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玄听见苏蔓野的话，身形顿了顿，又很快地回神，继续拍打衣袖，过了好一会儿才满溢痞气地说道，“谁家丢了媳妇儿不着急啊？”

苏蔓野明白他是深藏的智慧，只一味装傻而已，便笑起来，只是看不出欢喜的样子。m.dermstem.com

“苏蔓野，以后你若是要出门便带上予欢，要是你丢……”

“我知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烬玄转过头，眉头皱得紧紧的，很不满意苏蔓野的说辞，认真地同她说道，“我从来没说过你是我的麻烦。”

“你不必对我好，我说过了的。”

“我也没想对你好，就是担心你哪天又脑子犯浑乱跑，还要我花费精力寻你，浪费我的时间。”

苏蔓野和他斗嘴惯了，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没说两句话下一秒就要吵起来，其实她很不喜欢与人相争，但更多的时候是控制不了她自己。

苏蔓野没被人爱过，只被人厌过，也只会斗嘴争执。

她摇了摇头，看着细细的雨织成丝从云间落下，其实程烬玄愿意出来寻找她，她就已经很感动，不论动机如何，她做不到掩饰情绪，便伸手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摸出两颗酥糖，塞了一颗到他手里。

还好没有弄脏酥糖的糖纸。

程烬玄看着手心的糖，表情随性，一点也没有感激的模样，“你哪儿来的糖？”

“刚刚在书院里拿的。”

“那是给来此辩论的名家孩子准备的吃食吧？”

苏蔓野心里不好意思起来，便要把送他的糖拿回来，他却更快一步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苏蔓野伸手抓了个空，指尖摩挲过他微微细茧的掌心，温暖厚实。

“哪有把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去的道理？”程烬玄不满地问。

“我当你不喜欢吃。”苏蔓野瞥了他一眼。

“的确不喜欢。”

“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喜欢就吐出来，我以后再不给你了。”苏蔓野凶他道。

程烬玄笑了一声，突然把袖子举起来，“你把手拢起来。”

苏蔓野听他的话，将双手拢在一起，他微微抖了一下袖口，啪嗒啪嗒，一大把糖掉进她的掌心。

“你又是哪儿来的糖？”

苏蔓野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手里的糖，都是甜斋的上品，青茶夹心膏糖，她一直很想吃的，剥了一颗含着，剩下的都塞进袖口，甫一入口茶香四溢，满口清甜，果真好吃极了。

“回来的路上买的。”程烬玄语气平淡，看了苏蔓野一眼，那表情应该是莫不在意。

苏蔓野别别扭扭地嚼着青茶膏糖，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好像要回去了。”

程烬玄没有等到苏蔓野的任何回报，表情也不见生气亦或是失落，点了点头:“走吧。”

苏蔓野自觉走到他的伞下，与他并肩走在雨中。

下了一整天的雨，本该热热闹闹的商肆都早早关了门合家团圆去了，偌大个京城里静谧萧索，只有沙沙雨声作响。

苏蔓野与他并肩走在雨中，那条长长的青石板路一个人也没有，天地间都沉默下来。

“谢谢你。”她终于还是开了口。

程烬玄完全没想到苏蔓野会这般道谢，握着伞把的手都抖了一下，看怪物似的扭头看向她，“这时候知道谢我了，小没良心的，亏得我还记得你想吃青茶膏糖，你却总气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

大概是吃了糖，苏蔓野心情大好，也忍不住与他说笑起来。

“谁知道某些人是给我气的，还是自己本来身子虚呢？”苏蔓野又剥了一颗糖吃。

刚说完程烬玄就捏住了她的脸蛋，把脸凑上前来，“要不是八抬大轿娶你进门，我赶明儿就把你送回去。”

“到底也不是迎我进门，是迎我那贤良淑德的长姐，可惜啊，长姐不喜欢吃糖，给我捡了个漏。我给你指条明路，你明日一把鼻涕一把泪去苏家，说喜爱苏清鸢成痴，再也忍受不了我了，再看不见她你马上就去跳护城河，你哭的越惨，越有可能把我们俩换回来。”

苏蔓野把他的手拍开。

说完脑门就被程烬玄的指节敲了一下，不重不轻，带着他略略愤恨的声音，“换什么换。”

“想不到某个人不仅是薄情寡义负心汉，还是个奸商来的，吃了你一颗糖转头就算是你的人啦？那我干脆嫁给卖糖的，可不是……”

苏蔓野话还没说完，程烬玄就气势汹汹地开始撸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下来揍她，她吓得立刻起身往外跑去，没曾想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绊到个石块，还没跑出去就摔了个狗吃屎。

“砰”地一声夹杂着水花四溅，听上去响，但这下了一天的雨，泥土软得很，摔得倒是一点都不疼，就是有点儿丢脸。

程烬玄被她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来，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顷刻将他的发尖淋湿，他摸了把脸蹲下身子，刚伸出个手又收了回去，好看的五官蹙在一起，“苏蔓野，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蠢？”

“我呸，我就是不小心，我聪明着呢。”苏蔓野从泥土中拔出脸反驳他，也不在乎形象好不好看。

“伤着了吗？”他想要将苏蔓野翻个面看看，她已经觉得膝盖刺疼。

“刚刚没有，现在有了。”苏蔓野慢慢地撑起身子，左腿膝盖处有几缕红色的血丝与泥水交织在一起，“破了。”

程烬玄的神色猛然黑起来，眉头紧皱，连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耷拉着，他突然站起身，转了个面，背对着苏蔓野蹲下。

“你要干嘛？”

苏蔓野满脸疑惑，已经抖抖满裙的泥土站起来，“难道你想通过挥动自己双手这种方式让自己飞起来，振翅飞回程府，从而……”

苏蔓野能感受到他正在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脾气，深呼吸几次，每个字都像是从他齿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别放屁，上来，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