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苏暖拉至面前，道“她是苏家的嫡长女，有她来发展织造事业，我们便有了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撑。m.youminggu.com”

萧梦舟咬牙道“可她也是徐世骄的妻子。”

“萧兄，战争是需要钱的，试问拿下湛城此后的路我们又该如何？届时守城又需分出许多兵力。”

他痛苦道，“可当时攻打湛城的战略是你制定的，如今，如今你却又如此说。华尚裕，难道我妻我子我萧家满门便是跟着你戏耍玩闹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气，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他青筋暴起，面容冷沉。“你家中之亲，我没有办法去弥补，可是。”华尚裕又将那美姬拉至面前。

那美姬好似预料到危险，满脸惊恐道“王上，王上不要啊，妾跟了您十几年了，没有感情也有恩情啊。王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王上！”无论美姬如何祈求，他都无动于衷。

“如果当日被杀之人是我的亲人，我亦会做此选择。”语罢那女子被他一剑封喉，温热的血液溅在苏暖冰冷的脸上，她麻木的去擦脸上的血，呆呆的看着手上的一片殷红。这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然无声的离去了，原来上位者便是这样轻易的定人生死。他们的权利与那给人书写名簿的神明来说又可有何不同？

见他如此萧梦舟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失魂落魄的走开了。

苏暖此刻眼睛肿了一只，因为她的脸很白，所以可以看到很明显的青紫，再加上那脸上被迸溅的血液，看起来尤为狼狈。

华尚裕看着倒下的美姬，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人命便是如此的脆弱。”

苏暖知道此事与自己并无多大关联，并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难道没有半分不舍，她方才说她已经伴你十余年了。”

十年的时间，养条狗也有感情了吧。

这个女人看起来年龄与她相仿，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这样算起来这个女人竟然是自十几岁起便已经伴他左右了。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最后竟然只是他拉拢人心的一点筹码而已。

华尚裕冷冷一笑，“不舍？一个奴才而已。是我救了她，是我给了她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在齐王府十多年来我没有亏待过她。如果不是我，她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你懂吗？”华尚裕厉声道。

此时在他躺在地上女人与他初次在长街救到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没有生气，奄奄一息。“阿念，相信自己死的有价值。”

到了房里她终于是能歇了一口气，这个房间既阴暗又潮湿。给她送衣服的那个丫鬟好像对她很不满，苏暖对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可来一想二人都各自为营，她对她如此也是常事。

“装什么娇贵小姐的样子，呵！阶下之囚而已。”那姑娘讽刺道。

她扔了一床薄薄的被子，甚至来说那根本不能算是被子。

她接过来床被子，那丫鬟瞥了她一眼，可见她如今穿布衣粗衫也能如此好看，眼里闪过一些嫉妒之意。又冷声说“你如今是连我们都不如的贱奴而已，见我之后也要喊我一声姐姐。”

苏暖看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问“为何要叫姐姐？”

丫鬟不耐烦道“让你叫你就叫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那不知姐姐如何称呼？”苏暖谦卑道。

“我叫春兰。”

她给行了个标准的官礼，“给春兰姐姐问好。”

那丫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行礼，顿时心花怒放。清了清喉咙，挺着胸膛说“看刚才萧王的样子，我怕你的日后日子不会好过。你可别连累了我，不然有你好看！”春兰倒是一个很现实的丫头。

“多谢春兰姐姐为我操心。”

春兰白了她一眼，厌恶说道“谁为你操心？”她两指摆开那破烂脏污的被子说“只有这个给你盖，被子没有多余的。”然后有指着远方说道“那个地方是洗衣服的地方。”

“多谢春兰姐姐。”苏暖再次道谢道。

因为苏暖的身份过于特殊，春兰也怕会引火烧身。便不再多言。

她清洗完了那条被子，因为她是爱干净的。

她躺在没有任何被褥的木板床上，望着红木的房梁。此时她心中所想是那刚出生的孩子，是生死未卜的夫君。还有母亲、子恒。

如今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湛城至少已经守住了。而徐世骄也可以安心的养伤，在薛以安提出退城一事时她便已经想过以徐世骄当时的身体状况，撤离也等同送死。

那一日，她也想过，如果能成，便用她一命换取众方百姓一命。

如若不成，她便同众方百姓一起死。“熹儿，不知道你可好。”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那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和身受重伤的夫君。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连忙去擦脸上阑干的泪痕，不等她起身去开门，房门便已经被人闯了进来。

那人正是带着一身戾气的萧梦舟，见他一来，苏暖往床后又退了退。他目光闪动，恨意难消，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他逼近跟前，面目阴森，“我会一点点的折磨你，让你要生不能要死不得！”

他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至床下，她本一只眼睛受了伤，视线受阻碍，被这大力一拖便撞到了身后的烛台。她被痛出了眼泪，可不等她有喘息的功夫，萧梦舟又大力的抓住了她的头发，他的眼神即严酷又冷俊。他的神态是那样的复杂，看她大多的时候都是一种仇恨的意味，可又有很多时候看她时又如同死物。

苏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面前的人一定是因为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神志受到了影响。他曾是徐世骄的至交好友，也是意气风发的异姓王爷。可是他如今已经被仇恨裹挟，丧失了真正的自我。

