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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热身运动。
可大多数书生啊了一声,明显不想跑。
跟魏夫子说的一样,大多数书生身体都不太好,久坐可致病的一大原因之一。
跑步?
多数人更是多少年没跑过了。
纪元还好,他今日穿的就是窄袖,为的就是配合射科。
蔡丰岚还道:“幸好我们都跟你锻炼过,否则这还真跑不下来。”
两圈下来,许多书生已经累得不行。
魏夫子摇头:“这样跑步,还怎么骑马?”
骑马,也是要一定体力的。
否则控制不好马匹,连人带马都很危险。
剩下还有余力的,魏夫子让他们稍稍歇息,分为两组,会骑马的可以自己骑马跑两圈。
但要去跑马场,此地狭小,顶多骑马上走一走,否则不安全。
至于不会骑马的,留下自己来教。
等全部学会骑马,魏夫子再来教大家射箭。
如果说每日固定的主科,四书五经之类的学习,是紧上加紧。
临近乡试,夫子们讲题更快。
那辅科中的射科,学的则是不紧不慢。
魏夫子刚当夫子的时候,也像训练士兵那样操练学生,不到三日,学生们全都跑光。
不对,只剩下几个卫籍出身的没跑,剩下的儒生跑得飞快。
接下来几年里,魏夫子调整了好几次,现在算是最适合儒生们的进度了。
看看跑步之后还能留下来的,人就更少了。
卫籍的几个人自不用说,其中以武营为首的,跑完步更是气息都没乱。
武营看到纪元还打了招呼,见他也跟了下来,好奇道:“看着你们也不像强壮的模样,体力竟然还不错?”
纪元笑:“我们县学也让跑步的,平日早上都会做锻炼。”
但他没说,是从他才开始的。
“这么好?早知道应该去你们县学读书的。”武营羡慕道。
李锦又道:“那你们知道,我们蹴 鞠场上写的是什么吗?”
纪元心道不好,蔡丰岚先一步讲出:“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怎么?够霸气吧?”
确实够霸气。
这句话一出,武营,甚至魏夫子都十分喜欢。
这话说得没错啊!
体魄跟精神一样重要。
“我们那边还说,体育跟德育,智育并驾齐驱。”
几个人说着,卫籍一行人连连点头。
是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说着说着,一群人关系自然拉近,武营还道:“魏夫子,我们帮您训练学生吧,他们骑马课我们教了。”
武营今年二十二,骑马却是十二就开始的,这事他绝对熟。
魏夫子点头,这些卫籍学生跟他最亲近,而他们的骑射都是父辈教的,肯定没问题。
这些卫籍子弟,家里基本都是各地防卫所的,军户出身的,多半都懂一些。
在府学的日子里,他们对此也更为偏爱,学得也好。
魏夫子去教其他学生,纪元,蔡丰岚他们则有了一对一的老师。
他们三人当中,李锦还好些,他家是有马匹的,也能骑上快走,但真正跑起来,那就不成了。
蔡丰岚跟纪元则是头一次接触。
特别是纪元,上辈子他顶多在景区骑过马,这辈子见都很少见。
武营道:“不用慌,马儿脾气多傲,你要怕它,他就欺负你。你若是不怕了,它们也就乖了。”
武营骄傲道:“我爹曾经还驯服过野马,那性子才叫一个烈。”
纪元听着就向往,谁不想骑马奔腾啊!
哪个现代人还没个策马扬鞭的梦。
但真正要学会骑马,还是要慢慢来。
纪元刚坐到马背上,旁边突然钻出来一匹同样不算高的马儿。
那马匹飞快过去,竟然惹得纪元这匹小马差点受惊。
要不是武营及时拉住,后果不堪设想。
武营脸色一沉,怒道:“是谁!知不知道这是练马场!若想骑快马,走远些!”
正在教其他学生的魏夫子也皱眉,开口道:“给我滚回来!没听到刚刚我说什么吗!”
那骑马的人这才顿住,磨磨蹭蹭走了回来,也不下马,开口道:“夫子,我是无心的。”
岳昌看了眼纪元,心里不由得恨意极多。
这人走到哪都是中心点,凭什么。
连马都不会骑,真是个乡下的土包子。
他明明这么优秀,其他人却根本看不到!
