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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掐脖的滋味并不好受,窒息感冲没了姜照的理智,尤其是问话的人以为他来者不善愈发用力。
“我的话不重复第三遍。”阴冷的目光落在姜照脸上, 他一点一点把姜照提起来, “如果你仍旧没有答案, 那我便把你当作云外天余孽,以冰刑处置。”
姜照被掐得五官都皱在了一块,涨红着脸,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你不让他讲话他怎么回答!!
那人顿了顿, 突然手一松。
姜照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捂着脖子重重地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说吧。”
姜照喘着气, 脑子里却没闲着。
他的答案不能踩雷,稍有不慎, 任务就失败了。
云外天余孽。
此间秘境之人……居然知道云外天的存在?甚至,云外天在这里已经覆灭了么?
种种念头只在一瞬间一闪而过,姜照咽了咽口水,低垂着头试探地答:“我……我的确不是这里的人。”
那人冷冷说:“那便是云外天之人了?”
姜照后背一凉,连声否认:“不、不是!我……云外天的人都是我的仇人,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人?”
那人沉默了一下,也不知信是不信。
姜照见状抓紧道:“我是跟我哥哥走散了,我们的亲人已经被云外天给……我们、我们听说这里不像外界,所以就……没想到第一次来,就走散了……”
他含糊其辞胡说八道欲语还休,声音还带了点儿哭腔,总而言之主打的就是一个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补全信息吧。
也不知他的话里撞对了多少,也不知被脑补了多少,他明显察觉到眼前的人周身那股警惕的气息淡下去了些。
“又是一个以为进了幽冥便能活下来的。”那人嗤笑道,“不过若你真是云外天余孽,想必也不会蠢到在城外徘徊不入。”
靠!虽然他没听懂,但他知道他被说笨了!
姜照暗自咬牙,面上却只顾抹泪并未答话。
算了,说多错多,小心为上。
“罢了。”
姜照愣了下,下一刻面前的人幽幽地转了个身,道:“跟我走。”
姜照看着他飘着的“脚”发怔。
所以到底是人是鬼啊……
“发什么呆?”那人回头,“再不走……”
姜照犹豫了一秒,最终把令牌揣回兜里,还是选择爬起来跟上。
一路上他都不敢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
他不说话,前面的人也懒得跟他废话。
而这处名唤幽冥的地方,也不知是谁筑造了这样一座恢弘巍峨、足称遮天蔽日的城池,走了许久许久,领着姜照的那人才忽然停下。
幽冥极寒极冷,地下岩浆却时刻灼热滚烫,姜照作为一个半吊子修士,他身处其中,只觉浑身冰火交加,走了这么久已经显出了明显的疲态。
迷迷糊糊间,隐约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开始灌入姜照耳畔。
姜照抱着双臂,不由走慢了些,勉力睁开眼皮。
人山人海,沸反盈天。
姜照站在城门以内,恍惚地以为自己又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
姜照一眼扫过四周。
城内的一切也很熟悉。
其布局、其繁盛,简直像望城的复刻。
只是唯一的不同,便是在极远极远的天边,挂着一座庞大宫殿的幻影。
“大哥、大哥……”他忙声喊。
那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姜照和那张面如恶鬼的脸甫一对上,竭力让自己面上的笑看起来没那么僵硬。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人潮声中,他颤着音调说:“咱们,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那张恶鬼脸很明显地掠过一抹诧异,而后又仿佛更加笃定了什么。
“你当真什么功课也不做便下幽冥了么?”那人道,“自是去证明你的身份。若你身份确无不妥之处,自然便能留在幽冥为神主做事。”
姜照耳朵抖了抖,“……神主?”
谈到“神主”,恶鬼脸顿时浮起一霎复杂的情绪。
尊敬、恐惧、崇拜。
“看见那座宫殿了么?”他抬手指向天边虚影。
姜照愣道:“嗯?嗯……”
“那是九天神宫,是神主的居所。你知道这座宫殿的基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么?”
姜照心里涌起一股不祥预感:“什么?”
恶鬼脸呲开一个森冷的笑:“白骨。那些胆敢违逆神主意志的臭虫,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骨头。哼,都是硬骨头,还正正好适合。”
他话音落下,满意地看见姜照一瞬煞白的脸色。
那人吹着小调没管他,继续往前飘:“果然是打人间来的小虫子,没见过世面……若真是那些个云外天余孽,反倒没这么明显。”
姜照魂不守舍地跟上他,过了会儿才说:“……我不是人间来的。”
恶鬼脸又飘回来对着他,似乎很感兴趣:“不是人间、也不是云外天,你和你哥哥莫非便是神主要找的域外来客么?”
