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不愿嫁给你，他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后背全是伤，我想逃，他又打我，在原来的伤口上又打下来，很疼，那时我一直在想，自己会不会被打死。m.tecleading.com”

苏蔓野慢慢地说着，其实心里已经没有太大的波澜，后背的伤口早已痊愈，她以为程烬玄会像从前那般讽她笑她，说她活该，却见他瞳孔放大，呆愣很久，伸手覆上她的领口，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只听见他沉闷的声音:“我看看伤。”

“啊？”苏蔓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刻耳朵尖都红了，霎时没了声音。

“等你愿意的时候。”苏蔓野扭捏着把他的手甩开，身前突然被一股大力拖着胳膊拉下来，连带着他懒洋洋的声音，“好了，蜡烛都要燃尽，别看了，睡吧。”

说完，他伸手将原本披着的黑披风往上拉了拉，替她把脖颈处的被角也掖紧，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起身将蜡烛吹灭。

苏蔓野躺在黑暗中，一个字一个字问他，“程烬玄，你也是这场阴谋的牺牲品，对吗？”

“我不是。”他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既然你不是，那你能不能把最后的真相告诉我？”

“可以，”他躺回苏蔓野身旁，同样深沉地说道，“你嫁进程家，是我处心积虑的结果。”

“我就知道从你嘴里套不出一句真话。”

“今夜做个美梦吧，蔓蔓。”

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着下了七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水官日终于难得地停雨，只是寒意从四面八方夹着风呼啸而来，刮得轿顶呜呜作响。

苏蔓野撑开帘子去看小窗子外的风景，天泽坛离京城远得很，他们已经坐了近三个时辰的马车，想来是快要到了。

程烬玄正倚在一旁不知道在雕什么玩意儿，苏蔓野撑着下巴回头看他:“你在干什么呢？”

好像是支长长的笔，看起来顺直细长。

他听见苏蔓野的话，把那东西拿过来在她头上比了比，又收了回去:“磨支木簪。”

“怎么弄这簪头发的东西。”苏蔓野好奇地凑上去，看了看那支簪子的尾端像是翘起了两个尖尖，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这是什么？”

“兔子耳朵。”他指了一下那两个尖尖，“等前边磨平了再磨这两只耳朵，样子太细，要精细活，马车上磨不了，是打算磨一只弯起来的，一只竖起来。”

“挺可爱的。”苏蔓野也伸手去摸了一下那两个尖儿，“送与苏清鸢的么？她是属兔子的。”

程烬玄愣了一下，拿起那支簪子左右看了看，抬眼问苏蔓野:“你不是卯年生的？”

“不是的，我比长姐小一岁，属龙的。”苏蔓野也看着他说。

“可帖子上……”

“是苏清鸢的生辰。”苏蔓野一面解释，一面去把轿帘拉上。

“可是那帖子苏大夫人极重视，说是你的生辰八字绝对无误。”他满脸不解。

“我比苏清鸢小整一岁。”苏蔓野不在意地摆摆手。

“所以，你嫁与我……不满十五？”他两只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苏蔓野。

“是啊。”苏蔓野撑着下巴去玩他手里的刻刀，和平常的刀子长得不一样，“十四岁。”

“娘的。”他粗鲁地骂了一句，“也太小了。”

“什么小？”

“年龄太小。”他咧嘴邪气地笑了一下，“等你长大了，最少也十八再孕育吧。”

“说什么浑话。”苏蔓野拍了一下他的手，装作自然的模样去看他磨木簪。

他见苏蔓野害羞不再说话，也低着头继续去雕他的木簪，手起刀落，将一长一短两只尖尖兔子耳朵削成一般长短。

“你干嘛？”苏蔓野伸手按在木簪上，不解地看着他，“兔子耳朵不好吗？”

“不做什么，既然你不属兔，那雕只应龙送你。”他一脸风轻云淡。

“送给我……？”苏蔓野声音抖了一下，自己也未曾察觉。

“嗯。”他又伸手在苏蔓野发上比了比，“从前那支破木簪算什么东西，我做支独一无二的好簪子送给你。”

苏蔓野不知该说什么，心里莫名有些酸涩，眼眶也好像酸酸的，真奇怪，怎么会想哭的。

“谢谢你。”话里也带上了鼻音，只是他磨角磨得认真，大约没听进去。

轿子外的马匹长吁一声，晃动的轿厢很快便停了下来，想来是到了天泽坛山下，苏蔓野将坐着的宽大下摆敛了起来，甫一起身便觉得有些不对。

好像……下腹隐隐作痛。

苏蔓野往下一望发现下裳裙摆上好像有些红色，翻到正面才看清的确是血浸透了下裳，晕开了一小片。

怎么会有血？哪儿来的血？

她什么时候受的伤？抑或是生了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不治之症？

身旁的程烬玄将雕刻工具都收拾好，起身掀起帘子，见苏蔓野仍旧坐在原处，声音稍微高了一些:“走吧，一会儿还要上山，不可能一直……”

苏蔓野听见他的声音才突然回神，猛地抬起脸看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定然是不加掩饰的害怕，他一回身也看见了她裙摆上的血，几乎是同时放下轿帘快走两步到她身前，声音也极快:“怎么回事？哪里伤到了？”

“我不知道……”苏蔓野只是拿手臂拢着裙摆不给他看见血迹，整个人都抖起来，“怎么突然流了这么多血，我是不是得病了……”

“哪里不舒服？”他蹲下身与苏蔓野平视，伸手搭在她的肩上。

苏蔓野害怕极了，其实从前也不是没有面对死亡的时候，她很多次差点淹死在菡萏园，很多次死里逃生，可那时候就连直面死亡的的恐惧也不如今天来得委屈，如今只是流了些血，便连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不，不知道……我肚子有点疼。”

“别哭别哭，我在这里。”程烬玄见苏蔓野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有些手足无措地一直拍着她的手臂，“没关系，没事的，肚子不舒服？”

“嗯。”苏蔓野吸了一下鼻子。

程烬玄听苏蔓野说完，表情有些莫名的古怪，他摸了摸鼻子，忽然起身要往外走去:“你等我一会儿。”

苏蔓野看着他掀开帘子走出去，整个人呆立在原处，不曾想他会这样快地放弃她，丢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