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www.modaoge.com”

桑溪玉从被衾间抬起头，她裹着的被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左右手更是各抱着一个金丝珐琅花瓶。

这个九王子关了她快要一天了，不知道要干什么。如今她踢翻了香炉，浑身又有了力气，看不把他收拾一顿，竟然敢占姑奶奶自己的便宜。

“怎么了？”她走到门前，对着宫侍行了行礼。她是舞姬的身份，理应同宫侍行个平礼。

宫侍是个年轻男子，看都未曾敢看桑溪玉一眼，只微微颔首道：“殿下让我们带姑娘你走。”

“去哪里？”桑溪玉有些纳闷，不由得警醒起来。

宫侍依旧不抬头，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侧过身为她让开一条道路，摊开手道：“姑娘跟我们走就好。”

桑溪玉半信半疑，方迈出门一步就被两个年龄大的婢女模样的婆子架起来。“喂！”她晃着两条腿，挣扎着。可那两个婆子力大无穷，一双粗重的胳膊如同螃蟹的钳子，狠狠将桑溪玉连带她浑身裹着的被子一起团了团架在身上。

这个女子看样子就是一个有幸被九王子重新的舞姬，竟然有那样大的力气，在身上挣扎地几乎要让她们脱手来，婆子气不过，在桑溪玉的大腿上拧了一下。

“啊！”桑溪玉叫唤了一声，扶在婆子肩上看着不断后退带着花纹的地毯，心想他们究竟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

另一个婆子见状蹙眉提醒道：“你当些心，别把皮拧破了，不然不好向殿下交代。”

前一个婆子闻言哼了一声，冷言冷语道：“有什么好金贵的，不就是个贱皮子，靠着勾引贵人才得了一时好吗？”

“有本事你也去。”

“你胡说什么呢？老婆子我都多大年纪了......”

她们连说带笑的，还步履匆匆。桑溪玉本就乌沙话学得一般，现下更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片刻后，她被扔到一个房间开始沐浴梳洗，接着被丢入一个昏暗的屋子。

匕首被她藏在袖中，冰凉的刀刃紧贴在手臂上。桑溪玉回过头，身后的门被轻轻合上，室中安静异常，唯有她一个人。

有徐徐喷薄的烟雾自假山后升起，鼻尖萦绕着一股异香。由于前车之鉴，桑溪玉抬手用衣袖掩住鼻子，赤着脚小心翼翼踩在光滑的石板上。

往前凑近几分，她才发现，假山之后是一个烟雾缭绕的温泉。

桑溪玉愣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方才换上的一层薄薄的纱衣，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她狠狠眨了一下眼睛，不禁叹了口气，心道这个九王子还真会玩。

水落在假山上叮咚一响，四周一片昏暗除了温泉池水中水光潋滟。原本潮湿的环境易滋生青苔，可桑溪玉的手在假山和石壁上的每一处抚过，都是被打理地洁净光滑，没有一丝污垢。

看来这里是专供王公贵族所泡的温泉。

她还没来得及再仔细检查，听见一阵极为轻细的脚步声。

桑溪玉神色一变，环抱着双臂慢慢下到温泉，下半身没入水里，顺着水流躲藏到假山后。www.wxzhimo.com一阵温柔的酥麻感自身上泛开，周身的真气也随之温热地流转在筋脉之中，舒适感丝丝入扣。

假山石壁冰凉，她的手从水下慢慢掏出已经缩成匕首的银蛇剑在眼前一竖。明亮洁净的剑刃上反射着她的眼眸，手握上去，仿佛还有十五娘的余温。

脚步声渐进，桑溪玉微微侧过眼睛，神色微凛，里面好似寒光万千。

等阿棠鹰勒等会进来，自己就用这把匕首抵上他的脖子，用这位高贵的九王子之命来换蓝溪之水。

她的余光似乎感受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头顶的假山，心中越发紧张也越发坚定，暗藏在温泉池水中的手蓄势待发。

终于她听见有人下水的声音，心猛得一跳。桑溪玉压下双眉，在一声水波荡漾之声响起，那人靠近她半寸之时，忽然转过身，手中匕首往前一刺。

水雾氤氲，烟云缭绕，温泉水波上银光闪闪一片如同烛灯倾倒。桑溪玉听见面前那人“嘶”得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水雾散开，他的面容逐渐清晰，却不是阿棠鹰勒那副眉眼。

