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一日一早，我去伤兵营转了一圈，才回到帐外就被邵墨竹不由分说拉着向皇帝营帐而去。m.churuyunkt.com

“随我去见皇上！”

“可是……”我暂时并不想见皇帝。

她却直接打断我，“哪有什么可是，陪我一同前往即可。”

“并不是我不愿陪你，实在是我不方便见皇上。”眼见即将走到皇帝帐前，我还在挣扎。

看着我十分抗拒的表情，她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不是，只是……只是……”我吞吞吐吐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

她眉心都揪成了一团，也没能从我口中听到答案，只能长叹一口气:“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见皇上。”

她放了手，我却愧疚不已。“抱歉！”

“抱歉什么？你要是真与皇上不和，去了还不利于我求皇上办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她笑着拍了拍我的肩，继续走向皇帝营帐。

我转身离开，才踏出两步，身后就传来王福的声音。

“姑娘，等等。”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向我跑来的王福，和他身后不远处满眼疑惑的邵墨竹，欲哭无泪、强颜欢笑问道:“王公公，有事吗？”

“姑娘，皇上让我问问，你何时才愿见他？”王福强忍笑意小声说道:“是否需要他亲自去你帐中见你？”

自那日从皇帝帐中离开后，每每十五传话说皇帝召见我，我便以各种理由推脱。到今日为止已拒绝了他五六次。

俗话说，事不过三，即便仗着他的喜欢，我仍有些心虚。所以方才王福叫住我时，心中十分忐忑。

幸亏，他只是问问。

“王公公，劳你转告皇上，我明日一早来践行约定。”

“这么说……”王福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姑娘当真要走，而且明日就走。”

“是的。”

“那好，我会转告皇上。”

“多谢王公公！”

“姑娘客气了。”

……

时近午时，我与邵墨竹营帐中。

“清芫……你……”邵墨竹欲言又止。

自她从皇帝帐中回来后，便一脸阴沉。

我问她，求皇上的事结果如何，她点了点头。“皇上准许我放弃皇妃的身份，以邵氏女子的身份留军。”

“那是好事啊。怎么你一脸不悦？”我不解地问道。

她却只是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不知她不悦的原因，只能说起我准备离开的事，就当转移她的注意力。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也不回宫了，而且准备明日就离开军营。我不愿见皇上，也与要离开的事有关。”

她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沉着脸平静地问道:“所以，你是何时决定的？是不是之前都不准备告诉我？”

“不是，只是想晚点告诉你，有时间好好告别就可以了。”

“呵，是嘛？看来我知道得还不是很晚，毕竟你明日才走。”邵墨竹冷着脸，顿了顿又道:“我有事要出军营一趟，若明日我赶不回来，今日就当告别了。”

说完，便系上斗篷，拿起佩剑。

我觉得她似乎是在生我的气，询问的话到了嘴边，被她掀开帐帘后灌进来的风堵回了胸腔。微微晃动的帘子遮挡了她离开的背影，只剩不明所以的我呆愣在原地。

次日清晨，走出营帐之时，大地被霜覆成一片白。

十五陪着我一同前往皇帝的营帐。

至皇帝帐外时说了句“姑娘请”，便替我掀起帐帘。

帐中，十六正将煮好的热茶倒入杯中，火盆旁的桌上备好了热粥和冒着热气的包子、小菜。

但，营帐的主人——皇上却不在。

“十六，皇上呢？”

倒好茶的十六直起身，对我拱手道:“姑娘，皇上半个时辰前便带着王公公离了军营，至于因何离去，在下不知。”

“那我……”

“姑娘需要的离营手令和快马都已备好，皇上吩咐过了，待姑娘用过早食后，在下亲自交到姑娘手中。”

“好，我知道了。”这样最好，既能离开，又不必苦思冥想如何答复皇帝。

“不过……”我正偷着乐时，忽听十六大喘气道:“姑娘离开前还需见一个人。”

