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穿鞋乱跑？”声音熟悉得很，正是去江南回来的程烬玄。www.yingzhicy.com

他壮得很，一身精肉硬邦邦的，苏蔓野悄悄伸手去搂着他脖颈，他将她抱到榻上，又拉了被子替她盖着，语气淡淡的，“睡吧，我走了。”

“程烬玄。”苏蔓野唤他一声。

“什么？”

“外面下雪了么？”

“嗯。”

苏蔓野听见他的话，直接爬起来穿衣裳，他看着她来了兴致，问道，“你去做什么？”

“我去看看雪。”

先生说，初雪的时候，许的愿望都会成真的。

苏蔓野戴着河狸毛的披风冲进后花园，果真下雪了，一片片的六角雪花从天上掉下来，她赶忙闭上眼睛许愿，程烬玄站在她身后，看了半天，“你在做什么呢？”

“先生说，下雪天许的愿望都可以成真。”

“是吗？”

许完愿苏蔓野转头看他，两个月不见，他似乎没什么变化，眼睛还是那样亮晶晶的。

“你许了什么愿望？”他问。

“我啊，”苏蔓野眯着眼睛看向乌蓝色的天，“我希望能有一天能遇见想见的人。”

还有一个愿望苏蔓野不好意思说，她向天许愿，程烬玄不再讨厌她。

不可能的愿望，说了也无趣。

程烬玄眼神晦暗，默默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你呢？你许了什么愿望？”苏蔓野转头看他。

“我没有愿望。”

“那你就许愿将来有一天可以休了我，同苏清鸢成亲生子，百年好合。”

“也对。”

他笑了笑，学着她的模样低头许愿。

苏蔓野看着他的侧脸，他许完了愿，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双眼睛里神采飞扬，笑容温柔，突然开口道，“蔓蔓，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我……”

“我很想你。”

他打断苏蔓野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程烬玄从江南带了不少新奇玩意儿回来，一箱一箱的往院里搬，苏蔓野站在门口往里看，阿澜在一旁监督，看见她便笑着迎上来，“少爷说，这都是买给您的。都是好东西，由您处置。”

“都给苏清鸢送去吧，不必搬到这个院子里来了。”

“可是，这……”阿澜呆立在那儿，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还是没开口。

程烬玄似乎有一段时间很忙，苏蔓野看光了手上的书，只好去他的书房向他借，瞧见他伏在案几似乎很疲惫的模样，便拎了件衣裳披他身上。

“蔓蔓。”他醒了过来，唤了她一声。

“你睡吧，我拿两本书就走。”

苏蔓野放轻脚步找书，他在她身后没了声音，苏蔓野以为他又睡下去了，一回头却看见他趴在桌上，眼睛睁着直直地看她，被她发现了也不躲不闪，慢慢直起身子，开口道，“蔓蔓，从前我觉得你同你长姐九分像，若是只见了一面，又不熟悉你们二人的话几乎都分辨不出，如今，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苏蔓野手里抱着书，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怎么分辨出来的？”

“她的眼神像兔子，你像猫。”他开口。

苏蔓野知道这是变着法儿夸苏清鸢温顺亲和，说她乖张暴戾，她是众人捧月，而她尽是不讨人喜欢，这话她听得太多，也不想听了，转身便要走。

“她看人时是友善而温柔的，你不同，你看人时眼睛里都是试探、怀疑、警戒和排斥。”

苏蔓野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只觉得他在骂自己，懒得反驳，可他却突然开口，“蔓蔓，你告诉我，他们到底是怎么把你伤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苏蔓野抿着唇不开口，她不知道他是想看她笑话还是怎样，无所谓了，反正她活着也像个笑话。

程烬玄默默地看了苏蔓野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过两日贵妃生辰，你同我一起去罢。”

苏蔓野点了点头。

萍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自然程家也是无上荣光，苏蔓野跟着程烬玄做足了礼节，守在一旁倒也没有丢他的脸。

苏家在程家后头，待程家入了座，才瞧见苏清鸢跟着苏岩娘姗姗来迟。

她今日是真好看，青玉簪，点翠钗，小脸蛋白中透着粉，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穿得也是一顶一的好，烟纱襦裙，颜色素雅，既不夸张又不寡淡，恰恰好的柔情。

苏蔓野转头去看程烬玄，他沉默地低着头，罕见地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宴席上无非是些客套话，也没有苏蔓野说话的份儿，只等着歌舞起来开席吃饭便是了，她在程烬玄身边只顾着吃，就连别人给她倒酒也没瞧见。

程烬玄推了推她，她便端起酒杯站在他身侧，他说什么她就应和，他一饮而尽，苏蔓野也跟着喝了。

登时涨得双颊通红。

待那人走了，她才侧着脸咳嗽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你怎么喝那么急。”程烬玄轻轻拍着她的背，抬头看了看她的酒杯，“喝光了？”

苏蔓野把头倚着他的肩，实在是难受得狠了也不在乎这些规矩，“先生说，酒是梅子做的，可以喝，不会醉的。”

“他有没有告诉你，在外头不能多喝？”

程烬玄的话音刚落，苏蔓野已经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了，撒娇似的说道，“我头疼……”

说完便想去抱着他撑着身子，想着这是宫宴，他也不是先生，又放下了手，忍着难受坐了回去，“程烬玄，我，我感觉晕晕的。”

“你还能记得我，还没醉。”他满不在乎，又帮苏蔓野满上了酒，“这酒是梅子做的，不会醉。”

苏蔓野想说他骗人，这明明不是红褐色的酒液，清得像水，味道却比梅子酒浓得多，可苏蔓野不敢反驳他，她其实已经觉得自己舌头都不太利索了。

苏蔓野想着程烬玄就是想等她喝醉看她笑话，她偏不，硬撑着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又有些人过来敬酒，程烬玄怕苏蔓野摔倒撑着她，苏蔓野想也没想将他甩开，赌气似的一饮而尽，他看着她，想说话却又什么都没说。

没过一会儿，身边的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苏蔓野梗着脖子，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声轻呼，那声音熟悉无比，“蔓蔓。”

“我带你去偏殿休息。”他说。

天旋地转，连头顶的月亮也变成了三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