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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20

作者:顾三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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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多谢斐兄的照顾。遇到斐兄真是我做好事修来的福气!不然我早死在梧桐镇,成了那乌鸦的脚下冤魂。”

谢义山再次拱手,“我要是死定了,也必会拖住那杀人放火的妖邪,叫她与我一块儿去阴司地狱!斐兄乃是我见过善人之中的善人,我死后呀,要在十殿阎罗、八府判官前好好夸你一顿!”

“你……倒是不用。”

谢义山乐呵呵地摆手:“用不用我说的算!时候不早,我先去会一会青阶幻术!”

斐守岁仰首,那个背着木箱子的一袭深褐隐入灰白之中,被大雾吞噬。

在谢义山走后,他朝其拱手,十分之恭敬,像是注定了远行,纸比金贵。

“什么意思?”陆观道。

沉默。

“臭道士不和我们一块儿了?”

“嗯,”

斐守岁提袍上阶,脚落白骨,“他是知道前路险峻,不愿你我受伤。”

“前路?”手搭上,陆观道跟在后头。

“要是我猜得没错,伯茶兄所见之石阶,是他少时道观外的。”

滑石,青苔,暑气与瓢泼大雨。

老妖怪叹息。

“要是谢伯茶能熬过此劫,必是更上一层楼。”

“那你我呢?”陆观道。

一顿。

斐守岁笑道:“与他一样。”

百衣园的浓雾消散不去,煮着黄粱粥,说着南柯梦。

第116章 蝴蝶

轻碰白骨, 上楼。

目之所及,除雾气,突然有浓浓血腥。

斐守岁与陆观道并排走着, 寸步不敢分离。

人儿在耳侧,轻问:“我们要去哪儿?”

“去听曲。”

“可这雾好大, 连下面的戏台子都看不着!”

斐守岁余光瞥到雾气中的栏杆,若非他知道现在日中高照, 看百衣园的情景真像是深夜里头的僵尸庙。

荒凉垂摆的红丝绸,在晦暗里挣扎,宛如农收前的暴雨,把一切都浇得发了芽。

“那就听听。”老妖怪。

“听不到……”

大手拉住斐守岁的衣角, 还晃了下。

“你不会也要走吧,和臭道士一样。”

“说不准。”

斐守岁笑一句,他确确实实没有把握,也感知不到幻术的源头在哪里。既然前头有个看到不一样东西的谢义山, 那再上台阶时,他与陆观道也就有分别的可能。

行军打仗最怕被冲散队伍, 各个击破。

老妖怪扯一把袖子,低声与人儿:“等会儿我不见了,你不要怕。”

先埋好后路,免得乱套。

“你不会有事的。”仙神要庇护之辈, 何止于此。

陆观道却不想分别,他一下抱住斐守岁:“臭道士是自己走的!我不走!”

“……”

你不走, 我想是要走了。

斐守岁拍拍陆观道肩膀, 在雾气与愈发浓重的血腥之中, 他看见陆观道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女娃。

雾气灰蒙蒙。

女娃影绰绰。

娃娃没穿衣裳, 木头关节与榫卯黑黢黢的,就赤.裸着半跪在那儿,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也不眨,笑看斐守岁。

方才上楼闻到的血腥味此刻如雾一般凝聚。

斐守岁推一把人儿。

“我该走了。”

陆观道复又抱住斐守岁:“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

“那我问你,”

斐守岁懒怠挣扎,在陆观道耳边吹气,“你有闻到什么吗?”

“什么?”

“流血。”

陆观道一愣,松了怀抱,呆呆看着斐守岁:“我……没有。”

斐守岁掖了掖皱掉的衣袍:“喏,我闻着了。”

手指指向那个一步一步在靠近的娃娃。

“她来接我了。”

娃娃趴在地上,手脚并用,扭头咧嘴,嘻嘻两下。

“你要跟她走?!”

“是,”

斐守岁绕开陆观道,“早晚都要面对,何须一拖再拖。”

见老妖怪俯身,解开身上避风的袍子,一下盖在娃娃身上,笑说。

“姑娘家,寒冬腊月,当心着凉。”

被袍子一遮,木偶娃娃仅能探出个脑袋,她咯吱咯吱地仰头,用木头手指拉了拉袍子,羞道:“公子、公子甚是柔情……”

“带我去吧。”斐守岁。

“好,我带公子去……”

娃娃在地上,慢慢地挪,歉然,“对不住公子,我死前被马车撞翻,腰下动不了,只能……只能用手……”

斐守岁起身,拍拍衣袖。

“无妨。”

正打算朝血腥之地走去,老妖怪却被后头一直没说话的人儿拽住了手。

手的力气很大,叫他不由得往后仰。

倒了几步,斐守岁皱眉。

“陆观道,”他唤一声,“我早些破了幻境,能早点来见你,不是好事?”

