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你，”程烬玄满脸不在意，“现在是你的东西，不担心了吧？”

“嗯。www.yhrdss.com”

“这么多级台阶，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讲。”

“好……”苏蔓野随着他不紧不慢地一级一级迈上去，见他在她身侧，双手垂搭在两侧。

他的手很好看，指骨纤长白皙，骨节分明，透明的甲盖修得短而干净，指尖与关节处有淡淡的一抹血色，与白融合成嫩粉色。

苏蔓野跟着他走着，低眉看着，突然伸出手去牵他的手。

她感觉到他顿了一瞬，猛地转过身子，她以为他要呵斥她，骂她，便极快地收回了手，静默在原处低下脑袋，等他笑话她不知羞耻，自大逾距，他却忽然张开手臂将她拥进他的怀中。

他的胸膛宽阔，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沉闷有力，苏蔓野一刹那脑袋空白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听见他的声音像是用胸腔震鸣:“还害怕吗？我们回去吧，我来想办法。”

他是在关心她对不对？他也在乎她是不是难过，是不是痛苦吗？

那一刻苏蔓野心里只剩了一个念头，那便是向天祈祷，起码在这一瞬间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不是分不清脸。

可惜，下一秒他的理智就回归了本位，苏蔓野刚想开口，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你别说话了，声音不像，我不想听。”

真是全身发冷。

苏蔓野深呼吸几口，尽量把自己心里那股酸涩劲儿压下去，将他推开:“那你也紧着点别占我便宜吧，虽然用了你的东西，倒也不至于卖身。”

他嗤笑一声，扭头一望，苏蔓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黑色缎袍，金丝滚边，一只张牙舞爪的蛟龙栩栩如生，太子正站在十级之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依旧是迷蒙困惑，不知在想什么。

程烬玄看了他几眼，又回头看苏蔓野两眼，似是发觉她正与他对望，皱着眉“啧”了一声，语气不耐，“对我倒没有这样的眼神。”

他说完，太子便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苏蔓野堪堪行礼，身前的程烬玄却不动如山，太子走得近了，声音温柔:“蔓蔓，听说你生病了。”

也许从前苏蔓野对太子有太多太多的不忿，可如今心里却不再那样的挣扎，嫁入程家的日子比她在苏家好过很多，虽程烬玄将她当作替身，可如若他真的愿意弄混，对她倒也不是件坏事。

有吃有喝，用度也不愁，何必哭哭啼啼呢，爱不爱有什么重要？

苏蔓野也明白，如今嫁到程家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其实她一直一直不愿面对，那就是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嫁给先生，既是尚书府的庶女，哪还由得她做选择，不做盐官的六姨太已经是不赖。

她挣扎只是因为她待在先生身边久了，故而觉得人人皆平等，实际她斗不过任何人，救不了自己。

“不是什么大病，染了风寒有些怕冷而已。”苏蔓野回复他。

“程兄这件狐裘眼熟得很，”他笑起来，伸手摸了摸那黑狐绒，手指尖都快挨到苏蔓野的胳膊，被程烬玄暗自使力推开，“似是前些年丰收节的时候边陲进贡来的狐绒，说是从没见过的狐狸，就出了三匹狐皮，父皇本想揉了绒，拿给司服做镶绒常服的，那时程太师平下言官之乱，立下大功，父皇从私库里拿出这绝世无二的好东西赏给了程太师。”

苏蔓野不知太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抬眼看程烬玄，只见他撇嘴笑了声，“我也怕冷，我爹疼我，就把这狐裘给我，我想怎么用怎么用，谁也管不着。”

程烬玄话一出口便是鲁莽，面对太子时也是不太恭敬的语气，苏蔓野有些怕太子怪罪下来，便补充，“回太子，是我今日不舒服，所以程郎暂借于我。”

“这样啊。”太子抬头看向程烬玄，依旧笑容温和，“那程兄是顾及蔓蔓身子不舒服，还是顾及鸢儿的名声，故而如此呢？”

太子话音刚落，苏蔓野便猛然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

苏蔓野就疑惑他今日怎会这样对她好，好到让她有一种他们似乎真的可以和平相处下去的恍惚。

程烬玄静静与他对望，眼神中莫名起了风，二人气场微妙的不合，苏蔓野看着他明显是被说中后的心虚，自嘲般笑笑，出来打圆场:“太子，我长姐生得好，自然不少人喜欢她，想来也不止是程君一个，若她真心喜欢你，想必是谁也夺不走的，以真心换真心，不论是谁都一样。”

二人是情敌身份，相持也正常，只是在这种时候争吵实在不合适。

太子见苏蔓野说话，便扭头冲她笑笑，礼貌扼手，转身跟上皇家的仪仗。

苏蔓野看着他身着礼服的背影，滚金边玄墨下摆在寒风中烈烈，走路却稳稳当当，丝毫不见局促。

程烬玄静静地抿着唇，看着安风郁的背影，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现身，想要彰显自己的温柔，搅乱他们的关系，迫不及待地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了。

这安风郁，也不看看他到底配不配。

太子带走了他们之间那么一丁点的温情，苏蔓野看着他，企图缓解尴尬的气氛，“我对你没有期待，也不会觉得难过，你不必觉得愧疚或是别的什么。”

程烬玄听完苏蔓野的话，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走了。

循着台阶一路到了祀神殿，气氛庄重肃穆，殿外树木枯黄，花草凋敝，程烬玄领着苏蔓野走了很久，终于在祀神殿的东侧寻着萍贵妃，苏蔓野跟在他身侧，抬眼去看如今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一身祭祖礼服，头上珠翠不多，满月银盘脸，柳弯吊梢眉，丰满又风情，眼尾处细细描了红丝多了几分凌厉之感。

彼时她正跪坐在蒲团上拿帕子擦嘴，身前一方矮茶案，周身九个宫人侍奉，顺发、捶肩、捏脚、奉茶，好不热闹。

萍贵妃见程烬玄走近，眼神一亮，也不顾什么宫规森严，自蒲团上挽起裙摆迎上来，声音媚人:“玄儿，一年不见你了。”

苏蔓野静静地行宫礼，周围宫人众多，程烬玄也庄重行礼，萍贵妃霎时就把他拉起来，那满月脸上笑得双颊鼓鼓，“给姑母看看，是不是又长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