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红色的鱼在沁凉的水里跃出溪面，洋洋洒洒的阳光落在了鱼儿的身上，鱼儿跃起，溅起的水花在光的折射下闪烁着磷光。

抓准了时机，关月一扑向前，“扑通！”一声，“啪嗒啪嗒！”鱼尾疯狂拍打着关月的手背，关月虽吃痛但手上还是牢牢地抓紧了这来之不易的食物。

“灵姐姐！离垢哥哥你们看！好大一条！有我两个，不对，三个手那么大！”

灵衣望着那天真浪漫的孩童不禁跟着一笑，关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三个手章的大小等于我们两个手掌的。

三天前三人好不容易捱过那惊涛骇浪的吞食，醒来时三人挂在矮木丛里好生狼狈，好在这附近就有村落，让三人很快就找到了落脚点。

离垢身上本就还带了些珠宝，居住自然不成问题，只是看着这曾经被附近国度的战事所波及的穷困小村，三人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多加这么几副碗筷，所以吃食倒是三人自力更生的。

“为何不把珠宝给他们，这样大家都有东西吃啦！”

关月曾提出疑惑。

“小关月，出门在外，财不外露，才能更加安全。”

当时离垢是这么教导她的。

灵衣自然是认可离垢的做法的。

竹篓里因加上关月刚抓到鱼儿而增添了几分重量，鱼篓里的水被鱼儿的尾巴拍得四溅，溅出得水珠像是阳光下耀着光的粒粒珍珠。

离垢见午饭已经有着落了，铆足了劲一口气提起鱼篓走在了前方。

溪道离村落并不远，但鱼篓有多重灵衣和关月心里是清楚的，只是她们多次想帮忙都被离垢婉拒了。

“那么拥有不死不灭的军队后，这位遗民最后会如何呢？”

“会怎么样呀？”

“复仇啊！”

“找敌国报仇啊！”

“对啊对啊，肯定是复仇！”

街道上有一方天地围满了人，有说书先生在其中说着什么让人听得津津有味的故事。

在即将散场的时刻，说书先生还不忘抛砖引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就没啦！”

“我们还没听够呢！”

原本项背相望的人群显然被吊足了胃口，嘴上虽不满，但显然还是懂得规矩，渐渐散了场。

“那几个怨聆族的人还在呀？”

关月小声地感叹了一句。

“怨聆族？”

灵衣在这待了几天，的确有好几回出门经过此地都看到这批人在此开故事会，原并不在意，只当是市井气息，现关月提了一个新种族，这让她好奇心萌生。

灵衣向那个方向望去，原被包围的几人终于完整暴露在他们的视野内，那几人已经开始收拾书摊子。

“就是专门倾听各种冤案或者一些怨气重的人或者灵啊妖啊魔啊等的故事的存在，碍于掌控世界秩序的听双的掌控，即使那些充满怨气的事物无法投入轮回也无法成为厉鬼复仇，他们存在这世间又不允许存在，像是无法投入再循环的废物，只能被听双一一清除。但只要怨聆族将他们的故事讲述并让其广为流传，为他们伸冤的人多了，那么听双便会默许他们的存在是合理的，化为厉鬼复仇也是被允许的。所以常有冤魂会将自己的故事赠予怨聆族。不过他们一般都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故事讲，毕竟他们也并不想天下大乱。”

“还有这么一种族群？听起来好有意思。”

在十六岁前，灵衣也并未踏出过溪间月，所以世间很多东西她的确毫不知情，这也是一开始她都是完全听从离垢提供的路线的原因，虽然其中好几次走错路让她的心态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们还挺有原则的。即使被威胁，也是不会将一些怨念深重的故事说出口的。天下太平，是需要世间所有种族一起努力的，即使是他们这种鲜为人知的小族所做的贡献也不应该被人们所忽略。”

一直走在前方沉默不语的离垢也十分贴心地补充了几句。

天下太平吗？

灵衣低喃着重复了一声。

像他们溪间月这样的种族，也有在为天下太平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吗？

灵衣低下头，若有所思。

“对了，我真笨，他们大多四处游历，知道的说不定不比我少。”关月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我之前还说这一大片的土地真正还存留的国度只有向北的‘诡宗’和向东的‘谐物’，而我感受到的共鸣却来自西北方向。”

“你是这么说过，也猜测了或许是书上漏了其他国家。”

灵衣摸了摸下巴表示认同，毕竟现实跟书上有出入的地方太多了，世界是什么样的，还是亲眼去看才能知道。

“老先生，失礼了。”关月已上前拱手行礼，语气尊敬道，“请恕我冒昧打扰。”

“小姑娘，所为何事？”书摊正中的老人声音像是古老的磬钟般浑厚，透着岁月的沧桑感，只见他白眉一挑，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闻言，灵衣和离垢也连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敢问这个村落的西北方向是否还存在一些小国度？”

见老人身旁的几个小书童纷纷停下手上的工作望着自己，关月有些紧张地开口。

“西北？”那位老者仰着头捋了自己的那一把长到他胸前的胡子，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阳光的原因让他微眯了眼。

果然没有吗？

灵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倒是有一个。”

闻言，灵衣有些喜出望外地抬眸，却看到那位老者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

“那个国度叫‘千机’。正是位于此处西北方向。”

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白须，十分肯定的语气。

“千机...”