岳昌也没承认,他知道纪元选了射科之后,也跟着报了名。
按理说,他这会应该去复习功课,等着乡试。
可他又想到,一般的穷苦读书人家,根本不会骑射书画这种东西,自己过来,就让纪元见识一下什么是君子六艺。
谁料他们一会说笑,一会学骑马,根本不看他。
连魏夫子也没夸,只让他们这些会骑马的去跑马玩,还要等着所有人都学会之后,再学习射箭。
这未免也太偏袒那些穷人了。
岳昌冷着脸,道歉也毫无诚意,魏夫子直接道:“下马,道歉。”
纪元那边已经下来,安抚着马儿。
不知是不是两人都受了惊吓,这马儿竟然对纪元温顺很多。
纪元看向岳昌,他对这人并无印象,见他又道歉也不情不愿,纪元也懒得再讲:“没事了,以后多小心即可。”
魏夫子则再三跟所有学生强调:“府学之前骑马出过事,差点取消了这门课,你们要是有个什么,以后这骑射也真的要取消了。”
“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人,必须小心,听到了没?”
骑马确实很危险,纪元刚刚也感受过了。
经过这事,魏夫子再次让人检查马匹,对岳昌道:“今日不要骑马了,跟着整理马具。”
这算个惩罚。
在狭小的地方跑马,是会死人的。
他?
整理马具?
岳昌气急。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差事?!
兵将出身的魏夫子才不管那么多,直接让岳昌去做事,根本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等这位不情不愿去帮忙时候,身边出现好几个跟班。
武营嗤笑:“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
蔡丰岚跟李锦看过来。
纪元也是没发现的,他专注骑马,不知道身边人的动作。
“但凡会骑马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事,看他是从小家里就有人教骑射,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武营继续道,“要么是看不起你穷人家出身,要么看不起我卫籍出身,习惯了。”
不止武营这么讲,其他卫籍的几个人同样点头。
别说他们了,就连魏夫子也被质疑过。
但之前几年的蹴鞠比赛里,魏夫子带着他们得了好几次蹴鞠冠军,这才让人闭嘴。
原来是这样。
李锦无奈:“管他什么籍贯,好好读书就行了。”
他刚开口,武营就看着他:“你也是有钱人,我以为你跟他们一个想法啊。”
“我家有钱,说不定我还商籍呢。”
李锦自然不是商籍,但他们正荣县什么籍贯都有,早就习惯了。
要说前些年有什么穷酸社,铜臭社,这些年里县学只顾着学习,谁管这个啊。
有人诧异:“别胡说,难免有人歧视。”
纪元摇头:“我们县学里有个商籍子弟,这一两年来,名次从未掉出过前十。可见并不重要。”
这说的是钱飞,他成绩确实好,估计明年就能上乙等堂了。
什么时候考秀才不好说,但以他的成绩跟努力,那是迟早的事。
估计是在这种唯学习论的熏陶下。
纪元他们这些人,根本不看对方的籍贯,只看人品跟性格。
交朋友嘛,管那么多干什么。
武营他们听着,恨不得当场跟纪元拜把子。
说得好!
交朋友!
管那么多干什么!
“小三元!快上马!学会骑马之后,还有射箭呢!咱们魏夫子的射箭功夫一流!让他教咱们!”
“对对对,蔡丰岚你也快上马,回头我们学会了,可以租马匹去郊外跑马啊。”
跑马?
纪元听着便心痒痒。
学!
马上学!
一堂课结束,纪元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回栖岩寺的时候,白和尚看到他们两个,差点一手扶一个,直接拖着回去。
还是李锦看不过眼,给他俩租了辆马车。
坐马车里,蔡丰岚还道:“怎么办,现在看着马儿都怕了。”
纪元深有其感。
练这一下午,真的都怕了啊。
而且也确实危险,差点骑马撞到人的岳昌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
对方的家世一看就很好,骑马也是从小练的本事。
武营他们也说,这像是故意的。
但他跟那个叫岳昌的,认识吗?
