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礼部尚书苏家嫡长女清鸢是吧？久仰大名，清丽温婉的名声可顺着船一路从京城传到江南来，听说程兄新娶了媳妇儿，我们可都嫉妒……”

苏蔓野沉默着听他夸苏清鸢，这话她不想反驳，程烬玄却生硬地打断他的话，“不是。www.ych009.com”

她抬头看向程烬玄，这里远离京城，他不想让朋友知道娶个冒牌货，解释一下倒也情有可原，苏蔓野企图等他说完给自己捡起尊严，却听见他的声音，“我求娶的是苏家次女。”

温立愣了愣，很快地回过神来，玩味地瞧瞧苏蔓野，笑了一声。

程烬玄肯定厌恶提起娶了个冒牌货的事情，苏蔓野害怕他生气，便小声地补充，“我们不是夫妻……是意外，是我抢占我长姐的位置，并非他的过错，我们马上要和离，修正这个意外。”

“胡说八道。”程烬玄本还和温立说着话的，听见苏蔓野解释猛地低头看她，冷着脸打断她的话，“我们是夫妻，从不是意外。”

苏蔓野见他果真生气，再不敢逆着他说话，缩起脑袋往旁边躲。

“那你就是苏清鸢的妹妹，代姐出嫁？”

“对。”

苏蔓野点点头，程烬玄立马打断，“不是。”

温立看着苏蔓野和他之间诡异的气氛那莫名其妙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他歪着脑袋，挑挑眉峰，看着苏蔓野继续说道，“所以，此嫂子非彼嫂子。”

“对。”苏蔓野话音刚落，被程烬玄狠狠地敲了一下脑门。

温立不再纠结于苏蔓野到底是谁，只笑了几声问道，“程兄让我来，是瞧你们拌嘴的么？”

程烬玄硬是把苏蔓野的脸拨正，缓慢地问温立，“我在这里，是吃白食的吗？”

温立听见程烬玄的话愣愣，憋不住笑出声，好一会开口道，“嫂子，你今日吃的喝的，我俩都商榷过手无数次，就是辛苦钱也够顶饭银，谁还敢收账？”

苏蔓野一时没反应过来，程烬玄回头看了一眼，挥挥手让温立回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声音依旧平淡，“走吧。”

“程烬玄，我还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温立的意思就是，这是我的地盘，他是我雇来的管事，我今天在这里，想吃饭吃饭，想砸碗砸碗，就算今天我把这栋楼砸个稀巴烂也没人敢说我一句。”他继续说下去，“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一无是处。我来江南，从来都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苏蔓野不知该说什么，他也不想要她的什么回应，“世人口中的我，是他们想要我变成的样子，不是我的真实模样，如果你愿意了解我，你就会发现……”

“我不愿意。”苏蔓野平静地说，“程烬玄，我和你从来就不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我不需要，也不想要了解你，我们很快就会分道扬镳。”

程烬玄见过苏蔓野低着脑袋，也很快地撇过脸去，似乎多看她一眼都是厌恶。

苏蔓野的旅舍离城中心的繁华远得很，他们一直沉默着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看到那栋破败的小楼，苏蔓野带着他走上嘎吱作响的木梯，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

甫一开门那股臭气便扑面而来，程烬玄的眉头霎时皱起，脸色极是难看，似乎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苏蔓野走进去拍了拍角落的床榻，开口道，“屋子里没有坐的地方，你就坐这里吧。”

说完，苏蔓野转身去收拾东西，身后他低沉着声音开口，“你就住这种寒酸地方？”

苏蔓野不理会他刻意的嘲讽，默默地苦笑一声不回他的话。

“银子呢？你花哪里去了？”

“什么银子？”

听来好笑，他不会真以为程家还有她的月供吧？

“我托人带给你的银子。”

苏蔓野懵住，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他，这两年她连他的一句话，一封信也没有收到过，哪里来的银子？

程烬玄见苏蔓野呆愣的表情霎时反应过来，眉头本就蹙起，如今连眼睛里也掺了冰，“这两年我托行脚商人送去的东西，你一次也没有收到过？”

“每年你生辰时，没有收到？”

“年关，也没有？”

苏蔓野默默回忆，“这些年，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只有今年年关……”

“我没记错的话，今年是一整套的掐金点翠头面，十三件物，价值连城。”

“今年年关，我在院儿里接到宫里来的口谕，贵妃说我不修妇德，没有侍奉好你，让我抄了十二遍妇诫，我跪在院里抄书，从早上抄到深夜，手冻麻了，腿也跪得没了知觉，三天都走不了路，除此之外，我的生命里就没有你的一丁点痕迹。”

程烬玄“砰”地一声把门边的木盆踹翻，低着头像是思索一会儿，开口骂道，“肏他娘的。”

苏蔓野以为他又生自己的气，怪她弄丢他的东西，只好喏喏地哄道，“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所以，你怎么熬过来？”

“我习惯了，生活就是慢性凌迟，只要忍着就还能过下去。”

程烬玄听得苏蔓野那句“慢性凌迟”，霎时间眼中狂风暴雨，几乎要将她拎起来，“和在苏家一样？在苏家过的那叫什么日子？你这两年到底受了什么委屈，统统告诉我。”

“没有。”

“说。”

苏蔓野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反驳，“没有。”

“你有种再说一遍。”他走近两步，看着苏蔓野的眼睛，“有没有？”

“没有，老爷和大夫人不理睬我。”

“他们敢克扣你的东西，我就不信他们没有欺负你。”

苏蔓野沉默许久，还是开了口，“没有。”

他深深地呼吸两口，将那紧皱的眉头抚平一分，继续问道，“衣食用度呢？是不是按从前的规格？”

“是从前的，我……”

“还是从前规格？你瘦得我伸手就能掐断胳膊，还想骗到什么时候？”程烬玄听见苏蔓野面不改色地扯谎，霎时间整个人都炸了，冲过来拖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榻上，整个人极有压迫地俯下身，他似乎没了理智，双目红丝，声音是压抑的嘶哑，“我最后问你一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