朦胧的雾气在眉宇上凝成水珠，面前的人眼睫微湿宛若泪光闪烁，眼下一颗泪痣晃眼，桑溪玉呼吸微窒，手腕微微颤抖起来，匕首一个拿不稳落在水中，清脆地砸在水底的卵石上。

刀刃只划破了衣襟，褚负雪低头看了看，轻抿着的薄唇弯起。

“怎么会是你，阿棠鹰勒呢？”桑溪玉的眼睛四处转了转，发现这处温泉中唯有他们二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身穿的是单薄近乎透明的纱衣，耳根一热，赶紧转过了身蹲下，半个上身没在水中，只露出面颊。

褚负雪靠在假山上，水雾上涌，簇拥着他的面颊。他唇角一弯，露出淡淡的酒窝，“我恰好碰到那几个婆子架着你到了这里，便跟了过来。至于九王子，我使了些法子，让他暂时过不来。”

“什么法子？”桑溪玉蹙眉。

“还能有什么可以让九王子抽身前去？自然是乌沙王，我谎称乌沙王召他前去，就算他发现是假的急匆匆返回时，我已经带你逃走了。”褚负雪淡淡道。

“你虎啊！”桑溪玉猝然转过头，眉心拧起看着褚负雪忍不住开口道，“若是让他发现你假传指令，戏耍于他，凭阿棠鹰勒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会杀了你知道吗？”

她睁着的眼睛愣住在面前褚负雪沉静的眼眸中，连嘴巴都忘了闭上。褚负雪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的眼中仿佛有万千的话语想要说，那眼神太过炙热，还有拼命克制过留存表面的温柔。

桑溪玉收回目光，下意识偏过脸。心跳如雷，在狭小的温泉室中格外清晰。

“那我也不能让他伤害你。”褚负雪轻声道。他的声音像温热的泉水从心头浇过，桑溪玉的眼睫颤了颤。

忽然有一滴水滴落在石板上，她误以为是人的脚步声，下意识往里一躲。褚负雪的双臂虚虚护着她，一手抚在她发间，阻隔着寒凉的石壁。

他们二人皆着薄纱，感受到肌肤相亲带来的温热。桑溪玉周身一颤，偏过头想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胡乱的思绪。

“还未问溪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褚负雪打破了气氛道。

“对对......”桑溪玉立马清明起来，一手撑在假山上晃着脑袋道，“我在西北猎场遇到一个奇怪的人，他帮我扮成舞姬混进阿棠鹰勒的宫殿里。可惜那晚我中了迷香，要不是忽然有人来找那个混蛋，我就完了。”

她愤恨地拍了一下水面，一片波浪荡漾，她没注意到面前褚负雪的脸色一寸寸难看起来，仍旧絮絮道。

“不过我还有机会，”桑溪玉从温泉中摸回匕首，在褚负雪面前亮了一下，满怀信心道，“我想着若是他来的，我就一把将这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威胁他给我蓝溪之水。”

“可惜，你来了——”她叹了口气。

“可惜？”褚负雪皱着眉，桑溪玉的话让他的心跌宕起伏，差点燃起怒火。

他凑近了几分，目光落在桑溪玉身上，话音有些严肃，像是在强压着内心的嗔怒，“你没受伤吧？”

桑溪玉正要摇头，却发现褚负雪的目光已经落在自己肩上阿棠鹰勒留下的齿痕上，他正要伸手，却被她躲过。

“这只是个小伤而已，不碍事的。”桑溪玉轻咳两声，随即她笑了笑逗趣儿似的在水上撩拨起两串水珠，自顾自道，“你可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多害怕，心想姑奶奶我这下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竟然沦落到要出卖色相。还好后面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她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继续道：“没想到乌沙女子如此开放，当日阿棠鹰勒猜测我未经人事还特别震惊。”

“未经人事？”褚负雪大笑起来，他的面颊有些涨红，被水浸泡过的单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着身形。

“你笑什么？”桑溪玉感到浑身猛地一烧，整个人口干舌燥起来，“难道你经历过？”

