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说，“你没有这个，看起来像个妖怪。m.luhaibing.com”

“我不是妖怪，我是人。和你一样，你看，我有鼻子有眼睛、嘴。只是没有头发，其它的地方和你都是一样的。”她温柔道。

小男孩说“不是一样的，你的脸是肿的，眼睛也是肿的，腿，一边很粗，一边又很细。不是妖怪是什么？”

“我只是受伤了，等好了就会和正常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微笑着解释道。

“受伤？是有人打你吗？”

苏暖摇了摇头说“没有。”

小男孩用手去擦她头上流的血，“对不起，不该拿弹弓打你的。”

苏暖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小男孩问，“你不疼吗？”

“有一点点。”

他在伤口上吹了吹说，“我阿娘就是这样做的，说这样就不会疼了。”

苏暖点点头，道“对，吹一吹，就不疼了。”

男孩低着头，失落道，“可是现在阿娘不在了，没有人会给阿寒吹吹了。”

苏暖问道，“你阿娘是谁？”

“我阿娘叫阿念。”他回答道。

阿念？

苏暖想到了她刚来时被华尚裕杀了的妇人，原来她已经做了母亲。

“你认识我阿娘吗？”

苏暖摇了摇头。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你叫阿寒吗？”

华暮寒点点头，“他们说的不对，你不是妖怪，你是一个像仙女一样好看的姐姐。”

“为什么啊？”苏暖学着他的小奶音问道。

华暮寒挑眉说，“因为你很温柔，你不是妖怪。你是一个脾气很好，很温柔的姐姐。”华暮寒又重复道。

“谢谢你。”苏暖诚恳的说道。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还能与人聊天逗闷。”来人正是萧梦舟，其实那日的伤还未愈合，本应该要好好养伤的，可是他就是要折磨她、作践她。哪怕自己都还带着伤，这样的偏执不知道是要说他可恶还是可怜。

苏暖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奴才见过萧王。”

萧梦舟不动声色的走到染缸前，里面正是红色的颜料。他取了一瓢，毫无征兆的泼在了她的脸上。顿时红色的颜料在她的全身绽放，这下就果然如同华暮寒口中所说的妖怪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依旧安静的跪在那里。萧梦舟蹲在地上，用一种暴戾的眼神看着她，他抬起手要去擦她脸上的颜料。她条件反射的躲开了。萧梦舟轻轻一笑，说“我不打你。”

在一旁的华暮寒几乎吓傻了，他连忙拿出自己的弹弓，又在地上找了一个个头很大的石头，对着萧梦舟的脸，准备要打。苏暖连忙说“把弹弓拿下来。”

虽然他是华尚裕的孩子，可是依萧梦舟如今的脾性怕也会牵连与他。

他勾住了她的下颌，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她的脸。

萧梦舟一字字道“如今你这番面皮是看不出原来俊俏的模样了。”

他松开了她，面无表情的去洗手，然后说“你的夫君能翻手云，覆手雨，能一声令下便定人生死，能聚齐四方诸侯来攻打一座鹿城。”

苏暖的眼里有些动容，萧梦舟笑了笑说“华尚裕如今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什么王？做他的春秋大梦吧，马上就要做人的阶下之囚了。”他开心道，好像他即将要遭难的人里没有他一样。

“你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吗？猜猜如今这番局势，我会怎么做？”

她并不了解这个疯狂、血腥、暴虐凶残的男人，她也当然猜不出来他会怎样做？

“猜不到？”萧梦舟勾唇笑道。他拿出了一个封信，直接扔在半空中。

苏暖小心翼翼的接过信，去看那信上的内容。

看完后，她捂住嘴，有些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是他的字。

“徐世骄要谈合作，放了你。”萧梦舟笑了笑，“凭什么我的妻子死无全尸，而他的妻子可以安然无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可是。”他满目狰狞却又满脸的痛苦的说道“我的错误不能让定阳几十万的将士为我承担，我心之所往，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萧梦舟站在他的身边，此时他正在做一个及其痛苦的决定，“本王不愿意去做个穷途末路的人，齐尚裕，若没有了我萧家的四十万大军很快就会落败，或许在他做出那样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得到这样的结局。”苏暖不知道他这番反复的横跳，不断背叛是为了得到什么？还是说他曾经被利益驱使，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走到如今却要迷途知返了。

苏暖问他，“那你当时又为何要反？”

这是二人第一次真正的言语交流，萧梦舟很意外的回答了她，“如今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年清剿前朝后党时父王曾经和其完颜克有过一些信件来往，可是父王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是因为在天水一战时，因为支援大军的迟缓让父王不得不去借用胡人的兵力，父王当时并不知道完颜克的狼子野心，后来父王不愿受其威胁便自杀了。我怕有人怀疑此事，便对外宣称父王是病逝。”

听完后苏暖心里一阵唏嘘，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曲折的故事，他又继续道“这个事情瞒不了多久，到时候萧家就会被彻查，介时也是被满门抄斩的死罪。”所以他先发制人，在华尚裕对他抛出橄榄枝后便接住了。

“这一切都是本王的罪过，本王不愿意再让萧氏一族再受其牵连，如今徐世骄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应该也要紧紧抓住才是。”他去看苏暖先如今可笑的模样，眯着眼睛说“我也很好奇，如果他见到你是现在这幅模样，他还会不会待你像如今这样好？”

苏暖淡淡道“我与他的感情绝对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能决定的。”

他不屑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苏暖安静的看着他的脸，等待着他的下文。”

