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玄听见苏蔓野的声音，回过头望着她，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气场强大冷静，她看着他的眼睛，近乎祈求地开口，“你可以抱抱我吗？”

周围都是人，可在苏蔓野眼中，仿佛只有他们两人而已。m.yiwuwenxue.com

她一直在祈求，一直在失去，也一直在自我疗愈，她多想要一个人爱她，多渴望与人亲密相拥。

可是到如今也没有人爱她，她孤独得像一座永远伫立在海中的荒岛。

程烬玄似乎没想到苏蔓野会这么问，牵着她的手猛地缩紧，力气奇大，耳边是人潮汹涌，他很慢很慢地走近，将她拥入怀中。

“程烬玄，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就算我们曾一同经历的所有时光你都不曾想起我，起码当你回想起这一天时，还能想起我。”

苏蔓野知道他们总该有个正式的道别的，“我们和离吧。”

程烬玄刚一开口，耳边突然响起一束烟花爆鸣，苏蔓野抬起脸来看那束彩色的烟花，绚烂璀璨，荼蘼悲壮，短暂地存在，又如流星雨般下坠。

他的话全被掩盖了过去。

苏蔓野随着程烬玄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酒楼，里头宾客满座，柜台的掌柜一见他来瞪大眼睛，招呼小二上前，小二似乎与他很熟的模样，不等他开口便领着他们到了三楼雅间，一道一道的热菜冷盘端上来，而程烬玄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他见苏蔓野一动不动，终究暴露出本性:“要我和离，可以，不过……”

他默了默，突然露出了这么久来的第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诡异，说的话也淬着冰，“一个月，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放你走。”

“你什么意思？”苏蔓野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从前他虽不喜欢她，虽极尽侮辱她，可把她当做一个玩意儿这样的话，他从来不说。

“你陪我睡一个月，伺候我，乖巧听话，我上腻了，就放你走。”

他脸上仍然是笑，眼睛看着苏蔓野，一眨不眨。

“程烬玄！”苏蔓野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一片空白，他这浑话刺激得她连唇角都抖动起来，眼眶酸涩得积满了泪水，她颤抖着站起身，双手拽住他的衣领，靠近去看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一见面……就要侮辱我？”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掉在了他的脸上。

程烬玄无视她、忽略她、远离她，他做什么她都可以忍受，为什么又要这样让她难堪。

苏蔓野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这样蔑视她、侮辱她，为什么她的存在只有痛苦。

程烬玄眼神闪了闪，将苏蔓野的手推开，撇过脸去淡淡地说，“因为我就是个混蛋。”

苏蔓野后退两步，全身像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坐回原位，趴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擦干眼泪，拿指甲把掌心刺破，那头晕目眩的感觉才好一些，过了很久，她才接受这注定的结局，“好，我答应你。”

她已经精疲力竭，不再做无谓的抗争，反正最后都还是受伤害，也许逆来顺受才会过得不那样苦，只是她从没有想过他是这样下作的人。

程烬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欣喜，也没有得意，他只是伸手夹了一片糖藕放进苏蔓野碗里，声音平淡，“先吃饭。”

苏蔓野深深地呼吸两口，厌恶得拿起筷子就要把他的筷子夹过的东西扔出去，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快她一步用他的筷子压住，“我说的不仅仅是床上。”

苏蔓野紧紧抓住裙摆的边，想要反抗却硬生生憋住，“我知道了。”

说完便把他夹的糖藕面无表情地吃下去。

既然接受她就是个卖身的命，苏蔓野也不再纠结到底尊严值几两钱，他夹什么她就吃什么，让她喝汤她喝汤，让她吃饭她吃饭，倒是难得和谐地把这餐饭给吃完了。

苏蔓野抿着一小碗山芋汤，程烬玄突然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胳膊，“怎么这么瘦。”

没头没尾一句话，苏蔓野也没有回应，他见她不再动筷子，站起身子道，“走，去把你的细软收拾，搬过来和我住。”

苏蔓野本能地想拒绝，看见他马上就要变换的脸色生硬地改口，“好，我带你去。”

程烬玄带着苏蔓野一直走到酒楼的侧门，她瞧着他似乎要逃单的模样就站着不动，他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苏蔓野还没跨出酒楼的小木槛。

“怎么不走？”程烬玄回头问了一句，眉头已然皱起。

他还真的越来越喜欢皱眉头。

“那个，我觉得你……”

“什么？”

“你又不是没银子，为什么还要做这档子事呢？”

“什么事？”他的眉头蹙起老高，满脸不解。

苏蔓野瘪瘪嘴，生怕得罪他就不继续说，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眉头仍旧紧皱，退回侧门，往里走两步，声音不高不低地喊一声，“温立。”

苏蔓野不解地回头看着程烬玄，听见他的声音，那个原来站在账房先生身边的掌柜小跑过来，她刚刚没看清，原来竟是个青年人，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这样的成就，可见非同凡响。

他生得温文尔雅，脾气瞧上去也是江南的烟雨那样绵柔，声音温和，“什么事儿？”

说完，他才注意到苏蔓野在身旁站着，见到她便温温柔柔地笑起来，“嫂子，饭菜可还合口味？”

那声“嫂子”怎么听也不对味儿，语气大约是在嘲讽她的名不副实。

苏蔓野应了一声便不开腔，反倒是程烬玄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拖到他身前，指着那青年对她说，“温立，我的狐朋狗友。”

温立听见他的话便笑起来，摆了摆手，“程兄谬赞。”

程烬玄没理他，将苏蔓野往前推了推，同样认真地与他说道，“我夫人，礼部尚书之女，京西苏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