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廷洲，我相信你，也喜欢你。www.junyiwenxue.com

这是我心中的答案，却不是我给他的答案。

从他帐中离开前，我对他说，分别之日，我再给他答案，但未曾表明何时分别。

三日后，一早，我便来到兄长所在伤兵帐中，他不仅已经能够下床走动，甚至能帮着照顾其他人。

我很高兴他恢复得不错，但待了片刻便离开了，连一句话也没有同他说。

原本打算等兄长伤势痊愈，并多在右廷洲身边待一些时日再提离开的事。

但经昨夜之事，分别之期必须早早提前，我想再过三日就离开军营。

我不准备在离开前与兄长相认，因为一切尘埃落定前，任何变化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愿他被我牵累。

所以，连告别也不能有。

我从兄长处回来时，远远便瞧见十六同数十人团团围住皇帝所在的营帐。

邵墨竹抱着手臂站在自己的营帐外，冷眼旁观成群踮着脚伸着脖子，妄想穿过十六等人的阻挡看热闹的人群。

我走到她身边，指了指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这是在做什么，十六他们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还有这么多人鬼鬼祟祟地挤在皇上营帐外，就没有人管吗？”

邵墨竹摇了摇头，“能管他们的都在帐中吵架呢？”

“吵架？”我大惊，居然有人在皇帝帐中吵架。“谁和谁？”

“楚将军和皇上吵。”

“为了什么吵？”

邵墨竹左右望了望，才煞有其事地靠近我耳边小声说:“皇贵妃娘娘昨夜留书出走，信中说她与皇上已和离，从此是自由身。楚将军发现书信后便跑来询问皇上，二人都急躁了些，说着说着便争执了起来。为了不闹得人尽皆知，十六才带人守在营帐外，以防有人好奇偷听。不过那几位——”她看向成群窃窃私语的几人，“都是各位王爷，除了皇上也无人敢驱赶。”

“哦。”我淡淡应了声。

原来她已经离开了，倒是比我果断多了。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是个远行的好日子。

只是，她走前，是否预料到楚将军会为此与皇帝起了争执呢？

还有，邵墨竹可不像个喜欢看热闹的人，怎的什么都清楚？

“邵姑娘，你向来事不关己便不操心，怎么今日皇上帐中发生的事你知晓得如此清楚？”我挑眉道:“像是你亲眼所见一般。”

“呵～”她冷哼一声，“确实是我亲眼所见。”

“啊？”

“你去了伤兵营后，我便同父兄去了皇上帐中准备商议战后封赏之事。楚将军本也是去议事的，但发现皇贵妃娘娘留下的书信后，便横冲直撞地当着众将质问皇上。所以，不仅我知晓详情，凡参与议事的王爷和将军都知晓。当时，众人一脸茫然，看着楚将军气冲冲扬着手中的书信质问皇上，皇贵妃所谓和离和自由身是何意，谁同意了……”

皇帝说:“楚将军，朕与楚姑娘都是大人，我们之间何去何从可以自己做主了。你是长者，当知晓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

楚将军说:“皇上，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哪个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与小女的婚事乃是先帝亲赐，怎可随意摒弃？小女貌美如花、秀外慧中有目共睹，哪里不配位，至于您悄无声息将她休弃？”

皇帝:“楚将军，朕与楚姑娘是和离，而非休妻。如你所说，楚姑娘容貌和品性都好，所以她不会被休。和离是我们共同的选择，是我们为自己做的主。朕知道你对楚姑娘有养育之恩，对朕有扶持之恩，我们都感激不尽。可是，一场两不相悦的婚事并不是最好的回报方式。”

“做此决定朕不后悔，但未早些告知将军确是朕之过。朕在此，真心请求老将军谅解朕与楚姑娘二人先斩后奏之过。”

皇帝的语气软了下来，北江王也连忙上前打圆场:“楚将军，你是老将、是功臣、也是皇贵妃娘娘的父亲，皇上的岳丈。你生气是理所应当的，但愤怒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你瞧，楚大将军的威严都将众位将军震慑得目瞪口呆了。先坐下喝杯茶，平静平静。”

