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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坊修好了可也到了必须停工的时候,否则粉条一挂出来就能被冻成冰坨子。m.junyiwenxue.com
青涞河水面被封冻成了一面锅底,孩子们在上头溜起冰车、打起“冰嘎儿”,天地间好似也比往常寂静了许多,晚间一个人在外漫步时能听到鼻息冲击冷气的声音,赵璟觉得若是那姑娘来说这句话一定会说“热气和冷气打架”,她总是能让人心生欢喜,想到她赵璟的嘴角就不自觉的噙了笑。
今天冯念恩和王茂才一起将粉坊这段时日的进出账盘了出来,扣除所有的成本后还净赚一千两百六十两,按契约所述,王茂才拿到了满满一包——五百多两银子!
他打算听从冯先生的指教,留下一百两等开春后给村里置办祭田,再用祭田所产帮扶孤寡、资助孩子读书求学。
剩下的按人头来分,不论男女老幼,每人一两半,零碎的买了纸笔送到学堂。
这个晚上的大王村,家家户户昏黄的桐油灯下都闪着能亮瞎人眼的银子的光辉,不说先前做工挣下的银钱,单单这些都超过了他们之前年攒下的银子的总和。
激动之下,年幼的欢天喜地,年轻的踌躇满志,年老的泪洒衣襟。
王茂才刚支使了媳妇去炒个好菜打算今晚一家人好好吃一顿热闹热闹时大孙子新河便噔噔噔地跑了回来,
“下学了?”
“没,是冯先生让我来喊爷和爹还有二叔、三叔……”
“有事?”,王茂才赶紧从炕上出溜下来,“快去,上那屋喊你叔!”
“哎!”,新河脚不点又噔噔噔地跑了。
前院的一间屋子里,冯念恩做东摆了一桌酒席,一左一右坐了王茂才和王富贵,下首便是王茂才的三个儿子、七叔祖的两个孙子王逵、王进还有一个单石头。
春生兄弟和王逵兄弟几个自不用说,这段时间一直是勤勤恳恳脏活累活都冲在前头。单石头是自那日找冯先生之后便让冯先生注意到了他,这小伙子话不多,但心眼正,心思也活泛,漏细粉的活计是第一个学会的,后来又自己琢磨着改了滤网,漏出了粗的、细的、扁的好几种细粉,关键是在面对自家那对不靠谱的爷奶时总是能找到迂回而又巧妙的办法解决问题,护持爹娘、照顾弱小又不愚孝这一点实是难得。
做的好就要奖,这是冯先生一贯的做事原则。
六个人,一人十两,接过银子,六个人乐的见牙不见眼,就连一贯持重的春树都连喝了三杯,这段时间他在县城铺子负责监工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儿子们得到器重拿到奖励,王茂才觉得通体舒泰,比自己得了重金还高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神色间是摁都摁不下的骄傲。
直到小斐、冯璜和王启进来,骄傲便转成了吃惊,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人提着一个素色弹墨的大包袱,行止间一动一静都是朝阳。
扯开包袱,露出三件一模一样的狼皮大袄来,烟灰色里藏着条条神秘而又充满灵性的灰黑色条纹,毛色丰厚,油光水滑,再衬着素色雪缎甫一展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女人钟爱狐裘除了它保暖柔软外,更多的是因为狐裘能带给女人娇俏和妩媚,所求的是斜阳穿过风毛在面颊上投下晕黄色剪影时带给心仪之人的指尖的轻颤。
而狼裘之于男人那是雄霸山峦睥睨众生的豪情,是霸气,是满足!
这种追求,不分阶层,不分年龄,便是如王茂才、王富贵这般在山沟沟里呆了半辈子的男人亦是如此,狼皮大袄带给他们的心理满足远超于羔皮、狗皮所阻挡的寒风。
小斐开口,“里正叔,这是秋天时师傅带我们亲手猎的几匹狼,请铺子里的绣娘专门做的,叔,试试……”
“啥,啥……给我,给我的?”,王茂才半天才放下手里的杯子磕磕巴巴地说话。
小斐点头,撑开大袄。
“哦,哦,好,好!”
王茂才起身,儿子们手忙脚乱地帮他换上,一旁的王富贵也穿上了王启捧给他的那件。
狼裘在身,顿觉气质都不一样了,老哥俩你看我我看你,扯扯袖子,扥扥衣襟,满意的不得了,粗粝的大手轻轻抚摸着胸前的柔软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成亲的那个夜晚。
王茂才显摆了一圈后道问话:“小冯公子咋没给你爹也弄一件?”
冯璜想象了一下他爹长衫外头披件狼裘的模样忍不住呲牙,“我爹穿这个得像是书生耍大刀。”
“熊小子,污臜谁呢你!”,冯念恩哭笑不得,“噔”地撂下酒杯又笑着看向那俩,“两位老哥威风,不错,不错,绣娘的手艺好,孩子们的心意更佳!”