姜照没太听懂,但还是一五一十地道:“我和我哥哥都是修士,来自修界。”
那人哈哈笑道:“果然是人间耳目闭塞的小虫子!你可知,这世上已无修界的名头了么?”
姜照彻底懵了:“什么?”
恶鬼脸满是怜悯:“曾经的修界,绝大部分人都不归顺神主的统治,可惜渺小的虫子,安敢与日月相争?那些反抗神主的修士——当然,也包括云外天的虫子——统统被废去了灵根灵脉、丹田识海,真正成了他们痛恨的凡人。”
所以,人间与修界再无差别。
而幽冥,在神主治下,成了修士最后一寸能生存的土壤。
冷酷残暴,生杀予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这是现在,姜照对这个被唤作神主的人,最初的印象。
姜照嘴唇微栗,终于沉默下去,什么都没说。
……
后来这长着恶鬼脸的人好像对他上心了一点,四处问他人间现下什么样了,还有没有人胆敢扯出大旗违抗神主。
姜照疑心这个秘境有问题,加之他说的一切都是胡扯,所以一路上只能半真半假地糊弄过去。
先活下去。
这是现在的任务。
谈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前。
站在殿门前,姜照才感觉到一路以来那些人时不时投来的视线淡去了些。
他们一直在看他。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困惑和不适,恶鬼脸边推开殿门,边对他解释道:“你生得好看,不看你看谁?”
姜照攥紧藏在袖中的令牌,沉默以对。
踏入大殿,身后殿门哐当一声紧闭,直到这一刻,所有喧嚣才尽数散去。
“什么人?”
忽然从殿首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女子声音。
姜照躲在恶鬼脸身后不敢露头,只能听见恶鬼脸突然毕恭毕敬:“仆下巡逻时于城外捡的,此人说自己是打人间来的修士,按规矩,该带来给花姑您确定身份。”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
“带上前来。”那被称作花姑的女子道。
姜照紧张得手心出汗,冷不丁却被恶鬼脸往前一拎,“你上去!让花姑看看,若你的确身份无虑,过会儿便能走了。”
姜照一时没敢动,还是恶鬼脸又狠狠推了推他,他才艰难踏出了第一步。
纵然他慢慢吞吞地挪,花姑见着了也没催他。
反倒是姜照越走越慢了。
无他,盖因从殿尾走到殿首的这一路,全是尸山血水。
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地面,哪怕姜照一直不敢乱瞟,也总有那么几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突然闯入他视野里吓他一跳。
似乎是察觉到他在怕什么,等他终于站定在鲜血尽头,花姑才轻笑了声,解释道:“都是些隐瞒身份、妄图瞒天过海的忤逆之虫罢了。说来也巧,你是今日的第八百八十八个。真是好兆头。”
花姑意味深长,但姜照没怎么听进去。
他很害怕。
从城外到城内的这一路,他告诉自己不能露出马脚,不能有任何破绽,这终究是团队任务,他不想拖任何人的后腿。
可正因一路的如履薄冰,姜照心里那股委屈越放越大。
在宿主身边,不会有人随意推搡他,也从来没有人会掐他脖子,把他当货物一样丢在地上。
花姑见他没说话,也不在意,接着道:“说吧,叫什么名字,打人间哪儿来?”
姜照回神,他没敢抬头,只迟疑道:“我叫,小昭……仙、仙府……”
现在这情况,还是先按照令牌给的姓名行事吧,姜照心想。
他声音太轻,花姑眯了眯眼,不说对与不对,缓缓道:“小照?”
姜照僵了下。
“哪个照?”
姜照这才小心翼翼地答:“昭……日字召。”
花姑冷冷道:“大声些,说重些,我听不清。”
姜照闭了闭眼,提气道:“昭如日星的昭!”
殿内陷入一阵奇异的死寂中。
四下落针可闻,姜照没敢睁眼。
片刻后,花姑才莫名笑了声:“算你好运。”
紧接着她又问:“可有亲人?”