纪元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跟他的联系。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回到栖岩寺,看着长长的石阶,白和尚直接笑出声。
算了算了,挪也要挪上去啊。
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休息一晚,第二日就差不多了。
正荣县出来的人也好,白和尚也好,都是勤奋的人。
府学的满课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无非是多走走路,多背背书,多做些课业。
也不是因为古代生活无趣。
要想有趣,府城的夜生活可多了。
但这些跟他们并无关系。
等到第二日下午,纪元的腿已经恢复正常,甚至对骑马还是跃跃欲试。
可惜今天下午的辅科为书科。
书科,最初指的只有书写,能写一手好看的字,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厉害的。
如今加上绘画。
高雅的情趣和审美,是培养一个君子的必要的功课。
纪元并非觉得自己用不着教导,他也没那么自大。
可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习惯,相比指点来说,他更需要每日坚持练习。
从他学书法的第一日起,这个习惯就没有间断过。
只是书科杜夫子当众问他要不要去书科,那要是拒绝了,他就不用混了。
来到书科学堂,这里的人竟然比想象中少很多。
随即纪元想起来,也因为乡试。
乡试在即,以前学书科的学生们,现在也要备考。
相比来说,如今的风气,还是科举最重要。
有了功名就能改变命运。
这对所有阶级的人来说,都是渴求的。
说到书科,蔡丰岚,李锦,白和尚他们几个,全都报了名。
这会走进来,四人就被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
纪元看过去,这不是巧了吗。
昨日骑马冲撞的岳昌等人也在,纪元觉得他的恶意来得奇怪。
心道,估计就是武营他们说的,看不起穷学生?
纪元又不是真的小孩,不会被这种恶意吓到,更不会因为自己的状况自卑,看起来平淡无常。
他的表情在岳昌看来,就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心头。
自己把纪元视之为对手,但纪元却根本看不到他。
这种憋闷,甚至无法说出来。
下一秒,杜夫子的话让岳昌更是不高兴。
“纪元,坐到前面来。”杜夫子见纪元来上课,满意地点头,“之前基础的课,我已经同他们上过,你来写几个字,我看看你的水平。”
这是开小灶?
岳昌皱眉。
凭什么夫子们都对纪元另眼相对!
要让杜夫子讲,这就是完全错怪他了。
他就是想看看纪元的水平,好贬低他几句,再告诉他,自己的课有多好,如果不加珍惜的话,会错过多少东西。
纪元也不推辞,他也想知道自己如今写字的水平如何。
纪元从开始练习,师承房老夫子。
一开始的永字八法,再到后来临摹姜立纲的姜帖。
算是让他的馆阁体入了门。
但要说字迹开始有自己的气韵,变得生动起来,则是学了房老夫子的画作。
现在来了外面,不知又是什么样的天地。
杜夫子见他铺纸,又问:“你学的是什么字体,临的哪家的字帖?”
纪元答:“姜帖,学的是馆阁体。”
馆阁体?
杜夫子皱眉。
偷听的岳昌也嗤笑,忍不住道:“如此死板的字体,也就你们这些只会考试的人学了。”
这是世人基本的看法。
单一的馆阁体,很容易从规整划一的优美,变得死板起来。
这是因为一般的学生,只学了字体,未学到精神。
故而大多提到馆阁体,必然会说字迹死板。
所以读书人大多只在考试的时候用这种专门的字体。
可纪元从入门起,学的就是最正宗的姜帖,平日的字也是如此。
其他字体他并未怎么接触。
李锦在旁道:“馆阁体也有端庄秀丽的,如今官方的书籍都是馆阁体,有什么不好。”
见学生们站起来看热闹。
杜夫子也道:“先写吧。”
看来眼前的小三元不选书科果然是错的。
自己也能纠正了。
他这面子终于能保住。
杜夫子也不在乎学生到底如何,他这个面子极重要。
而且,纪元才多大?
十一岁?