她眯起眼睛，弯起唇角歪头看向褚负雪。

后者一怔，继而摇摇头。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从前在中都时也随着一些纨绔子弟进过青楼瓦肆，见过总比你厉害。”褚负雪开口找补着。

他听见姑娘娇哼了一声，抚开手往里头走了些，少女的睫毛湿漉漉的，带这些水光，看起来颇为可怜兮兮，像一只落水的小狗。

褚负雪淡淡一笑，他近过身，凑近道：“桑女侠要不要我来教你？”

“教什么？”桑溪玉有些疑惑，一点粉红爬上她的耳垂，她低下头，一门心思地盯着自己的胸口。

褚负雪唇角一弯，语气淡淡：“有些事可跟习武不同，不是努力钻研就能学会的，要看感觉；当然，也跟它有些相似之处，比如，要看缘分。”

“什么缘分？”桑溪玉感到自己的声音在抖，跟自己的心跳几乎同意节拍。肌肤相亲，处境暧昧，连空气中夹杂着的白色雾气也在疯狂地汹涌。

褚负雪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间，他的话语像一条游鱼光滑地从颈间滑落，“那夜，其实我没有睡着，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你的靠近，你的眼泪，你的喜欢......”

桑溪玉一愣，脊梁发麻。她回忆起褚负雪受伤那日她在他床前，哭着承认自己喜欢他，那一刻她是真心的，不是因为感动，感动只是她坠入情感深渊所抓的最后一根将断未断的稻草。

褚负雪走至她背后，保持着咫尺之距，他的手轻轻抚着桑溪玉湿润的发丝，声音带着极剧的诱惑力，他道：“桑女侠，你喜欢我，同我一样。”

心上仿佛有一阵暖意淌过，桑溪玉依旧不抬头，只失神道：“我，喜欢你。”

她心中响起阿夭梦中的那道声音：“关关你要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爱吃的东西，自己喜欢的人。”

自己喜欢的人。

桑溪玉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掌纹交错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她开始平静地接受每次见到褚负雪时剧烈的心跳，微红的耳根，接受自己在见到他跟别的女子接触时心里莫名的生气别扭。

这就是喜欢，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她的话语轻轻沉没如池水中，身后的褚负雪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过来，不得不面对着他。

桑溪玉浸入他如水的目光中，她有些迟钝，道：“我不懂，我不懂该如何......”

她自小没怎么受父母疼爱过，也只有阿夭一个朋友，再没接触过其他人，也不懂该如何朝亲密之人示好，如何同爱慕之人相处。

“我也不懂——”褚负雪拉长了语调，笑容一点一点加深，他的目光肆意地在桑溪玉身上游走，停留在那处通红的齿痕上，“但我们可以一起学。”

他往前靠近，原本二人之间的咫尺之距一下子拉近，几乎要密不可分。

桑溪玉睁着眼睛看着他，耳朵燎烧地通红，她抬起手抵在胸前，手足无措。

水面叮咚一响，荡开涟漪，褚负雪低下头，手轻轻探到桑溪玉的指尖，随即与她五指相扣，缠绵交握。

“这叫执手。”他轻声道。

接着他又靠近，只手揽过桑溪玉到怀中，两颗蹦跳的心脏贴合在一起，心跳声混乱地交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褚负雪温热的面颊贴在她的颈间，柔声开口：“这叫相拥。”

他的指尖落在桑溪玉肩头的齿痕上，轻轻摩挲，就像细密的吻。

褚负雪松开她，两人仍旧交扣着手。桑溪玉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仿若置身在一场旖旎的幻梦之中，水汽温润，气氛缠绵。她的呼吸开始局促起来，在刻意的压制下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亲密的举动仿佛默默给她注入了一股力量，内里而来的舒适让她开始享受。

她的目光模糊起来，面前的褚负雪脸庞上镀了一层柔光。

褚负雪的目光落在她面上，从眉宇到眼眸，再到鼻尖，最后落到唇瓣之上。

“这叫吻。”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俯身过去，桑溪玉感到一阵柔软覆在自己的唇瓣上。褚负雪眼中的她急速放大，到最后只剩相似的眸光。

呼吸交缠，唇齿相依，温度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她感到窒息，却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睫毛落在脸上，有些痒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心是你的就不会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