“有!”姜照霍然掀开眼皮,他眼睛微亮,小鸡啄米般止不住地点头,“我有个哥哥,但我和他来到幽冥时走散了,不知道他人现在在哪……”
“停。”花姑打断了他,“你哥哥是修什么的?我或许能帮你找到他。”
姜照立马道:“剑修,我哥哥是剑修。”
“人间的剑修?”花姑若有所思,“那你呢,你又是修炼什么的?”
姜照毫不迟疑:“我走丹道,是丹修。”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一副纯银镣铐骤然从天而降,喀哒一下锁住了姜照的双手!
姜照愕然仰头,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眉目精致艳丽,表情却万分冷漠的女子。
花姑疲倦地挥了挥手:“带下去,交给襄掌刑罢。”
“不、等等!”姜照第一时间扬声质疑,“哪里错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话音未落,一直安静立于殿尾的恶鬼脸飞速掠近,姜照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恶鬼脸一把提溜起来带走。
姜照想挣扎,但他双手被缚,加之恶鬼脸力大无穷,他压根挣脱不得。
当前任务是活下去。
可是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押走,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啊!
他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而人却离殿首的女子越来越远。
我到底哪里说错了?
这一瞬间姜照心里转了千百个弯。
人间、仙府。
亲人。
剑修、丹修。
但他又说了什么,让他不至于横尸当场?
姜照还未想明白,下一刻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姜照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湿冷唤醒的。
镣铐已解,他浑浑噩噩地捂着胀痛的额角,从一地杂乱的茅草上支起身。
“你醒了啊?”
姜照耳际突然传进一道嘶哑的声音。
他被惊了一跳,霍然拖着腿往后倒爬几步。
姜照死死盯着昏暗的角落,瑟瑟发抖:“你、你是谁?”
角落处隐隐约约地显出一个凌乱的人影。
半晌,才有人答:“你的狱友。”
姜照:“……”
“什么、咳,什么狱友?!”
他摁住脖子重重地咳嗽。
恶鬼脸那一下掐脖的后遗症,令他时刻觉得喉咙不舒服。
后颈也在隐隐作痛。
“果真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角落的人似乎察觉出他的异状,不屑笑道,“我是你的狱友,字面意思。”
姜照颤着唇,呼出的气都在抖:“那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角落的人目光戏谑,姜照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问题不该问你么。”角落的人道,“你说了什么惹到了花姑?”
姜照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一说完就感觉到好像有人白了他一眼。
“能进这牢里的,都是惹了幽冥有头有脸的人。你在外围,想必是惹了花姑。因为我也是。”说完,角落的人哈哈笑了起来。
“……”姜照意会不到他在笑什么,只说,“我只是说我来自仙府,是丹修,我哥哥是剑修……我说了这些,有错吗?”
角落那人闻言沉默了下,紧接着他问:“奇了怪了,你莫非是新来的?”
姜照点点头。
角落的人更奇怪了:“啊……你居然没死,让我猜猜。”
姜照不敢吭声。
角落那人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仙府?你居然敢说你自己是仙府的?仙府的修士因为神主的恩泽在人间过得那么好,怎么可能跑来幽冥……”
姜照小声问:“恩泽?什么恩泽?”
角落的人浑然听不见,完全无视了他的疑问。
“剑修……这年头凡是走剑道的散修,不早都投奔了幽冥么?”
姜照默默把自己团巴起来,脑袋搁在膝盖上没说话。
“啊!我知道了!”
角落的人猛地一拍大腿,“我说呢,虽然你的身份有疑点,但你穿的那么好,像个贵公子,居然还是个丹修,难怪花姑没要你的命。www.haomiao.me”
姜照没搭理他。
孰料这人突然从角落中蹿出来,手脚并用一顿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近姜照身边。
姜照猝不及防被他吓住,整个人僵硬得不敢动弹。
“你、你做什么?!”姜照后知后觉地吼他。
这人却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脸,才笑眯眯道:“啊,小丹修,还这么好看。花姑和襄掌刑一样,都喜欢美人,看来是花姑怜香惜玉了呢。”
姜照咽下口水,盯着眼前的人那乱糟糟的头发和几乎被一团泥掩盖的脸,半晌才颤巍巍地问:“襄掌刑又是谁啊?”
泥脸人漫不经心地退开了些,道:“襄掌刑就是襄掌刑啊。她么,是这牢里九十九万人的衣食父母。你要是惹她不高兴……”
他拉长了语调,没再说下去。
姜照震惊道:“九十九万人?!这么多犯事儿的人吗?”
