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安风郁后退一步，脸上都是不可置信，“蔓蔓，程兄对你那样凉薄，为什么你还是不肯走？”

为什么？

苏蔓野不知道，她也想不通，她到底在期待程烬玄什么。m.591taobaonet.com

期待最后太子与苏清鸢解除婚约，他把苏清鸢迎进门，叫她堕入奴籍，伺候他们同房，还是期待他仍旧那样粗暴，从来都是冷言冷语没有半点好脸色。

苏蔓野向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也没有嫁乞随乞、嫁叟随叟的想法，答应苏岩嫁给程烬玄，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倘若先生愿同她说一句私奔，她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他没有。

所以，她只是在做她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嫁给程烬玄，不论后果。

苏蔓野从前想过很多次他会是什么样子的，愚笨粗鄙、好吃懒做，又或是嚣张跋扈、不辨是非，可他都没有，他比她想象的好得多，也比她聪明得多。

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让着苏蔓野，表面上仍是那副轻佻而放浪的模样，可她知道，他看得比谁都深刻透彻，也比她认识的所有人都更加自由，他只是蛰伏着，不动声色。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蔓野已经渐渐习惯了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习惯了他挤进自己的生活里，甚至在一个月前她还在幻想，取代苏清鸢，从此变成了她。

她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他，他不爱她，自以为是的结局就是一无所有。

可如今太子告诉苏蔓野，是他认错了人，他想要带苏蔓野走，听到这个消息苏蔓野第一反应不是解脱，是惊慌，她不想走投无路只好委身于他。

爱情会消散的，到那天呢？

谁又比谁手段温柔？

愧疚可比爱情来得长久。

苏蔓野越想越觉得头痛，捂着头靠着树深深地呼吸，太子见她的模样忙伸手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一下子告诉蔓蔓这么多事情，你不需做什么选择，现在也不要想这些事了，以后，以后我们慢慢来好不好？我们时间还长的，蔓蔓。”

苏蔓野默在原处，过了很久才想到借口拒绝他道，“我不想做妾室，如今我在……”

“蔓蔓，我从未想过让你做妾。”太子看着苏蔓野，表情严肃认真，“你嫁与我，定是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正妻。世间，我只想要你一人而已。”

苏蔓野不知如何拒绝，又想到这阴差阳错半点不由人的命运，眼眶通红，想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猛地抬起脸，看到了远处程家的马车。

她站在那里，看着程烬玄从远处来，他的脸在阳光下显得一点儿血色也没有，苍白的好像大病初愈的人，他沉默着走近，沉默着握着她的手腕想把她带走。

苏蔓野挣脱开，只是站在原处，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哪怕嫁给太子做妾她也心甘情愿，只要能让他难堪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程烬玄仍旧固执地来牵她的手腕时，苏蔓野突然就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不该用伤害所有人的方式来报复他。

苏蔓野后退一步，心里却已经明白自己的选择，她低着头不敢看太子，轻声同他致歉，“对不起，姐夫，如今我也好、时光也好，统统都回不去了。”

苏蔓野看不到他的表情，想来也是错愕与失落，她像只丧家之犬般被程烬玄带走，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问她为何同太子那样亲密。

程烬玄没有说话，没有被她选择后的得意，也没有发现她不忠的愤怒，他只是沉默地带着她，一路往上巳节的祈福地赶去，他走得很快，似乎害怕错过时间，苏蔓野被他硬生生地拽着向前走，拽得她手腕生疼也不敢多说一句。

直到赶不上他的步子，一脚踩空整个人摔倒。

这段河堤长满了嫩草，摔的不疼，可这一摔苏蔓野猛然回神，她错过了什么。

若没有意外，太子将来是要做帝王的，而她，一个菡萏园长大的野孩子，若成了太子妃，将来是要母仪天下。

可如今苏蔓野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苏蔓野抬眼看程烬玄，他的眼睛就像是起了一层薄雾一样，从前明亮而灵动的眸子如今半点都看不见，好像失去了魂灵。

程烬玄低下身，似乎想要看苏蔓野是不是摔伤，她抗拒地侧过身，并不想让他靠近。

“等等，我缓缓。”苏蔓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风平浪静。

程烬玄却站立在原地不动了，他看着她，开口道，“蔓蔓，太子是不是与你说了？”

苏蔓野看着他的脸，程烬玄也静静地看她，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哀伤而沉静。

她抿着唇，不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免得叫他笑话，“你大可以休了我，不用管我去做妾去讨饭还是去做妓。”

程烬玄没有被苏蔓野的侮辱刺激，语气依旧冷静，“他不是真心喜欢你。”

苏蔓野听见程烬玄的话就笑了起来，反讽道:“那倒也是，他对我是没有你对苏清鸢死心塌地。”

“蔓蔓，其实……”

程烬玄话到一半就被苏蔓野打断，“程烬玄，我告诉你，不要事到如今还怪我与我长姐长得像，害得你认错，我不是自愿同你发生关系，要是我有得选，我宁愿不要这张烂脸。”

“不是的，蔓蔓……”

苏蔓野冷笑一声，“行了，别说了。”

程烬玄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颤抖起来，他顺了很久的气，脸色愈发苍白，“蔓蔓，你同他在一起，不会好的。”

苏蔓野笑了起来，这人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算太子不喜欢她，他也定然不会伤她，年少时的感情是最干净不过的，“那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苏蔓野边说话，边将自己的手掌滑过地面，本只是摔得有些脏了，如今却让砂石狠狠地划破掌心，举起渗血的手掌看他。

“起码和他在一起时，我从未伤成这样。”

程烬玄的瞳孔突然放大，他没想到她伤得这么重，突然蹲下身想要抱起她，可她下意识地向后躲开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害怕，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无声地抗拒，愣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

“蔓蔓。”凑近了苏蔓野才看到他的嘴唇也白得不正常，指尖有淡淡的青紫，他只叫了她一声，然后沉默很久才又开口，声音苦涩，“你别怕我，我不会再伤你了。”

苏蔓野只觉得好笑，“我不信，你也别给我什么承诺，恶心。”

程烬玄抖了抖，将手收了回去，自觉地站起身子后退几步，“好，我不碰你，你先起来，我带你去医馆。”

“不用了。”苏蔓野把手收回来，将血擦在帕子上，正想抬头同程烬玄说话，却见他突然低下头，一刻也没有犹豫地把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短刃。

他的动作流畅，将短刃从鞘中拔出，一只手握着，眼睛也不眨地割向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