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

什么样的豆子长成你这样？红豆？手里的调羹略顿了顿他抬头开口:“冯叔，这里哪处有有热汤泉的地方？”

“可算是有个有见识的了！不必热汤泉，建暖棚烧地龙一样能行！这事儿我都跟你们王叔说好了，去年是没来得及，今年咱们从七八月里就开工，哈哈……保管不让娉丫头变成兔子！”，冯先生接过话来笑着继续:“大哥，我怕我记不住，你想着提前寻好地方，留好菜种！”

王大叔笑呵呵点头，“记着呢！”

“这是个正经事！富贵你可操持好了，到冬天再吃锅子我可找你要青菜!” ，孟老爷子也抬起筷子虚空点了点他强调。www.zhhrzx.com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显然是都想起了过年吃锅子的那场事——大锅吊的飞龙汤，鲜美鲜美的，涮了牛肉羊肉鱼肉鸭肉，牛肚羊肚鱼丸鸭肠，一帮小子吃的热火朝天，孟老爷子却吃的嘴苦心苦，最后愣是被王老太硬逼着喝了三碗山楂水才算完事。

程伯笑过了又看向身旁的冯念恩说话:“你这未雨绸缪的够远的，眼下的……不想想？”

冯念恩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慢慢嚼，“不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咋了？”，王婶子满脸疑惑地看着金氏，“你俩吵架了？”

金氏失笑，“嘿，嫂子，你看他是能吵的过我还是能打得过我？是为田地的事儿吧？你快吃，估计他一会儿就来！”

“别介……还是容我想想……”，冯念恩说着又抬头看向这桌，“你们也都说说，小璟，你心眼儿多，你先来！”

“……”，赵璟抬头，见几个人俱是一脸“你确实心眼多”的样子看着自己，有些无奈地放下汤匙开口:“土地零散不便耕作、同村关系也不好理论，所以这地不好买，不过既然他们接二连三找里正来说项，想是真存了这个心思，怕是被这两年地里收成低给吓怕了，这又错过了时令，今年的收成依然堪忧，另外他们也想腾出人手好做工挣银子……”

看冯先生点头，赵璟继续，“若想迂回不若就从粮种和农具上着手——”

“卖粮种租农具？倒也可行！”，冯先生边说边点头，继而又看向了冯璜，“冯璜呢？”

冯璜直接，“只买能连成片的，零零碎碎的不考虑！买下来如何耕种？总不能编上号初一种这块初二种那块吧！”

“你就是个……”，冯先生不想做评价，转头再看向杨娉。

杨娉端详了筷子上的面条一会儿才说话:“冯叔，我也不想买，除了赵大哥说的因由外我还不忍心买……这边不同于别处只要肯出力就能烧荒垦出地来，石头比土还多就是再免除两年的赋役也无用，原来听王叔和婶子说过他们因为半垄或一垄的粮食打的头破血流的样子……在他们心里田地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的爹娘他们的命……”

“可他们现在竟然能下定决心将看得比命重的土地拿出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我都狠不下心，其实我也知道他们短视，想法也简单，说白了他们担心的无非就是再碰上个灾年……赵大哥的法子好是好，可依然解不了他们的忧虑……算了，冯叔，买吧，违心就违心了！既然迂回了不若就再迂回一下，跟他们说好咱们买下后须得再租给他们自己耕种，这样一来情感不断二来自己的地自己熟悉，粮种和农具咱们都提供……”

“你这丫头到底是……”，冯先生与同桌的几人对视几眼后终是叹了口气说话:“心软又良善！”

赵璟的手指却是在桌下捏紧，等和她一起出了花厅拐到去往大书房的小路上时才轻声开口:“杨娉，你顾虑的太多，这样太累。”

他想说我不想让你顾虑太多，想说一切有我呢，想说我想让你无忧无虑想让你任意而为，但最后只吐出三个字，“你还小……”

“我顾虑的多？”杨娉闻言有些茫然忽而又笑，“你又觉得我小了？赵大哥，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和我同病相怜？”

这下换成了赵璟茫然，他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才低低出声，“你实不必这样……娉，妹妹，我可以……我能护你周全……”

“……”，对方的样子和话语让杨娉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在心底深处觉得不能拒绝了他。

拒绝了他他会伤心的吧？杨娉这样想着就弯起了眉眼笑了，“那以后有事我就都找你啊！”

“好，必定用心！”