皇帝自己都不在，却要我见其他人，皇帝是何目的？来人难道能改变我的去留？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忙追问道:“见什么人？”

十六摇了摇头，“姑娘，在下皇命在身，不得告知，您在帐中稍候，一会儿便知。”

说罢，十六出了帐，留我一人看着满桌的吃食无心下咽。

饭菜和茶水的热气逐渐消散，时间在缓慢的流逝，焦躁的心像跳动的火焰，狂热且不安。

直到桌上的吃食和茶水都没了温度，我也没了耐心。起身准备冲出营帐问十六要手令，想了想，还是选择在帐中来回踱步。

在无数个来回后，帐外终于传来了动静。“姑娘，您等的人到了。”十六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盯着逐渐被掀起的帐帘，见到来人那一刻惊讶得全身僵硬。

与此同时，男子抬眼，看到我时满脸不可置信。

“戴面具的姑娘？”他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是妹妹、是清芫？”

我仍戴着面具，所以兄长无法肯定我的身份。但他有此疑问，说明早知在此等候的人是他的妹妹——左清芫。

既然兄长是皇上叫来的，那表示皇上也早知我们的关系了。

那他什么都知道，却不对我言明，而是故弄玄虚撮合我们兄妹俩见面，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我猜不到，也没办法猜。

但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在兄长面前装陌生人了。

我取下面具，笑着回应兄长:“兄长，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军营里见到我吧，惊不惊喜？”

他初时欣喜万分的脸庞逐渐冰冷，大跨步走向我，毫不留情地给我额头上来了个暴栗。“分别两年，连兄长都不认了是吧？居然敢戴上面具就装作不认识我？”

我揉着额头后退，“兄长莫要冤枉好人，我第一次在军营中见到你时便直接唤了你兄长，是兄长你自己说我叫错了。如今你却把错全怪到了我头上，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是何道理。”他说着又朝我走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蠢蠢欲动。

我抬手阻挡，好言相劝，“兄长，你如今有伤在身，真要动起手来未必是我对手。听妹妹一句劝，来日方长，莫要逞一时之快，伤人伤己。”

“怎么？在宫里待了一年多，武功有长进了？敢威胁你兄长我了？”

“不敢不敢，妹妹不过是心疼哥哥而已。”

兄长作呕吐状，嫌弃地抽出被我抓着的手。“武功长没长进我看不出来，不过嘴皮子长进了。”

“兄长谬赞。”

兄长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别沾沾自喜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你骗我的事，回家再跟你算账。”

“出发？你也今日就走吗？”

“不然呢？留在军营养老？”

“……兄长，好好说话不行吗？我不就是晚了些时日与你相认吗？至于这么不高兴吗？”

“不至于吗？”兄长高声质问道:“你在宫里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却因为一张面具就认不出自己妹妹，不能在你危急之时帮上你就罢了，连尘埃落定后都不能安慰安慰你，我这个兄长当得多失败！”

不是在责怪我吗？怎么说到了最后，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呢？

“兄长，你多想了，我在宫中一切都好，许多人都很是照顾我。”善意的谎言有些时候算不得谎言。

兄长重重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才缓缓道:“若先告诉我一切的是你，我可能会相信。但皇上已将你在宫中的所有经历都一一告诉我了。你不必为了宽我的心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皇上见过兄长了？除了我在宫中的经历，还说了些什么吗？”

“还向我道了歉，说在宫中之时未能保护好你，你想要离开，他不会阻拦，但是希望你走前能与我坦诚相见，他想让你知道，他不会为难任何一个与你有关的人。还有，你被陷害之事已查明真相，太后那边皇上也已经有了交待，不论你以后要去哪，都不必再有后顾之忧。”

原来如此，原来他知道，我一直害怕他会因为我而对兄长不利。不过，既然话说开了，我也可以放心离开。而兄长……

“既然皇上不会因为我为难兄长，兄长便留下养养伤再回乡吧。”我对兄长说道:“毕竟你有伤在身，同行的话 ，耽误妹妹我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