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野抹了一把脸，擦干净眼泪，正想自己站起来走出去，却见他又掀开了帘子走进来，只是不知为何涨红了脸色，低着头甚至不看她。m.lzwl2015.com

“程烬玄，我们走吧。”苏蔓野站起身，想要走出去，他伸手便拉住她的胳膊。

“等等。”程烬玄不由分说，上前几步拿出他收拾好的刻刀，掂量一下，毫不犹豫地往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他的动作太快苏蔓野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鲜红色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才吓得上前一步就握住他的手，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干什么啊！”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把刻刀擦干净，带着满手的血，同苏蔓野说，“走吧。”

苏蔓野不解他做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不远处众世家早已陆陆续续落轿等候，女子们在车马后静待，家中的男眷在前头客套周旋。

他左手淌血，滴滴答答没个止歇，苏蔓野一直去看他滴血的手指尖，随着他走到了女眷处，那儿站着的皆是她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有些小心地躲在他身后，并不想上前。

“怎么现在才来？”程家大夫人站在人群最前头，见到他们走近了，略带急躁地说道，“玄儿，你到前头去，窝在这里像什么话。”

大夫人一开口说话，人群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便闻声转过头来，他生得高，又是一等一的俊逸，今天的玄色暗纹礼服端着个刚正不阿，不少小姑娘久居深闺，初见他脸都红了半边。

“等等。”程烬玄将苏蔓野从他身后拉出来，揪着她沾血的裙摆，声音不高不低道:“我刚刚做小玩意儿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溅出来的血溅到媳妇儿的衣摆上去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脸上都是干了错事不知如何挽救的失措。

他一说完，苏蔓野便见侧边那陌生老妪皱紧了眉头，满脸不屑。

血光之灾，意头不好，虽她是女眷，并无礼制规矩，今日又是大雨初晴，礼服长而拖尾，不少小姑娘不小心也沾了些水珠与泥沙，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到底又会叫他在坊间丢尽颜面。

“你……”大夫人给他气得霎时没了言语，人群之中响起几声嗤笑，想也知道，堂堂太师之子不仅在轿内自己做工匠活计，还笨手笨脚弄得一手血，连最重要的礼服也沾上，想必今日过去，又是大街小巷的一桩笑谈。

苏蔓野听见他的声儿便一紧张去揪他的衣袖，程烬玄拿衣袖遮着，轻轻拍打她的手背安抚，她只挨得他很近，小声说道:“她们笑你……”

“没事，我又不在乎。”他声音坚定。

话音刚落便听见大夫人召予欢的声音，连语气都有些不耐，“带少夫人去后头清理干净。”

“是。”予欢手里不知何时手中握着一个小布袋子，低垂着眉眼引苏蔓野到山下小屋中去。

苏蔓野跟着予欢默默地走到了一处山泉池水边，她蹲在池边，苏蔓野不愿让她动手，便自己舀起一抔水清洗，她蹲在一旁看着，不知在想什么，憋得满脸通红，突然将小布袋子塞进她的怀里。

“这是什么？”苏蔓野看了一会儿，抬脸问她。

她红着脸，憋了半天才解释了什么是葵水、月事、月带，苏蔓野听得模模糊糊，她又重复了几遍。

“先生没同我说过。”

“先生是男儿郎，自然不会同您说的呀。”予欢与苏蔓野聊了一会儿，似是把那股害羞劲儿压下去了，说话也越发顺畅起来，“今日皇室在场，祭祖的礼服换不得，您姑且洗干净了用布垫垫，这样既不违背规矩，也不会叫人看出来，对外说是您染了风寒，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苏蔓野霎时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少爷知道一些，刚刚来问过。”予欢又摇摇脸，企图把那股子害羞气赶出去，“又问了些注意的东西，嘱咐我去备了些东西……”

“他……”

苏蔓野没说完，予欢便晓得她要说什么似的补充道:“寻常男人都嫌脏，少爷倒是不很在意，他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又说您肯定慌乱，吩咐奴婢一定要跟您好好解释一番。”

他不嫌弃她这样一无所知，他还想尽法子替她瞒着，不叫她难堪。

予欢又带苏蔓野去到更衣处，教了许多东西，换了月带，洗干净血迹才领着她穿过长廊走到山脚众人聚集的地方。

苏蔓野人生地不熟，刚刚又闹了个不大不小的事儿，便乖巧地站在大夫人身侧，沉默着去看前头的男眷那里，眼光逡巡，在找她的假夫君。

他站在那儿，身姿挺拔，一眼就看到了她，远远地，冲她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真好，苏蔓野想，他要是喜欢我就更好了。

可惜，她只是沾了长姐的光，沾了这张脸的光而已。

等着皇家的仪仗队终于慢慢悠悠行到天泽坛山脚，垂着眉眼等过完了礼仪，远远看着圣上行在进坛的路上，后头的人才按照仪制，循着规矩拾阶而上。

程家只跟在皇家的后面，几乎可以看见圣上的背影，苏蔓野乖顺地随着大夫人行完了礼，亦步亦趋地走到前头去，程烬玄早已在第一节台阶处等她，手里敛着一袭黑狐绒的披风，见她走近了才很快地上前几步，将披风围在她身上，问道:“还顺利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苏蔓野满脸通红，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只好伸手在脖子处把披风拉下来，“还是不穿了，这黑狐绒洗不得，弄脏了就废了。”

“什么脏不脏的，我从来没觉得你脏。”程烬玄一面说，一面按住苏蔓野的手，“你身子又弱，不适合吹风，披上，人比什么都重要。”

苏蔓野摇摇头，伸手去揪着他的衣袖，有些紧张，“她们，她们应该……”

“就我和予欢知道，别怕。”他轻轻拍了拍苏蔓野的脑袋，“以后也是大姑娘了，应该开心。”

苏蔓野点点头，他便带着她登阶上去，她抿着唇开口:“要是，要是弄脏了你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