楚将军怒气未消，但当着众人也不能过分驳了皇帝和北江王的面子公然发难，只得单手叉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北江王拉着楚将军坐下，吩咐王福添上热茶，随后摆摆手暗示看热闹的众将先行离去。

至于众人离开后，帐中都谈了些什么，是激烈争吵还是心平气和。邵墨竹不得而知，我便也是如此。

但最终，皇帝和皇贵妃和离之事并没有在军营之中广为人知，一场君臣之间的小风波也悄无声息地平息了。

翌夜，营中燃起了篝火，皇帝为庆祝战胜犒赏三军。成群曾浴血奋战男人或女人们卸下盔甲围火载歌载舞。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律法和人们的通俗观念——女子不得参军上战场。

若非危亡之际，如此行为在人们看来可是违背律法、礼法，人神不可容忍。但事实证明，生死关头，俗世观念和神的权威都不能阻挡人们做正确的抉择——放下偏见。

军中不可饮酒，茶过三巡，北江王突然起身示意众人安静，“诸位，皇上今日有一事要告知诸位，烦请暂停行乐。”

众人安静，齐齐将目光投向座上的皇帝。皇帝缓缓站起身来，扫视着众人，高声道:“诸位背井离乡，远赴边关保家卫国。如今战事平定、大徵得胜，各位功不可没。借此机会，朕也有一件事要向诸位宣布。”

“那便是——自今日起，废除女子不得入仕从军之律例，女子亦可参加科考、入朝为官，投身兵戎、征战沙场，与男子一同报效国家。”

霎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营中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亲耳听到的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听对了，向后传话的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传对。

少顷，王福拿出加盖了玉玺之印的圣旨再次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宣旨之日起，大徵无论男女，皆可入仕从军；此次参战人员，无论在编士兵，抑或是江湖人士，皆分发一年军饷，再论功行赏。”

短暂的寂静之后，北江王和楚将军领头跪下，然后是整齐划一、响彻云霄的高呼声，“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

席间，邵墨竹因律例更改，高兴得茶水都多喝了几杯，不久便拽着我陪她去小解。

小解完返回的路上，她突然对我说，她想留在边关，不再回宫了。

我惊讶不已，停下脚步问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说:“我出身高门，又是家中的唯一的女儿，从十四岁起，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初时，父母兄长都觉得我年岁太小，不舍得我早早定亲出嫁。到了十六岁那年，他们觉得我可以出嫁了，想为我择婿，我却死活不答应。利用他们对我的宠爱，我胡搅蛮缠拖到了十八岁。但是那时，与我同岁的官家女子，已经没有待字闺中的了，我若再不出嫁可就是老姑娘了。父亲大大咧咧，倒是不觉得怎样，母亲却是为我忧思过度，终日萎靡不振。我不愿因一己之私，伤害家人，又无心婚嫁，与某人共度一生、生儿育女。适逢皇上选妃，我便向爹娘提出要入宫，只要能成功入选，我便有办法安安稳稳、不声不响地在后宫终老。”

话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好奇起来，“若不能入选呢？”

她神秘一笑，“我自然有办法不会落选。”

“什么办法？”

“你猜猜。”

“我猜不到。”

“……罢了，我直接说吧。”她语气中有些无奈但没有不悦，接着说道:“选妃虽然是给皇上选，但主要由太后做主。所以，只要有人能在太后面前为我美言几句，结果可想而知。而与我相识的九王爷，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自然是最佳人选。所以，我请他帮了些忙。”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似乎扯远了。

于是我再次问道:“那你为何决定不回宫了，你爹娘会答应吗？皇上又会答应吗？”

她说:“入宫不过是我应付爹娘的下下策。如今律例更改，女子与男子一样，可以建功立业，只要我敢，闯出一片天地也不是不可能，对吧？既如此，我何必要将一生都不甘不愿的浪费在深宫之中。我爹娘那边，我已经想好如何说服我父亲了，至于说服我母亲的事恐怕就要交给我父亲了。而皇上，他一定会答应的，毕竟还有你在，不是吗？”

说到了最后，她还不忘调侃我一句，我只能装作没听到后半句。“既然你决定了，那祝你早日功成名就。”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