看吧，他竟是比自己还欢喜呢，杨娉庆幸自己没有拒绝他。

今天是向老先生交课业的日子，三人一同候在外头，挨个被叫进去点评指教了一番后又领了新的课业出来，冯璜看看他们二人的又看看自己的忍不住低声跳脚抱怨:“这回怎么又不一样！”

杨娉笑他，“不是因材施教吗，怎么能一样？一样能怎样？你想干什么？”

“我——”

冯璜一语未起便见余霜闯了进来，“小姐，前几天咱们在后山救的那人找过来了！”

“你们救人了？什么时候？谁？”，冯璜第一个发问，赵璟也偏头疑惑地看她。

杨娉稍稍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来干什么？致谢？不用理会，让乔姨打发了就是！”

“不是致谢，哦，不仅是致谢……”，余霜少见的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说，狠狠一跺脚压低了嗓子恨声道:“他们来了一家子人，抬了礼，大张旗鼓的，还带了官媒，要提亲，说要娶你！说你跟他……跟他家儿子有私情……”

“……什么——”，杨娉被惊的长大了嘴巴，接着就失声大喊。

“金姨很生气，王婶子已经快要跟他们吵起来了，我姐还动手打了人！”

“混账！我去看看！”，冯璜将手里的纸一把拍到桌上，抬步就蹿了出去。

杨娉直觉一股子火气从手指脚趾直涌胸口再冲上头顶，胸闷、头也蒙。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金姨让我来跟你说声，不让你出去……”，余霜说着看见杨娉的神色不好又快速补了一句:“小姐你等着，赵公子你看好我们小姐，我这就把他们都抽死了去！”，余霜说完也追上冯璜快速跑了。

“怎么回事？”看着眼前被吃惊和气愤包裹住了的人赵璟低声询问，顺手将她手中被攥的变了形的纸也抽了出来，“没事，别怕，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使的小手段而已，走吧，边走边说，别扰了老先生。”，说着还扶住了她的肩头。

杨娉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出了门才闷闷的开口，“就那天上山去玩，回来的时候绕了一下就在山根那边碰到两个惹到了野猪的人，像是一对主仆，正被野猪追赶……野猪从山上蹿下来的时候带起来不少石头，余淩和余霜一个救他的小厮，一个对付野猪，我看那个人快要被石头砸中就顺手拉了他一把，他就扯住了我的衣裳……不松手，力道很大，衣裳……被撕破了，很讨厌，以为他是被吓傻了，就拿刀子将衣裳斩断了一截……后来就没管，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看样子应当是县学的学子，也不知道从哪儿上的山，或许是这边村上谁家的亲戚……赵大哥，我……”

“我知道了，你先回屋子，我看你进去……无事……别怕——”，身旁温和的声音响起时杨娉才察觉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小院儿的门口。

“哦，好……”，杨娉点头进了院子，没有看到对方垂放在身侧的被攥紧的拳头。

前院这头，红红粉粉的几个匣子和捧盒像被鸡踩了似的胡乱的扔在地上，几样果子和布帛散乱了一地。

阶下，一个着粉色衣裳看装扮该是谁家小夫人模样的女子被王婶子摁着鼻子一顿骂的像个鹌鹑似的委顿在那里，脖子都快要杵到了胸口上。

她旁边是个头上簪了朵极夸张的红色绢花的官媒婆，一边儿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神色是显见的着急又慌张，支棱着两只手想要说几句话却又被金氏一个冷厉的眼神给吓的定在了原地。

稍远一点的地方有几个粗衣的下人正被小辉看住。

另一边，明显是一家三口的三个人，白净偏胖的中年男子在这乍暖还寒的天里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中年的女人显然心有不甘，从袖子里摸出块大红色的布料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是猛然间“嗖”的一道破空声袭来，布料随即就被鞭子卷起，那女人也“ 嗷”的一声抱着手跳起脚来，叫骂声还未出口，又一鞭随即而至，“我让你喊，再喊，你接着喊，还敢拿块布来毁谤我们小姐的名声，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小姐嫁不嫁的出去关你何事，你倒是嫁得出去，你问问你旁边这个男人，问问他还会不会要你！”

余霜一边抽一边骂，几鞭子下去那女人身上的衣裳便张开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肿起来好几道红印，不少还泛着血丝，胖男人却只全身抖擞着，劝也不敢劝。

她身后着青白色学子袍服的年轻男子的脸当即惨白一片，“欺人太甚，你们欺人太甚！我是跟你家小姐约好的，那衣襟是她送我的，你们可以让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