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野瞧见程烬玄已经掀开裤腿，木已成舟，便也不再挣扎，她低着头去看微微淤青渗血的伤口，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掌将她小腿从背面整个拢着，吹吹那破口处，小心翼翼地用袖口去擦净流下的血溪。www.muyuwenxuan.com

“你别用袖子给我擦，脏。”苏蔓野知道他的衣裳皆是价格不菲，她已经快要走了，不想再有什么纠葛，背上程家的债。

“我刚刚沐浴，换了衣裳，我还没嫌你穿着几天不换的亵衣就躺我榻子上，你嫌弃我？”程烬玄满脸错愕。

“不是，我说我的血，会弄脏你的衣裳。”苏蔓野摇摇头解释。

程烬玄抬起头来看了苏蔓野一眼又低着头，“那你还是嫌弃我吧。”

说完转头唤阿澜将杂物间里的药拿来，转头轻轻吹着伤口，阿澜打着呵欠，慢吞吞地带着几瓷瓶的跌打扭伤药来，程烬玄将苏蔓野的长袍拉过去挡着袒露的小腿，阿澜没有逗留，很快退出去。

苏蔓野见他好说话些，便开口问道，“我有些饿了，你这儿有膳房么？”

程烬玄将那淡绿色的药膏倒出来一些，动作很轻，“给你备下了红枣粥，在锅里温着，等上完药再去。”

“我走不了路，疼。”苏蔓野得寸进尺，抬了抬腿给他看清伤口，想要他端进来。

“我抱你去。”程烬玄没有抬头，把伤口处包扎起来，动作娴熟。

“你怎么会做这些大夫的活计？”

他伸手点点苏蔓野的额角，眼神微微得意，“我会的东西比你想象得多的多，你且看着罢。”

说完，弯腰将她抱起来。

膳房昏暗，灶台下攒了一堆烟灰，墙壁上被烟熏得乌黑，台板上放着蔫了半截子的菜叶。

程烬玄背对着苏蔓野，弯腰将温热的红枣莲子粥端出来，置在有些粗糙的木头桌上，苏蔓野轻轻摸着那桌角，扎手的木屑都被长期的抚摸和收拾打磨得光滑，缝隙间的水渍还未散去，这一四方桌一面靠墙，其他三面都是常年磨损的痕迹，显然这儿是有三人长住的。

那粥熬得软烂，加了些红糖又甜又糯，热气氤氲得对面眼睛更加温柔，他歪着头，“怎么不喝？”

苏蔓野低下头，拿勺子划了一圈又放下，小声地问道，“这里就你和阿澜住么？”

“是，你不也瞧见，这宅子只有一厅一屋一天井双耳房，厅子平日待客用，屋子我住着，一间耳房给阿澜，一间耳房做杂物间，地方太小，住不下旁人。”

苏蔓野嘬了一口，放下了勺子，“那没有厨子，谁给你做饭？”

程烬玄挑挑半边眉头，似是明白苏蔓野想问什么，反问道，“你猜猜？”

“阿澜？”

“他笨手笨脚的怎么会做这些。”

“你自己？”

“我倒是会一些简单的，但费时费力，得不偿失，也不做。”

“去温立那儿么？”

“不，”程烬玄理所当然地摇摇头，“我不喜欢去，若非时间实在来不及，这三年加起来去的次数十根指头都能数过来。”

苏蔓野瞧了他一眼就不说话，默着许久，将勺子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放下。

若是从前，她大抵会狠骂他一场，可如今却不想再做什么无谓的挣扎，只得小声地说服自己，快要走了，给各自都留些体面罢。

程烬玄见苏蔓野嘀嘀咕咕的，将手伸过来摸摸她的发尾，声音好听，“在骂我？”

“没有。”苏蔓野低着脑袋，并没有看他。

“不是叫你要顺从着我么，你还想不想走了？”程烬玄把她的勺子按着，硬是不让她吃饭，没话找话似的。

“我知道，我会的。”苏蔓野心中难过，吞了一大口粥掩饰过去。

真好吃，又香又甜，胃里暖融融的。

苏蔓野本不想再去在乎，低头看了一眼那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吃食，虽然只是个替身，但让外室骑在她头上拉屎这事，从前的她是坚决不能忍的，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替他纳了两房妾室，就算心下再难过，也不再嚣张跋扈。

先生离开前，苏蔓野也不知道原来她同这荒芜世间格格不入，先生只教会她如何悦己，可是从没教她如何取悦旁人。

“怎么不吃了？”程烬玄把碗向苏蔓野这边推了推，歪着头问。

他似乎就是想逗她生气发怒的，可他没想过她既然来，就已经是绝望至极。

苏蔓野重又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灌进去，“她做的很好吃，谢谢。”

程烬玄愣了愣，“可不么，我的手艺就没碰过壁。”

他脸上满是得意，微微笑起来。

程烬玄不在京城时，苏蔓野一个人生活，总想着这这世间事不过尔尔，春去秋来，四季轮转，素来寻常，可如今见到他，喝了一小碗粥，她却突然又想，活着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苏蔓野默着不说话，他笑着补充道，“你也不想想，这么晚了我去哪儿给你找厨子？这会不生气了罢？”

“我没有生气。”

“好，那是我自作多情，明儿你午间来一趟，就知道谁在这里做饭。”程烬玄继续说道，“我平日里和阿澜饮食寡淡，你这样瘦，不能跟我们一块儿进那些清汤寡水，我瞧你今天吃得不错，明日便把温立的厨子借来一段时日，你想吃什么皆与他说。”

“人家办酒楼的，你把厨子借走，让他如何经营下去。”

“那就不开，”程烬玄悠闲地在桌上画着圈，“给他放个假。”

苏蔓野专心喝粥，不开口说话，倒是程烬玄坐在对面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像是要把这两年没说过的话都补回来似的，她不时地回复一声。

嘬完一整碗，心满意足地摸摸肚皮，胃里充实暖和，很久没有这样饭足衣暖地活着，这世间事还真是简单又复杂，活着也一样。

程烬玄默默起身把碗具收拾好，苏蔓野坐在长椅上看他忙碌的背影，四下静谧。

“还困不困？”程烬玄洗净手，走到苏蔓野身前蹲下，伸手抚上苏蔓野的后颅。

苏蔓野摇摇头，听见他说，“吃饱了？”

真奇怪，他问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