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皇上！”楚慕和向皇帝投去感激的眼神，又瞥我一眼后行礼道:“臣女就不打扰两位了，先行告退。www.muyuwenxuan.com”

楚慕和转身离开，临出帐前又突然回过头来，“对了，皇上，你我相识多年，临走前以故交的身份胆大妄为劝您一句，这般薄情……”说着瞥向我，“不合适。”

自她进帐，已是第三次瞥我，我并不介意，但有些无所适从、如坐针毡，只得低下头躲避她的视线。

“哈哈！”皇帝笑出了声，转头看着我:“清芫，你懂楚姑娘的意思吗？”

“？”我面具下的眉头紧皱，心中满腔疑惑，不解皇帝为何突然毫无征兆地戳破我的身份。同时注视着楚慕和的反应。

“左贵人？”楚慕和惊呼出声，来回打量着皇帝与我的神情，忽而又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你。”

“我还当皇上已经新人换旧人，忘了宫中那位，独得他青睐却芳魂已消的左贵人。却原来，一直是你。倒是我看轻了皇上的情义了，没想到他远在暮州还能相隔千里护你周全。”

她自进帐后面无表情的脸上出乎意料地展露一丝欣慰的笑意。

我越过皇帝走向楚慕和，取下面具后再郑重行了礼。“皇贵妃娘娘，此前一直隐瞒真实身份，实在是有苦衷，望您莫怪罪。”

她轻轻摇了摇头，“你虽瞒了我，却并未亏欠我，不必感到抱歉。而且，自今日之后，我便不再是皇贵妃了。至于其中缘由，皇上会告诉你的。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了。”

楚慕和面带笑意离了帐，皇帝走到我身旁与我并肩而立。告诉了我她所谓的缘由。

皇帝给她的信封中装的是和离书。

当年，楚慕和被楚将军以家族利益、父兄官途逼迫进宫嫁与时为太子的皇帝。但幼时便相识的二人其实同病相怜，都不准备心甘情愿接受这场只为利益的婚事。

只是那时的他们深知自己无法反抗。如今时机成熟，皇帝便予她想要的自由。

“原来真是和离书啊。”我并未太过诧异，倒是有一丝猜中谜底的喜悦。

从她转变了自称，并向我强调不再是皇贵妃时，我便已经猜测到她问皇上要的东西是解除他们夫妻关系的一纸书信。

之所以是和离书，而不是休书，是因为皇帝说她入宫以来不曾有任何过错，也不会给她莫须有的罪名。

只是……

“皇上，皇贵妃娘娘是个很不错的人。放走了不会可惜吗？”我随口问道:“在战场之上武艺高强，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在宫中温柔贤惠、端庄大气。这般品性优良、相貌出众的女子，与皇上您多相配啊，对吧？”

皇帝反问我:“那清芫你觉得我不应该放她走吗？”

我断然摇头，“若是她真心所求，那倒没必要挽留。只是，皇贵妃那么好，即便最初皇上与她结为夫妻之时并非两情相悦，但相处多年，必有情意，如今和离十分不舍吧。”

皇帝没接话，直接绕到我身前，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清芫，你是不是吃醋了？”

“皇上何出此言？我吃谁的醋，为何要吃醋？”

“你是否觉得我与楚姑娘相识更久，感情也应该更深，所以心里不是滋味？”皇帝挑起的嘴角出卖了他故意逗我的恶趣味。

“……皇上，你多想了，我没有不悦。你与楚姑娘相识多年，不论彼此之间是知己之交还是男女之情，感情都应该很是深厚，我怎么会因此而心里吃味。再者，皇上不是我一人的，皇上的感情也不是独属于我，不论你与其他女子有怎样的感情，怎样的关系。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并无吃醋的资格。”

闻言，他脸色突变，扬起的嘴角逐渐向下，眼里满是失落和惆怅。

“难道方才楚姑娘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难道你不知那句独得青睐所谓何意？”

“难道你不知我的情意都放在了谁身上？”

“难道我那些表明心意的字字句句你都未曾当真？”

“难道在暮州那夜，我亲你时，你只是迫于皇帝的威严而不得不接受？”

皇帝步步紧逼，整个身子越靠越近，有节奏的温热气息自上而下打在我的脸上。我最初只是想开开他的玩笑，此刻却惹祸上身。

我不敢回答他的问题，想逃又绕不开，只能回避着他深邃眼眸中期待的神色，一步步后退。

“皇……皇上，静妃娘娘还在等我，我该回去了。”我慌乱地找了个笨拙的理由。

“你若不答，便不能离开。”他缓缓道。尽力保持平静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天子的威严任何时候都不缺乏震慑力，门就在他身后，路就在脚下，我却不敢直接跑走。

我垂下眼睑，定了定心神，壮大了胆子说:“皇上，您有三宫六院，十几位嫔妃，若独独青睐一人、钟爱一人，将其他人置于何地？您既然将她们都留在了宫里，应当好好对待她们。天子爱万民，您要平等爱大徵的每一位子民，也要雨露均沾，爱您的每一位嫔妃。”我答非所问，却字字真心。

我见过一夫一妻的人家，也见过妻妾成群的人家。这个时代，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要求从一而终。我并不赞同这样独独禁锢女子的不平等风俗。所以我赞赏楚慕和追寻自由的勇气。

但是，选择不随世俗的眼光活着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一定的底气的，我可以那么做，却不能苛求别人也那么做。

我期待离开皇宫，抛下难得的富贵，逃离那被种种规矩包围，常常勾心斗角，与别人共侍一夫的压抑日子。即便日后穷困潦倒、孤独终老亦无悔。

但是，选择富贵和荣华也并不是过错，那只是大多数人一生所求。所以，大多数人不会选择成为楚慕和和左清芫。

而她们，做了与我们相反选择的她们。皇帝既然选择了她们做他的女人，便应当好好对待，将他的情、他的爱分给她们。而非予我这个表面安于深宫高墙，却一心只想远走之人。

“……清芫，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有些急了，“但我只想知道，今时今日，你是否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你对我又有几分喜欢？”

他目光灼灼，灼热的眼神里带着些许不安。呼吸不再平稳，抬到腰间的手也不自觉收成拳状。

夜风拍打着营帐，发出嘭嘭的声音，这般的嘈杂下，我却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他的问题，我的心中早有答案。但是，我并不想让他知道。

因为，我对他的喜欢始终抵不过对自由自在的向往，没必要给他过多的期望了。

“皇上，我不回宫了。”我本打算过些日子回到暮州城后再告诉他。但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不能太过自私，一边贪恋他，一边抗拒回宫。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接着说道:“你可以不回宫，但你不能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亦或是他没听懂我的意思，于是给他细细解释了一通。“皇上，我的意思是，我永远不再回宫，不再是左贵人，不再是皇妃，与皇宫再无关系，不再受宫规甚至……皇上你的管束。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是，我知道。只要你想，无论任何要求我都答应。我只想要你一个答案，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放你离开。”

我不解地问道:“既然结果都一样，那答案如何还有意义吗？”

“有！”他语气十分坚定。温柔的眼神始终如丝缠绕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