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还没说话，那马夫笑着插嘴道，“可不是么？宫里离这儿远得很，主子起了个大早，又是梳洗准备又是遣人备马，一早便出了门，我算着啊，得有一个时辰等这儿呢。www.cqsmsem.com”

“莫要多说。”苏蔓野瞧着马夫不惧的样子也知道安风郁待下人极是仁慈亲和，他只斥责一句，便低着头看着她道，“我带你去逛逛。”

苏蔓野点点脑袋，已经看见城墙下各式的摊点，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她很少出门，也很少逛市集，大多数时候都在书房里看书，主要是因为她很穷，囚在苏府也出不去。

沿着城墙的小摊一溜排开，卖小食的、耍杂戏的、替人写书看信的，一行行的人将那狭小的走道挤得水泄不通，苏蔓野也不急，索性边走边逛，看看身边的小玩意儿。

身旁吹糖人的摊子挤满了小孩儿，苏蔓野第一次见人吹糖，好奇地蹲下身子挤在孩子身边，探过脑袋去看，安风郁见她停了下来，也不催促她快走，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等着，脸上是温柔的、淡淡的笑容。

那一团糖糊在那吹糖人的手下变成各式各样的人物，仙女、妖怪、瑞兽，还有长了角的鹿，神奇得不得了，苏蔓野笑着回身同太子说道，“这人好厉害啊。”

太子笑着伸手揉了揉苏蔓野的头发，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个位置，离他远了些，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疏离，脸上仍旧是笑着，温声道，“是很厉害。”

“师傅，麻烦您吹一个小扫尾鼠，要耳朵尖尖竖起来、眼睛圆溜溜的那种。”安风郁在苏蔓野身后温声道，走上前拿出一小锭银子扔进吹糖人的钱袋子中，那吹糖人看他如此大方，喜笑颜开，手指翻飞搓糖，顷刻间一只活灵活现的小松鼠就在他手里跳出来。

“哇，真的好像！”苏蔓野看着他举起金黄色的糖鼠递给太子，那小松鼠肚子滚圆，尾巴又大又蓬松，看起来极是可爱。

苏蔓野站直身子去看，安风郁伸手将小棍递给她。

“给我的？”苏蔓野不敢相信地张大眼睛。

他却笑起来，“这小孩儿吃食，不给你给谁。”

苏蔓野怔住，过了半晌才伸手去接，那胖乎乎的小松鼠也睁着大眼睛看她，似乎它也不敢相信竟然是属于她的。

苏蔓野忍不住开心起来，乖巧地站在太子身后随他一同逛小摊，总有些卖胭脂水粉与香囊手串的摊子，每每经过他都要驻足一会儿，掏出一锭银子，叫她自己上前去挑。

安风郁出手极是大方，不过一会儿那些小摊贩子便盯紧了他们二人，只管看着苏蔓野叫呵，推销自己所卖的东西。

苏蔓野默默地吃糖不言语，倒是太子总是要低头问她，“这个你喜欢么，蔓蔓？”

苏蔓野摇摇头，不知怎的想起了苏清鸢，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太子这样待她估计也是念她受了重伤而怜惜，可他怎么不想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何况苏蔓野已嫁人，他又身负婚约。

走着走着安风郁见苏蔓野似乎没刚才那么高兴了，他悄悄带她往旁边走去，沿着河堤慢慢地往上巳节祈福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苏蔓野突然开口，“姐夫，你何时同我长姐完婚？”

好家伙，吃了点属于人间的食物，苏蔓野暂时遗忘程烬玄做的腌臜事，做回了精神稳定的正常人，想起苏清鸢来。

太子扭头看苏蔓野，脸上有一点诧异，“蔓蔓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苏蔓野不解地看他。

“我已向父皇恳请延长婚约。”

“啊？”苏蔓野怔在原地，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又不同意与苏清鸢成亲，他不是对苏清鸢一见钟情，说非她不娶么？

太子见苏蔓野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惊愕，他也不回复，扭过了头去看远方，苏蔓野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河堤边有个少女正坐在上面晃荡着双腿，看着那游乐的船由远驶近。

这条河上每逢大事总有些游乐的画船，倒也不足为奇，那小舟上正站着个身着烟青色窄袖窄身袍的散发少年立于甲板之上，远远地看着河堤边的少女。

少女见少年慢慢地行驶过去，也站起身子在岸边随着游船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去，二人之间弥漫着不可言说的气场。

太子看着那小舟与河堤慢慢擦身而过，看着河岸边那一对少男少女不发一语，他缄默许久，突然开口，语气寂寥而低落，“蔓蔓，你为什么没有记起来，我们第一次，就是这样遇见的。”

苏蔓野猛地抬头，突然想起了藏在脑海深处，已经落灰发黄的那些回忆。

他们曾见过的，那时安风郁和她说，以后，我来找你。

护城河中游乐的船渐渐行远，苏蔓野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作何表情，她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可话到嘴边又憋回去。

他或许有什么事儿耽搁，或者根本就忘记，她又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人。

“蔓蔓，我从没想过，我找错了人。”

苏蔓野猛地抬头，他静静地看着她，抿着唇，双眼赤红，眼神哀伤。

原来她豆蔻那年，他已经来过了。

苏蔓野突然就理解他为什么眼睛里总是有一团化不开的雾，她沉默着，安风郁突然开口，“蔓蔓，从那时起，我便同自己说，我要把你带走，要将你藏在我的羽翼下，不叫任何人伤了你，只是，只是我从没想过，原来你还在那里。”

苏蔓野靠着树，心中无悲无喜，她习惯了，命运从来就不会放过。

“蔓蔓……”安风郁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抚摸苏蔓野的眼角，她撇开了脸，突然开口，“过了豆蔻，所有的事情就停摆，太子，我是有夫之妇。”

“我知道啊，可是那有什么关系，蔓蔓，那有什么关系？程兄喜爱的从来就不是你，你同他的关系也寡淡，是我弄错，你怪我吧，只是你责备完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想想，如果有可能，你和鸢儿换一个位置，你，你回到我身边……”

“太子，”苏蔓野不是想给他泼冷水，可是她不想瞒骗他，“我说的意思是，我已非完璧。”

安风郁的眼睛猛地睁大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慢慢地伸手摸了摸苏蔓野的长发，这次她没有拒绝。

“没关系的，蔓蔓。”安风郁想要拥抱苏蔓野，可她抵着将他推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有及时找到你，蔓蔓，我不在乎，全是我的错。”

苏蔓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来，可偏偏红了眼眶。

为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她捂着脸，把心中的难过像是气一样吹出去，感觉好些才抬起头来，笑容苦涩。

“世事如箭，开弓无回头，安风郁，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