他拽着她的头发往门外走，苏暖没有办法只能跟随着他的动作也往外边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什么地方。苏暖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掉了。到了一个丘陵之地，萧梦舟把她大力甩开。“我妻我子死时你也在场吗？”

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回话，只觉得身体微微发麻。

萧梦舟冷笑，“我跟徐世骄相识也有二十年了，谁能想到会有一天到了如此地步！”

见苏暖沉默，他顿时被激怒，直接打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她脑袋嗡嗡作响，许久没有缓过神来。她也回想到那日那母子二人的坠城之惨状，她不敢想起那样的画面，她知道纵使她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能弥补徐世骄对他照成的伤害。

他大力的掐着她的下颌，说“你不是也生了个孩子们。

他森森笑道，说“到时候我就拿这那孩子的命和你的命给他们陪葬！”

她被他掐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萧梦舟招了招手，来人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苏暖在脑子里想了很久，“张敬辰？”那一位年轻的探花郎。

那人被识破身份有些尴尬的躲开了苏暖的眼神，“王爷。”

“把她埋了。”萧梦舟淡漠道。

张敬辰诧异道，“王爷不可，王上他说留着她的命还有用。”

“我何时说要杀了她了？把她埋起来，在这里待上一夜。”他看着张敬辰那张犹豫的脸说，“怎么了？张大人？你若怕怕她被这山上的虎豹给吃了，你便在这里守她一夜吧。”

“挖。”他冷冷一字，却让人拒绝不得。她看着苏暖的样子笑道“真想知道徐世骄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妙的主意。

“把她的指甲给拔了。”萧梦舟的话轻飘飘的，可是话里却是十分残忍血腥。

“这……”见张敬辰犹犹豫豫，萧梦舟怒火中烧，“狗奴才，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张敬辰低头坚持道“小人恳请王爷去问一问王上的意思。”

萧梦舟轻轻一笑，好看的脸上带着阴邪之气。“去问吧，看看王上他会怎么说。”

待张敬辰走后，萧梦舟便双手抱胸，睥睨着她。“猜猜，华尚裕他会不会护你。”她神思恍惚，说“对于他来说，只要能留得我一条性命，可以领导织造司事宜便可。所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的。因为他要补偿你，不然也不会当着你的面杀了那个姬妾了。”她冷静的分析道。

萧梦舟轻轻一笑，“聪明。”

“所以便开始吧。”他拿着一冰冷的小刀，割断了她的长发，顿时青丝散落，不一会的时间，那一头好看的青丝便已经全部散落在地上，她的头便如同庙里的姑子那一般光秃秃的。对一个女人来说什么最重要，他想不过是美貌吧。可面对这这样的羞辱苏暖并不为所动，她沉静的看着他，只见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可看到苏暖的不为所动，他的笑容便凝固了。拿了一铜镜，拿到她的面前，企图让他自己看一下此刻的样子。而苏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没有任何动作。

“你为什么不求饶？”看着她那张豪不畏惧的眼神萧梦舟怒吼道“不要用你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她道，“真是可怜。”

“你说什么？”萧梦舟怒吼道。

“你把这些给他看，又能怎样？你亲人的命能回来吗？当时他不是没给你选择的机会，可是你没有选择他们。是你自己，选了你的春秋霸业，是你自己亲手葬送了他们的性命。”

“住口！”萧梦舟厉声道，他勃然变色。

“动手吧，把她的指甲一片片的全部都，取下来。”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便有人拿这一精致小巧的钳子。十指连心，每一下都是锥心刺骨的痛。他阴森森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哈哈哈哈！”

待十片指甲全被取下之时，萧梦舟道“真想看看他收到我这一份大礼后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她倒在泥土里，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她看着满地的青丝凄然一笑，“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日月所照，莫不砥属。”

我从这些时日的经历中知道，我有多么的厌恶战争、杀戮，他们这些人只知道沉醉于肉体的欢愉，将别人的血肉与活下去的权利踩在泥土之中，我日益失望，看不到这个国家的前途与未来，这个战争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们又该把希望寄托在谁的身上，身为大宣臣民，何时才能还他原有的面目。

他只下了个埋他的命令，便离去了。苏暖看那雨水和泥土交织在一起，一铲铲的全部打在她的身体上。

大雨之下她看到了那站在远方的高大男人，第一次见他时还因为一些误会闹的有些不愉快，可那时侯他一起风发，而不是如今这一副谄臣的小人之态。

他神色黯然，看着那些泥土逐渐把她的身体全部覆盖住。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样安静的看着。待到人都散去，她全身被土掩盖，只留得一个头在外经历风雨。那个男人，也同她一样在淋着雨，没有打伞。

时间就这样消逝，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站在同一个地方。她光秃秃的在土里看起来即可笑又可怜。

许久那男人才沙哑着嗓子问“值得吗？”

张敬辰其实并不敢去看她，“做这些你觉得值得吗？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春草没，铁骑踏马过山河。只剩红妆，残颜无色，恨公潦倒浮名落。她想起来那时她无意间写的残诗，在此刻用来却也十分的贴切。

她道“勇者不必死节，如果因为活的幸苦就要选择去躲避，那这个人就是懦夫。可是一个人如果能够顶住苦难、荆棘，去为心里所爱的人奋勇一战。哪怕满身伤痕，血迹累累，那也是一个英雄。”

可是她并不曾做过谁的英雄，她只不过在守护一个属于她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