哪怕早一点,他就能去寻谢义山在何处,不必让一个青年死在仇恨之中,更别说谢义山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还说死了要给他在阎王爷面前美言。

好笑,哪位修行之人会给妖怪立牌坊。

斐守岁不知陆观道在想什么,他背对他,思绪万千,视线仍旧在木头娃娃身上。

“你看她。”

“看到了。”

“要是没有百衣园,会如何?”

“我不知。”陆观道的声音有些低沉。

斐守岁又言:“那你答应我,松手。”

“我不,”另一只手也拉住了斐守岁,“你去哪儿,我就去哪。”

犟种。

斐守岁叹一气,靠在陆观道身上,又露出悲凉似的目光。

“人总是要分开的,分开不一定是坏事。”

“是坏事!”

“你是说陆姨一家吗?”

言毕。

斐守岁伸出手掌,抬高,陆观道就自觉地凑上去,那手掌轻托人儿的脸颊,斐守岁狠狠捏了下。

陆观道没有喊疼,抓着的手也不放。

“好啊,捏得不够疼!”斐守岁又用力。

陆观道皱紧眉头,闷哼一声。

“你忍心看着她们永生永世无法逃离这困境吗?你的陆姨,抑或那个仙官大人,可有教过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斐守岁松了手。

那人儿却问他。

“你是妖,为何救人?”

木偶娃娃还在往前爬。

陆观道眼巴巴地问:“你明明不必出手,逍遥自在便可,为何要……”

话没有说完,只见手腕主人忽地离开了,像只蝴蝶一样。

戏台子在幽幽唱:“花乃蝶之魂……”

戏腔里,陆观道噎住嗓子,说不出话来,就在问话的时候,老妖怪单手掐诀,逃开了他的怀抱。

太过于突然,让陆观道骇了面目,看着幻成深蓝蝴蝶的斐守岁朝木头娃娃飞去。

“你……走了?”

人儿走几步停下脚,声量很小,像是试探不敢惊扰。

“但为君之故……”

大雾滚滚,无人回他。

蝴蝶眨眼间,消失在雾气之中。

喉结滚了滚,陆观道还在痴望:“头也不回地走了……和那时候一样……”

落寞地垂下头。

人儿像一个守望麦田的稻草人,明知稻子最终要被收走,他还是那般迈不开腿,眼睁睁见着镰刀划下稻子的头颅,再用干瘪的稻草填充他的躯干。

陆观道呆滞在原地。

“翩翩舞到今……”

而斐守岁看着陆观道。

就在句句落幕时,断了念想般,成了一曲唱不尽的悲歌。

老妖怪知道这般很残忍,但他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他变成鸟儿也好,飞蛾也罢,总归是要走远的。

那就变成陆观道与他说的蝴蝶,他尚记得幻境里,陆观道与他承诺,说要有一片花海,花海上有蓝天白云。

太美好了。

好到花海的万物都在失真。

斐守岁站在木头娃娃身边,见隔开的雾气后,那个愣在原地的陆观道。

陆观道不叫唤,好似是透过了屏障,看到逃远的人。

这回倒是不哭了。

斐守岁不再继续凝视,转身与木偶娃娃同行,一脚踏入血腥里。

未曾料到。

就在他转身之后,陆观道朝他跑来。

稻草人怎么能拔起嵌入泥地的木棍,义无反顾地离开他的稻田,跑两下就散架的身体,跌跌撞撞,好不狼狈。

可还是捉不到的,斐守岁与女娃娃一起消散,徒留下空白一片。

只有陆观道扑通一声,坠在雾里。

“天乃蝶之家,地乃蝶之灵,云乃蝶之裳,花乃蝶之魂……”

……

雾聚。

斐守岁跟着女娃,踽踽行。

身旁没了那个黏人精,他颇为自在,五识放大后,每走一步,他都在注意身边的变化。

大雾啊大雾,大雾四起时,凝结了冰。

光无法游走,成了时间的罪人。

斐守岁拿着纸扇,觉着无趣:“你要带我去哪儿?”