身旁的关月闻言重复了一声。

“怎么了，关月？”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灵衣还是听到了。

“额...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

关月朝她笑了一下，连连摇头。

“路上行程大概两天一夜。奉劝一句，若要出发，干粮、衣服要多备点，那边入了夜气温会凉许多。”

老者原本在他们间打量的目光最终停在了关月身上，好意地提醒了几句。

“明白了，多谢先生提醒。”

三人道了声谢，离垢捏了捏双臂后再次将鱼篓提起，向着落脚点走去。

午后的光晕落在三人的发间，微热的气温将地板蒸得冒烟，让人无端想到那热气腾腾的蒸笼上随风飘动的烟。

“师傅，为何要引导他们前往那处？”

还在原地打杂的书童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们要记住。每一个不可公之于众的故事，皆因未遇到其有缘之人罢了。那个地方，怨念深重，这么久了，也该解脱了。现在，只希望他们能在故事结束之前抵达千机。”

那位老者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生如长河，渡船千艘，唯自渡，方是真渡。渡人自渡，终有一天，那三个人会明白的。”

......

山洞外的石壁上长着密密麻麻黑色带刺的荆棘，攀爬着交缠着，将洞口封的严严实实，这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过人迹。

灵衣庆幸自己带了防身的匕首，能将他们进入洞口的阻碍物一点一点清理干净。她侧首望了一眼身旁的离垢，他在这种时候倒是十分耐劳，一言不发地认真埋头苦干。她又看了一下另一边的关月，被割断了的荆棘快速坠落的画面倒映她眼眸当中，她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手起刀落，动作十分干净利索，灵衣看着看着一下入了迷。

“怎么了，灵姐姐？”

或许是她的目光有些炙热，关月很快就察觉到了。

“没什么。”

她朝关月温和一笑，收回了目光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簌簌簌！”

随着断裂了的荆棘大量滑落，洞内的情况终于明晰了起来。

“嗒！”

在灵衣踏进的第一步，清晰的落脚声在洞穴中回响，一下便惊得里面的蚊虫与蝙蝠胡乱逃窜在洞壁里撞得满头包。

这便是今晚的落脚点了。

灵衣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在外什么地方没睡过，但是看到这番脏乱且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恶臭味的地方，她还是难免有些生理不适。

“睡靠近洞口一点的地方吧，起码有风。”

离垢用脚将洞口处附近的杂物扫走，很贴心地自己脱下了外袍铺在了地上。

“干粮还够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吃蝙蝠的。”关月在一旁十分懂事地“出谋划策”，“我不怕痛痛，应该毒不死我。”

“傻孩子，不够也不会让你去吃蝙蝠的。”灵衣无奈地笑了一下，蹲下来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哪舍得让你吃这些。别怕，粮食都带够了的。”

一旁的离垢也像是被逗笑，忍不住开口补一句：“小关月啊，不至于不至于。”

离了人间烟火气的村落，户外气温转凉了许多。

灵衣将目光移到关月身上，原本她跟离垢先前就帮她挑选了几套衣服，但是不知道为何，一向乖巧听话的关月就是不肯换下身上这套衣服，平日也就随她去了，只是现在明显已经快到入秋的季节了，往后只会更冷。

灵衣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关月身上，细细将她包好，她的衣服比关月的身子大许多，包了两层，并不担心有风会漏进去。

找个机会再劝劝她吧，她这身衣服也穿了很久了。

三人一路上虽是小打小闹缓解了精神上的疲惫，但也真真切切走了一天一夜，所以早早吃过晚饭后三人便倒头就睡。

不是没有想过夜晚可能会面临未知的危险，但三人始终是凡人之躯，也就只能当一回赌徒了。

夜很长，三人太过劳累，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洞外有飞鸟偶尔途经落下歇脚，但很快便飞走了，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时间消逝得很快，天空不知何时从诡谲的夜色转为清浅的淡蓝，转眼间东方出现了一道红霞，那红霞如落入清水中的一滴黑墨一般，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小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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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镜花水月（三） 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