泥脸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很是欢快:“是喏,你现在待的这儿,是地下一层,最外围,如果你运气好,顶多在这儿老死呢。”
姜照:……什么鬼运气。
泥脸人并不在意他古怪的表情,接着又道:“襄掌刑倒是不怎么管前九层的人,后九层的人她也很少管。若不是第十八层有个叫玉……什么玠的玩意儿,我估计她一年不会来这儿超过三回。”
姜照抓住了一个他不敢深想的关键词:“玉什么玠?你说玉什么玠?!”
“我怎么记得那么多。”泥脸人不耐烦道,“要说这座牢狱最初还是因他而设的呢。”
姜照是真的傻了。
不会真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泥脸人摸着下巴,又开始自说自话:“我想想……因为什么事儿?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好久以前不知道是哪个已经死掉的人,这个玉什么的又曾经害惨了这个人,所以得罪了神主,然后神主就造了个很大的牢狱专门把他关起来日日折磨。”
“害,我想想怎么害的……啊,有一个据说特别可靠的流言。”泥脸人嘀嘀咕咕。
“说是这个姓玉的曾经是那个死人的主子,这个死人又好像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所以姓玉的就天天使唤那个死人做事,硬是把人的身体磋磨坏了。到后来这死人之所以死得那么快,都是因着早先这个姓玉的心术不正……任凭神主通天伟力,也救不回这个死人。”
越说到后头,泥脸人越唏嘘。
姜照没有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神主……”他艰涩地问,“到底是谁?”
泥脸人声音一顿,而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姜照低声说:“……没什么,如果你不能说,那就算了。”
泥脸人不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神主啊,寰宇以内唯一真神,上至人间下至幽冥,连同曾经的云外天,就祂一个人立道飞升。什么神君仙君尊者真人老祖,在神主面前就像蝼蚁,一捏就碎了。”
牢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少顷,姜照才说:“我问的是他的名字。”
泥脸人更惊讶了:“你什么破脑袋进水了,还是被花姑吓傻了——你居然敢问神主的名讳?”
姜照疑惑:“不能问么?”
“不是不能问。”泥脸人高深莫测地摇头晃脑,“是不能说啊。祂是神,祂的名讳等于一种咒语,你喊一次就等于召唤祂一次。祂当然不可能亲自来到你面前,但只要祂愿意,祂能顺着你的召唤看见你。——当然,以神主的性格,祂更可能会想,什么臭虫安敢召唤我,杀了得了。”
姜照听得一头冷汗直冒。
泥脸人竖起手指摇了摇:“连写都不可以哦,任何形式都不可以。不要觉得我在骗你,曾经有不少人不信邪,后来全因这个死无全尸,一举为幽冥死亡人数做了贡献呢。”
姜照:“……我知道了。”
原来他方才竟和死亡擦肩而过。
过了片刻,姜照才蚊声问:“你在牢里,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泥脸人听见了,说:“这可是最外围,狱卒们想进到更深的地下,都需经过此处,不说别的,我在这牢里就见过襄掌刑几回,不然你当我怎么数出来她来的次数少的。”
姜照“哦”了声:“狱卒们也喜欢聊八卦么。”
泥脸人得意洋洋:“不仅如此,还更因为我耳朵好,再远的都能听见……”
姜照心不在焉地点头权当同意,心里却想,既然这人知道这么多,那说不准他可能会对血池之心的下落知晓一二?
思及此处,姜照正打算再开口问时,忽然,泥脸人耳尖微动。
陡然间泥脸人脸色大变:“完了!你是什么倒霉蛋子,进牢里第一天就遇到襄掌刑来巡了?!”
第 85 章
姜照看着泥脸人一脸警惕的样子, 忍不住说:“襄掌刑很可怕吗?”
泥脸人竖起耳朵听了会儿,才有闲心回答他,“她掌幽冥刑律, 幽冥九戒就是她提的,她不可怕谁可怕?而且,襄掌刑呀, 最喜欢折磨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丹修……”
姜照不由握紧袖中藏着的那枚令牌,神色微变, “那……”
“嘘!”泥脸人忽然打断了他,“她来了。”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走得很慢,并不急切。
泥脸人死死地盯着牢房以外那条潮湿脏污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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