女娃娃咯吱身子:“奉命行事,奴家也不知。”

“我说姑娘啊,”斐守岁手握纸扇,“若是我能带你逃离,你可愿随我而去?”

女娃娃的手不停。

却等了好久才回。

“公子是好人,奴家第一眼见就知道了。但公子能救得了我一人,那剩下的又怎么办呢?”

斐守岁不言。

今日真是奇怪,已经不止一人说他是良善之辈。

“我若是走了,撂下她们,必愧疚而死。”

“她们在何方?”

“她们……”

娃娃爬呀爬,爬到一扇浑黑大门前,木头手指移了移,“公子请。”

是在这里头。

还未等靠近,女娃娃在雾气中散成了过去。

斐守岁背手,看着那团飘忽的气。

“你这样走,我也带不动你。”

“公子慢行……”雾说。

“好。”

斐守岁看那寂寥云烟,用纸扇拂去女娃娃的痕迹。

还未走近,离着大门尚有距离,就听到女子尖酸刻薄的声音。

“听说今个儿来了个俊公子!你们说等等是把他轮一遍的好,还是先剥皮抽筋剔骨给大人?”

“……”斐守岁。

手掌贴在黑门上,触到冤魂与冰凉。

“当然是先让姐妹们开开荤,就这样交上去未免太可惜了!”

“你还开荤呢,几个月来头一遭不都是你动的手,要是你这都算戒斋,那我们每日吃的是西北风吗!”

“就是呀,就是呀。”

“放你娘的屁!昨夜那瘦皮猴可不是我首当,明明是你这个贱娘们,还赖上我了!”

昨夜?

柳觉……

“嘿!哪能啊,都是大人挑剩下的,我们啃啃骨头而已。再说了,瘦皮猴是大人看上的,我们就算经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那门外的青衣小哥呢?”

“他也是大人指定,我们哪,能舔到皮就不错了!”

“哟哟,舔皮,可把你这个骚娘们乐的。”

“你说什么!”

“你才下贱!”

……好像是打起来了。

斐守岁不咸不淡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身后雾气爬上他的肩头,正如鬼魅,试图浸透他的心识,他屏气凝神,掸掸肩膀,拍去湿漉漉的雾,一用力推开木门。

轰然一声,吵闹刹得停歇。

印入眼帘,并非酒肆胡同温柔乡,是阴暗的房间,只在尽头有一扇光亮的窗。

窗旁,乃至沿路而去的走道,都不过狭小。

而那些妇人家,正一个两个头悬梁,挂在湿冷墙旁。她们皆是鲜红嫁衣,脚上绑着小巧又精致的绣花鞋,斐守岁仔细看了,不光是好看的衣裳,以上下头的手腕脚腕都有红印。

本该白骨的她们,活在了死前的最后一幕。

斐守岁站于门口,背手凝望可怜女儿家。

他道:“天冷了,姑娘们该是多穿些。”

穿厚实,才不至在投胎的路上冻了手脚,下辈子再被束缚。

老妖怪走到离门最近的新娘袍下,看到新娘面目狰狞,口鼻目耳血痂浅浅。

“引我来看这个?”

新娘不语。

“你们不是说要吃了我,怎的不动身了?”斐守岁要是动手,很轻易就能摸到女儿家的脚踝。

脚踝啊脚踝,最是让人垂涎。

斐守岁没有这样做,因他看到的不是秀气,是一只只僵死后重新注入活力的鬼魂。

第117章 白蛾

“你们真的甘心在此?”

斐守岁绕过第一个新娘, 走去两步,与寂静的她们说,“在此残余了脸面, 不如随我去了却执念,或许下辈子成一株兰花草, 也落得逍遥自在。”

“兰花草?”有女子音。

“都是一株草了哪来的自在呢,小公子呀, 你好是天真。”

斐守岁不语,倾听新娘们的碎碎声。

“说起兰花草,我倒是读过一本《石头记》,里面的林姑娘就是一株兰草, 不过可惜了她,是病死去的。”

“妹妹你还读过书?叫让姐姐好生羡慕,就我家那破样,别说是书了, 连纸都见不着。”

“你不知道呀,我都是背着家里人读的, 什么《西厢记》,什么《石头记》,我主母才不愿我看,不然我还会卖给一个山中的柴夫?就为着柴夫手里的嫁妆, 我呀,死的时候都没有衣裳穿哩。”

“哎哟哟, 别说衣裳了, 最里头的那位, 可是被人剥去一层皮,打发的时候冰天雪地……”

斐守岁握住袖中纸扇。

“好啦, 好啦,家丑还不可外扬呢,你们当着小公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就是,我们大人不也是这般出生,谁比谁高贵!”