“男人嘛，都喜欢漂亮的女人。特别像徐世骄这样的身份尊贵的男人。你如今这番模样，又在鹿城里协助华尚裕进行货币置换的勾当，助长了其兵力，这一做法可是视位叛国的。如果我是徐世骄我想我是不会去接这一块烫手山芋的。”

“你也说了你不是他。”

“你在此处受苦受累之时他已经是美人在侧，醉在那温柔乡里了。”

“胡说。”

“我有必要骗你吗？听说那个人还是赵将军的遗孤，已经纳妾了。好歹人家还是一品将军的女儿，却给人做小，这徐世骄还真行。我想他把你从这儿赎回去，怕也只是为了得一个好名声吧。”

她那张满是颜料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又恐怖又荒诞。

她突然感觉到有些委屈，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流，流下的眼泪混在颜料一起像是哭出的血泪。

可有为什么要委屈呢？

一切不都是自己要做的决定吗？

如今她要保下的人都活下了，用她自己那微薄的力量去撼动了青天。可是无论怎么去说服自己，苏暖都还不能把那些不好的想法从脑子里抛去。

她好像就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她曾经以为，她已经没有逃出生天的能力了，所以她在黑暗里去仰望光明，如今光明在望，可她却被抛弃了。如果他真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迎娶了赵姑娘。

她真的会觉得自己好好笑。如果萧梦舟说的是真的，那这样算不算事一种抛弃呢？她不知道，找不到答案，所以她想迫切的回去找答案。

夜半三更之时，萧梦舟将她藏在了一个马车里，萧梦舟什么话都没有和她说，但她却什么都没有问，她知道萧梦舟是要带着她出城。

透着马车的缝隙，她看到了好多举着火把的士兵，他们有着自己的一身衣服，而那个写着华字的大旗在大风的肆虐下也变得残破不堪。就如同预测着他们日后的命运一般，凋零落下。

她感觉到马车上突然颠簸的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到了什么幽静小路。可是马车下突然转出了一个孩子，圆滚滚的小脑袋虎头虎脑的样子十分可爱，脸上还有些灰尘。

苏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以后感觉到有些吃惊。“阿寒？”

“是我。”

听到这样的声音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什么声音？”

萧梦舟往里面一看，也被惊讶到了，他们行事周密，竟然被一个孩子给混了进来，而且都还没有察觉。

眼看萧梦舟要拔刀，苏暖连忙把华暮寒护在了身后。“别杀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萧梦舟冷声道，“别妇人之仁了，你不要忘了他是谁的孩子！”

见苏暖拿着身体挡着剑，萧梦舟道“闪开！”

她不为所动，继续说“他对你没什么影响，求求你了。”

萧梦舟目光闪动，“你的心倒是善，连一个敌人的孩子都要以命相互，行，我现在不杀他，一会把你送走了，我再来解决他！”他狠狠道。

华暮寒却也不怕，完全有这他这个年纪没有的冷静。苏暖说“我会把他带回湛城，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眼看鹿城要被攻打，苏暖只怕华暮寒留在这里也是个等死的份，便说道。

见她这样说，萧梦舟觉得很有些玩味的说道，“华尚裕的儿子带到徐世骄的身边？有些意思，那便随你吧，反正他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说完他便又骑着马，往前去了，萧梦舟看着远方漆黑的路，谁也不知道投奔与灭了自己满族的仇人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有骨气尊严，他都不能拿定阳几十万名的将士去堵，他不敢再带着他们去打一场根本不可能打赢的仗，他不敢再拿这么多的人命去替他完成一场根本就完不成的梦。他看着远方的泛白的天际，看到了那泛白的天空，如今天快亮了，那梦便也就更该醒了。

他骑着马往黑暗中去了，却也坚定的去走向他人生的终章。

“你真的要带我去湛城吗？”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苏暖点了点头，问“那你想去吗？”

华暮寒沉默，满脸愁容，这样的神色在他这个年纪又是很少见的，所以苏暖很好奇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经历。他点了点头说“想！跟着你，兴许还能活下去！”

苏暖没有想到他这样小的年纪便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马上要打仗的事情？”

“嗯。”华暮寒点了点头，说“父王已经再收拾东西了，他们要走，要撤离鹿城，可是父亲没有想带我走的意思，他只带了阿琪。”

“阿琪是谁？”

“阿琪是父王最喜欢的儿子，是我的哥哥，父王和我说让我乖乖待在鹿城等他回来，可我知道父王在骗我，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会觉得他不会回来了呢？”

“因为父王把自己平日里最喜爱的物件都带走了。”暮寒笑了笑，那神态分明就是个小大人的样子。“父王就算要带些死物走，也没有打算把我带走。”

看他这番悲伤的样子苏暖轻声安慰道，“也许你父王对你是有别的打算。”

他摇了摇头，说“你别提我父王说好话了，我比谁都了解父王，我对他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人，我生下来便是我娘帮我亲手带大的，父王他从来没有问过我，我和父王到现在说的话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我父王有很多的孩子，这一次在鹿城本来就之带了我一个，是阿娘带我来的，说让我跟着父亲，让他多看看我，这样也能讨得他的喜欢。阿琪是在鹿城安定下接过来的，听说是父王太过于思念他了。”一个亲生儿子和自己的父亲连十句话都没有说过，这真是一件少有的事情。

听到他的这些经历，苏暖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的好，便给他把脸上的灰给擦干净了。暮寒问，“姐姐，我跟着你能活命吗？”

看着他那张无比期待的脸，苏暖点点头，然后坚定的说道“能。”

一下了马车，到了两城交界的护城河，她头上戴着斗笠，苏暖纵使有千万般的勇气，可也害怕他会见到自己这一副样子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