“等等,等等!什么叫我是丹修?我是丹修就要去神宫了吗?哪门子道理!”
他才不要去见那个唯我独尊的智障神主!!
温柔男修笑道:“每一个幽冥丹修这辈子的梦想,不都是参加神侍遴选,以侍奉神主左右为荣的么?
姜照被架着推着拖向浴池,在被扒衣服前的那一刻他仍旧在据理力争:“不不不,我是仙府的丹修……”
温柔男修的笑容更大了:“说谎。”
姜照一噎,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世人只知仙府之人各个身份高贵得神主庇佑,但很少有人知晓,他们终其一生不得踏出仙府一步。”温柔男修满意他不再挣扎,遂感叹道:
“昔日他们愿助神主逆天改命以图唤回将死之人的灵魂,此举触怒天道,但凡离开仙府一步,便会引来天雷极刑,灰飞烟灭。”
第 86 章
红月凌空, 万里晦暝。
长风托起一架青雾缭绕的马车,朝着浩浩云海的尽头疾驰而去。
丝织窗帘随风扬起,恰好显出临窗而坐的少年满身拘谨的姿态。
姜照鼻间溢满了馥郁熏香, 他忍了又忍才憋过那股想打喷嚏的劲儿。
不怪他如此战战兢兢。
实在是因为车内仅有他和盛非襄两人。
现下盛非襄是个说一不二的冷酷性子,长着一张姜照熟悉的脸却行陌生之事,姜照压根无法将眼前之人同从前那个小姑娘联系起来。
姜照偷偷看了她半晌, 忽然小声问:“你不担心我是假的么。”
盛非襄将视线从眼前浮动的书简挪开,闻言瞥了他一眼:“假的什么?”
“……假的丹修。”姜照紧张地捻着干净衣袖上的褶皱, “对你们来说,我的身份疑点重重……你不怕我是云外天余孽么?”
他的耳边犹响起那两个容颜姣好的男修说的话:
“这便是为何幽冥鬼修数量大增的原因——因为天底下所有死去之人的灵魂几乎都被复生了,独独除了神主要寻的那一个。”
“所以你若真是仙府的丹修,又是如何活着来到幽冥的呢?”
后来姜照才知道他们是盛非襄的亲侍之一, 地位不低,否则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飘浮在半空中的书简被盛非襄随手拨开,她手肘抵在桌台上,盯了他片刻, 才举起手懒懒托腮, 道:
“编造丹修身份, 借此希望能活下去的人,这些年来不算少。”
姜照神色一怔。
紧接着他听见盛非襄道:“但绝大部分都死在了遴选之时。还有极少部分蒙混过关的,到真正需要他们做事的那时自然会露陷,最终都成了神宫底下的一捧白骨。”
真正需要……?
姜照喉咙滑了下, 一时哑然。
他忽然想到这具身体资质平平,仅凭自己每日修的那点儿半吊子灵力……
盛非襄盯着他,忽而笑了下:“你怕了?”
他攥紧拳心, 平复了下心情,过了会儿才说:“我是真的丹修, 我为什么要怕。”
盛非襄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突然问:“你知道为什么幽冥丹修都需登记在册么?”
姜照默了默,须臾才不确定地惴惴道:“因、因为人少?”
他心想,按这神宫的架势,若是个丹修都得去神宫一趟看能不能伺候上那个喜怒不定的神主,这能活下来的人估计也不多……
“唔,你说得也对。”盛非襄垂眸道,“所以,于公,幽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自称丹修的人。是真是假无所谓,神宫里走一回,你是生是死也一并知晓。”
姜照手脚冰凉,后背出了层冷汗。
他磕巴说:“那你们,不怕我逃跑吗?”
盛非歪了歪头,说:“你觉得自己能逃到哪儿去?”
姜照愣了下。
难道此刻不该问他“你觉得自己能跑么”。
他斟酌着说:“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我还有哥哥,只要能逃出神宫……”
盛非襄哼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说:“人间战火纷飞,云外天已成废墟,而神主意志剑指寰宇虚空,不日便将君临万界。上天入地,你的容身之处,只剩幽冥。”
她顿了顿,紧盯着他:“不然,你又为何与你兄长特意来幽冥呢?”
姜照面色微白。
人间竟战火连天?
一个谎言要有无数个谎言来掩盖,他惊觉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
盛非襄明显已经起了疑心。若非丹修这重身份保护,恐怕他早已身首异处。
他脑子里此刻飞速地转,拼命想扯开另一个话题,然而车厢内一阵猛烈的颤动打断了姜照所有的思绪和此刻略显危险的气氛!
变故陡生。
窗外瞬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本平稳放在桌台一侧的茶水骤然飞溅而出,车厢内所有的物品全都移了个位,有些甚至无声摔在软毯上。
这一瞬间太突然,连那册浮动的书简亦陡然失去了灵力支撑掉落在地。
混乱中姜照勉力扒住了窗,惊道:“发生了什么?!”
盛非襄眉心紧皱,一下起身大步跨出车厢去了前头。
姜照五指死死扣住窗沿,他一动不敢动,提心吊胆地坐在剧烈晃动的车厢内。
便在这时,那卷书简轱辘轱辘地滚到姜照脚边,摊开一角。
姜照余光中随意一瞥,本还惊慌失措的心情瞬间变成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方才盛非襄在看什么幽冥大事呢。
“……却说今晨仙君惹了他意中人不快,他心上人又是个戳一下便躲起来的敏感性子,此番他令人面上不好受,事后便是仙君自个难受了。”
“需得三步劝六步哄,扒着门赔不是,低声下气毫无仙君仪态。既要避开众人耳目,又渴望全世界知晓这是自个儿的心尖尖。怕人把身子哭坏了,又忧心他不乐意待见自己,遂强行把人抱怀里拢紧了不叫他逃开,边说道歉却边捏着他脸不住地吻……”
……这什么跟什么啊。
话本子?!
窗外狂风骤雨,而此刻车厢内,姜照那股对盛非襄陌生的隔阂感一下便消散了不少。
好像……跟他认识的那个盛非襄,有了一点点重合的地方?
“啪嗒——”
他的胡思乱想被车厢门忽然打开的声音截断。
与此同时,所有震动一齐停下。
轰鸣的雷雨声随之远去,姜照还是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呆怔模样。
盛非襄一脚踏进车厢,视线在碰到那卷掉在地上摊开的书卷时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她面无表情地说:“到了。”
姜照:?
他震惊问:“这就到了?!那刚刚……”
盛非襄莫名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神宫附近的天气与神主密切相关。”
姜照:……
很好,言简意赅,他懂了。
他不由扒紧了窗沿,仿佛脚下生根,一副恨不得老死在车里的架势,“我是说……我觉得,掌刑您要不再考虑考虑?我修为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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