大人?

莫不是燕斋花。

斐守岁想要套话,摆出一张客气的脸:“各位好姐姐。”

一拱手。

“我既然来了,必是走不掉的,不如姐姐们下来与我说道说道,这大人为何要见我?”

此话一出,众女子哗然。

斐守岁还以为说错了话,正要找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应了他。

“你都没死,来百衣园找她?”

咯咯笑声。

“公子哥好胳膊好腿,就不要与我们挣饭吃了。”

“是啊,俊公子,好好活着不行?非要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讨不了别人喜欢。”

斐守岁仰首:“可进了这园子,还有活着出去的人?”

话落。

先是死一般的宁静,后来慢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在斐守岁耳边,像是虫子落下来,落在干枯树叶上发出的低鸣。

老妖怪谨慎,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娇嗔之声蓦地转变,变成凶神恶煞的厉鬼。

“活着?哈哈哈哈!我们都死了,凭什么你活着!”

黑屋子的威压变重。

又有女子言:“活着,活着……”

“就偏偏我死了!”

“为何那个柴夫能用大刀砍死我,将我卖给山匪!”

“为何家中子嗣众多,偏偏要卖我!就因、就因我是个女娃娃?”

斐守岁开扇幻出一个屏障,遮挡滚滚袭来的怨念。

黑风悬起,吹散开墨发,斐守岁咬唇,但他不能还手,任凭衣袖在狂风里乱唱。

唱出一曲吊嗓子的山歌。

“啊啊啊啊,死啊,活啊,那些个老爷官爷,在我们死后还要我们的贞洁!什么贞节牌坊,什么烈女孝德传,都是狗屁!死后的名声,还不如生前给我一碗薄粥!”

“噫噫噫,冻死了,全部拖去乱葬岗,一个坟包,要埋四五个姑娘!头着地,腿给折了!我和我姐姐,不能在土里团圆,非要我拖着墓碑,一步一步地去寻!”

“那儿哪里是富贵的地方,游人暖?暖的是有钱的老爷夫人,可暖不了我们这种一生下来就是冷冰冰的东西。”

“俊公子啊,你知晓否?我家姑娘生前为百姓布粥,死后的白骨还要为他们筑血长城!”

“我呢,我被城里的地头蛇活活煮死,说是我不吉利,就为着半月前多吃了一碗饭……”

斐守岁后退一步,就在方才女子回话间,天旋地转,狭小通道成了戏台模样。

眼睁睁见到女子们边说话边掐住自己的脖子,在戏台上头吊死。

老妖怪皱眉,在浓重怨气中,打探一句:“姐姐?”

但无人应答。

好似方才的吐露不过破了小口的米袋子,只要用手抓牢,也就不会沿路掉米粒。

斐守岁叹息,用纸扇扇开一块圆区。

圆区之外,他看到血红的绣花鞋,垂荡在高空,乌青乌青的皮肉,偏被困一个三尺金莲。

新娘们好似一座座窄瘦的钟,下一瞬就要从天上掉下来砸中戏台中央的他。

斐守岁执扇不敢松懈,时刻注意着四周,四面八方的冷气溢出,有二胡声在戏台后吱呀。

可就二胡的声音,好不凄凉。

“我与你讲话……”

“你为何呆呆地不与我搭话……”

“相公,小姐……”

“月光凄清寒人心,阴风阵阵送悲音……”

“是谁死了?”

“死在哪里?井里?树上?一根横梁,一条白绫就够了,也算死得体面……”

斐守岁挪着步子,他走一脚,头上的新娘就跟随他慢慢地移,耳边一直在唱戏,唱的是《青丝恨》,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但后头一句说的何人,斐守岁听不了然。

哪有什么姓甚名谁,拱手作揖福了福,只看到她们的好面貌,全然不知出处。

老妖怪从中间走到角落,新娘子们跟着他一块儿动。

窸窸窣窣,虫生躯壳,肌烂骨白,少女憨笑。

掉下。

一只肥虫。

斐守岁立马用扇子吹开她。

“姑娘?”唤一声。

“嘻嘻嘻……嘻嘻嘻……”

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公子呀……我们看着你哩,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就看你一人……”

虫子在木板上蠕动。

“公子可不要藏秘密,骗着小女子,偷吃。”

“嘻嘻,眼睛,眼睛……我们的眼睛虽然不亮,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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