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野“啊”了一声懵住，怎么也想不到他开口的第一句是这个问题，大约是害怕她触碰权利，到了还要连累程家，她忙解释道，“将军的幕僚，没有大的学识，为人倒是豪爽，我也不是自己拿出去叫卖的，只通过从前书院的中间人，他不知道是我，里头也没有敏感的东西，只是些被反复写烂了的史册罢了，运用着华丽辞藻而已，不用担心。www.yiwuwenxue.com”

程烬玄“嗯”了一声，开口继续说道，“一个月以后再说。”

苏蔓野抿了抿唇，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么，程烬玄把她的东西收拾完毕才没头没尾地添上一句，“苏清鸢嫁给我，才是真正的悲剧。”

什么意思？

苏蔓野想不通，他似乎也不想谈这个问题，转头对她继续说，“明后几天里带你去添些衣裳首饰，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

“不必了，反正我也要离……”

“就算是和离，你也得给我风风光光回娘家，嫁妆、彩礼、田宅、首饰，我给你的，你自己的，所有东西全带回去。”

“我不回娘家。”

“那你到哪儿去？你能到哪里去？”

他声音大了起来，咄咄逼人，“还是要去找你先生？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

“我也不想找他。”

“所以你是铁了心想嫁给太子？我知道，这几年他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对你至情至性，所以你恨不得立马抛下我同他喜结连理，苏蔓野，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是吗？”

他又是愤怒。

“程烬玄，我同你说过，我们再也不会见面，我不会再待在京城。”

“孤身一人，你能到哪里去？”

“大抵会到边塞去吧？那儿总有许多商人做生意，同汉人往来，我替人写信读诗也好，做些别的也行，若是值得信任的话，我离开南钺国也未可知，我不想再在这里待着，这儿不欢迎我，我不来了。”

程烬玄给苏蔓野气得够呛，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怎么就这么倔。”

她不回话，他便走出去，苏蔓野刚想起身去看看窗外，他返回来，手里端着盆清澈的水。

“洗洗脸，睡会儿。”程烬玄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硬是要过来逮她，她猛地想起那夜，脸色煞白。

真疼啊，疼得牙齿都是酸的。

程烬玄见她愣在原地浑身发抖才皱了皱眉，声音粗鲁，“我是让你一个人睡会儿，你坐了那许久马车，长途跋涉，客栈脏臭，肯定休息不好。”

窗外昏暗，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四周陌生，苏蔓野睡得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她是追着程烬玄来和离的，她拢了拢脑袋，屋外有些闪烁的烛光，似是有人。

她躺在原处并没有起身，这被褥软和温热，虽然简陋倒也舒服。

她本极是抗拒在这间屋里休息，也不想同程烬玄睡在一起，觉得他的床榻迎来送往的大抵也不干净，倒是会沾染什么病给她，他气得耳朵通红，将这榻子翻了个遍，叫她找出一根姑娘的头发来。

苏蔓野懒得理会，他又气呼呼地给她看单人长枕与被褥，反反复复折腾许久，将她塞进被子里硬是逼着她躺下去。

许是真的精神紧张，也累坏了，很快她便熟睡过去，连嫌弃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其实她躺在这儿便知道这榻子的确不是他招待那些漂亮姑娘的地方，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她的鼻子又灵，若是掺了什么别的味，她一过鼻子就闻得出来，这榻上的的确确没有脂粉气，只有他身上那股子气味，被褥也蓬松柔软，应该是新换的。

外头响起阵轻微的拉开门栓声，苏蔓野赶忙闭上眼睛装睡，她实在不知道怎样去解释她醒了还躺着赖床的事儿，索性就装作还没醒来。

苏蔓野听脚步便知道是程烬玄，他举着微弱烛光的油灯，脚步轻微细碎，由远及近。

他把角落的椅子拉到床边，将灯放在桌上，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共处，有的时候苏蔓野一个人待在程府，恍惚间觉得还没有嫁人，可是如今见到他，她才恍然，一切都已成定局。

过了很久，苏蔓野才听见程烬玄轻轻唤了一声“蔓蔓”，声音轻得像是怕把她吵醒，她没有理睬，他转头吹灭烛灯。

四面昏暗，他绕到了床榻的另一边，淅淅索索似乎是将衣裳脱下，从后头环抱上来，将脑袋枕在她的肩上。

他的拥抱温热，四肢细长，身上满是心安的味道，苏蔓野蜷起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下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程烬玄眼神哀伤，在她耳边轻声轻语说，苏蔓野，求求你，别不要我。

她迷迷糊糊醒来，桌上没有烛灯，身后也是冰凉，好像刚刚那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因为实在不得人喜爱，所以那些永远也得不到的渴望就开始在梦里长大。

苏蔓野沉默了一会儿便起床，将头发用手拨直，随意披件长袍，想要回身把被褥给铺平，却猛地磕到了床边的木头椅子。

睡前，这椅子不在这儿的吧？

没来得及细想，她已经抱着小腿瘫在榻上，狠磕到硬物的疼痛让她想叫也叫不出声，屋外的门很快地打开，程烬玄从外头走进来，步履飞快，“怎么了？”

苏蔓野撇过头去不想看他，他端着油灯放在一旁，烛光将他那张好看的脸染上些温柔的味道，程烬玄将她从榻子上扶起，半蹲在地上，伸手试图掀开她的亵裤看看被磕伤的小腿，她见他伸手耳朵便开始发热，双手捂着不给他动。

“别倔。”

程烬玄不管不顾，一只手将她两个手腕都箍住，他力气大，她挣脱不开，只好示弱，“你别看。”

“有什么不能看？”程烬玄蹲在地上，抬头看她，估摸着一眼就瞧见她羞赧，“为人妇快三年，怎么还会害羞。”

苏蔓野声音很小，“就算三年，我们也没有坦诚相待过啊。”

“原来顾及这个。”程烬玄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掀开被磕出血丝的衣料，漫不经心地回道，“很快你就会习惯与我坦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