王启憨憨开口:“那个,爹,我的功夫没小斐和冯二哥的好,那一箭射到了狼屁股上,呶,这里,还好绣娘手艺好,不太显哈,不太显……”
冯璜撇开头去,他真不想看这个憨货,程师傅说“打蛇打七寸打狼打后腰”,这货就拿箭射狼的后腰,还挺准,射到了狼屁股上。
王大叔摸到那里,果然有点不一样,抬手就到儿子后脑勺上呼了一巴掌,“臭小子,不好好练功,糟蹋皮子!”
嘴里嫌弃,脸上的骄傲和满足却是傻子都能看的出,看的王茂才都想揍他。
“这一件是给七爷爷的,他老人家天黑出门不便,过会儿烦请逵哥给捎回去。”
“啊?这,这……”,王逵、王进两兄弟赶紧站起身来双手捧着接过去,“谢谢,谢谢小公子,爷他,爷他定会高兴地睡不着觉。”
“七爷爷和里正叔为咱村的人能吃饱饭穿暖衣劳神费力小子们略表心意而已!”
东院正房冯先生两口子的屋子里,杨娉靠在舒适的大引枕上时不时地咬两颗酥脆的蜂蜜核桃仁再偶尔翻几页闲书,一旁的王婶子和金氏二人正摆弄里正婆媳送来的一大包东西。
“也难为孙嫂子想的周全,这该是娘几个熬夜做出来的。”,王婶子拍了拍包袱皮叹声说话。
大成退亲的事是王茂才的两个儿媳妇和王逵两口子出面办的,事后王婶子送了谢礼,金氏也跟着送了谢礼,想着这应当是王茂才家给的回礼,王婶子便愈发觉得过意不去, “说起来还是因为我家大成的事让妹妹破费了……”,王婶子又说话。
金氏瞥她一眼,“怎么又提这茬?就是个由头,这些年她们都十分尽心,私下里没少关照几个孩子,本来也打算送点东西给她们妯娌三个的,我又没有女儿,那些东西也用不上,嫂子不用替我心疼,我的好东西多着呢,哈哈……等玉莲出嫁时我给她备上十倍的压箱礼,给闺女涨涨威风!”
王婶子嗔怒拍她,“没见过你这样的,没有闺女就不用给儿媳妇操办东西?可别提莲丫头了,上回来信就说平平外祖那边送了她一大堆的好东西,好家伙,真要都当了嫁妆,李家那头不得吓死!”
“你就想的多,李家那头要真因为玉莲的嫁妆多有什么想法,那他也不配娶咱家闺女!”
“话是这么说,可——”
“可什么可,人只要立身正,自己看得起自己,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任谁都不会轻视他,像我家老冯,嫂子你知道吗?我嫁给他的时候他就是我爹手下的一个小管事,屋无一间田无半分,不还照样!”
“也是!”
杨娉低头偷笑,金氏瞟她一眼,“怎么?怕媳妇不应该的吗?是吧嫂子,我看大哥也都是听你的!”
“我——”,王婶子面皮一热,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来,拍她一下笑嗔:“越说越没样,平平还小呢,就这样教孩子?!”
山里人家的针线没有灼目的金丝银线也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繁复花样,简简单单几副护膝用的就是小舅舅来时送给他家的那匹素绢,但胜在轻便实用针脚也细密,显然是给经常骑马的几个男子准备的,一看便知是用了心思。
“这是用兔毛织的?”,金氏拿着一张方桌大小的毛毡从上头抽出几根丝来仔细地辨认。
“兔毛短还滑,这个是掺了羊毛的,孙嫂子细发,织的这毡子也细发”,王婶子也伸过手去轻轻摩挲,感受着指腹传来的厚实又软和的触感,“村上谁家要有两尺三尺也都是给小孩儿铺身子底下,一用就好几个孩子,十年八年的也坏不了,有时候织的少了就垫草窠子里,暖脚……”
金氏知道王婶子说的草窠子是山里人家冬天用芦苇絮编的一种草鞋,木头做底,在边缘钻一圈细孔,挑当年出絮好的芦苇使劲的拧成股,从细孔处开始一点点编织而成,踩水踩雪都可,山里人一个冬天要穿坏好几双。
“嗨,还别说,这倒是个好东西!”
“妹妹不知,这毡子可金贵着呢,也难为孙嫂子了,怕是攒了得有两年了。”看金氏吃惊,王婶子又笑,“这羊毛是夏天剪下来的,洗干净后先蒸再揉,兔毛不好得,咱们这儿谁打了只兔子都是整张皮子卖,只有啥时候得了毛色不好的兔皮才舍得绞下兔毛来,再把羊毛兔毛搓到一起纺成线,跟编草席似的三股、五股的编起来,孙嫂子这是编了——七股吗?——嗯,是七股……”
“这毡子织起来难不难?”
“倒也不难,跟编炕席啥的一样,想要细就把绳纺的细一些,手巧的还能编出花儿来,就是这羊毛灰扑扑的不好看,换成白山羊就更好了……菱花的,团花的,梅花的都能编……又暖和又好看……”
金氏盯着毛毡若有所思,杨娉一条腿下了榻直起身子,“乔姨是打算做这毛毡的买卖?”
“如何?”
“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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