家境又不好,能学会一种应试字体已经可以了。
纪元沾了墨汁,随手写了句诗。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这是贺知章的名句,写的是无论外界如何,自己的心毫无波澜,跟之前一样。
在纪元的落笔的一瞬间,杜夫子眼睛就亮了。
一句诗写完,墨色淋漓的书法跃然纸上。
这墨用得好,该饱满的时候饱满,这字也流畅有力。
更妙的是,这虽是馆阁体,却是自带气韵的,行云流水间,又能看到笔法之间的酣畅跟严谨。
极漂亮的字。
足够用来印书了!
“好好好,你这确定学的是姜贴?”
“比之姜贴,又多了些洒脱。”
当然不是说姜帖不好,那是官方印刷模板,怎么会不好。
可纪元的字犹如水面流动,看得出写字之人的心境豁达。
就如同他写的这句诗一样。
杜夫子有什么说什么:“怪不得你不来书科,确实是不用来了。”
杜夫子再看,点出关键:“你专门学过绘画?否则这墨不会用得如此好。”
纪元点头,当年单单是调墨,他就调了足够好友三人用许久的墨水。
故而这墨色饱满,但又不会夺了诗句的意境。
不同的诗句,也是要用不同墨色来配的。
房老夫子的话,他可从未忘记过。
杜夫子道:“画画看看。”
杜夫子已经忘了自己在上课。
反正书法就是练习,大家好好练吧,他就想知道,纪元的绘画本事如何。
纪元调了墨汁,思虑片刻,画了如今七月的东郊栖岩寺。
只见烟波浩渺中水天一色,隐隐藏在山中的栖岩寺若隐若现。
寥寥数笔,纪元他们的住的地方,就被画了出来,只漏一角的栖岩寺足可见其威严肃穆。
杜夫子看了看画,再看看纪元,又看了看画。
“算了,你不必来了书科了。”杜夫子直言,“倒不是我不能教你,但府学的课都很基础,你学了也没用。”
之前说过,杜夫子小心眼,却也说过,他是个真才实学的。
他现在的意思就是,纪元的水平压根不用上府学的书科。
为什么?
因为他的水平已经超过其他学生的水平了。
让他过来,完全是浪费时间。
杜夫子还道:“笔法娴熟,一看就是每日练习,这还上什么书科。”
杜夫子一边欣赏一边道:“如此的馆阁体,竟然是我见过最好了,不过你也可以学学小篆,对你的字更有帮助。”
“等小篆学好,便可往行书方面转,以你的天赋跟笔力,这是不难的。”
杜夫子给纪元往后指了条路,越看越喜欢纪元,忍不住又道:“不愧是小三元,果然是今年童试第一,看来今年的第一,果然没错。”
其他同学只是好奇羡慕地看向纪元。
李锦他们更是为纪元感到高兴。
那边的岳昌几乎要把手里的纸张撕烂了。
馆阁体这种死板至极的字迹,凭什么说他写得好。
一个穷鬼,只能学这种应试体罢了。
还名副其实的小三元。
自己也并不差的。
纪元放下画笔,这才拱手道:“杜夫子,之前或许让您误会,学生早该说明的,并非有意让您为难。”
这指的,自然是纪元六科中选了五科,唯独没选书科。
他自己明白什么意思,但外人就不知怎么猜测了,确实是他做的不够圆滑。
杜夫子一愣。
没想到纪元写字画画,竟然是为了给他解释这些。
杜夫子脸上红了下,好在胡子够长,遮掩一些。
他自己小心眼,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现在竟然还要学生自己解释。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被笑话好几日,确实挺难受的。
再看纪元这个学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干脆道:“一会课后你留下,我还有事同你讲。”
纪元点头,乖巧留下。
却没想到,杜夫子是要给他介绍“工作”。
“你应当知道,府城有几个印刷的作坊,平日需要雕版刻字,如今书籍增多,时常忙不过来。”
“你要是有空,并愿意赚这个银钱,可以去试试,以你的字迹,绝对够格了。”
杜夫子道:“能把自己的字印在书上,供人传阅,也是不错。”
啊?
还能这样?
纪元感觉到,自己的字有很大进步。
可直接做成雕版印刷的模板,还是没想到啊。
忽然想到,好几年前他的字还是那般丑。
杜夫子说罢,把一张纸条给他:“府城几家书坊,随便挑一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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