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好奇，该羡慕该钦佩才是。m.nmghmwl.com”杨娉又毫不留情的回嘴。

迎上几人疑惑的目光，小斐主动出声接过他姐姐的话头，“我姐原来是二舅舅亲自教导的，后来又同我一起被父亲教导，冯二哥确实该羡慕，其实这几年也是，这几年是被三个舅舅同时教导的，你以为我们去往芳菲谷的书信都是家书么？有一大半都是功课好吧，功课送过去让舅舅们览阅批改后再送回来，镖局每一次往来于两地都是成箱成箱的捎带文稿书册。读的书也是，二舅舅开了书单我就和姐姐一本一本的读、一本一本的背，前两年家里不好藏书，便每背完一本烧掉一本，而且我们是谁先背完谁烧，开始是我姐背的快，好多我没背完的书都让她给烧了，后来舅舅他们对我姐的要求降低了，我姐又懒就成我背的快了——”

王启实诚，边听边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听到这里猛地就插了嘴:“啊，难怪你们俩都可以过目成诵，原来都是这么练出来的，我以后也这么练！”

“你可别祸害楼上的书！”，冯璜又拍他脑袋，“什么练出来的，杨娉是天生的过目不忘你知不知道！”

“啊，什么——娉妹妹你——”，王启大惊。

杨娉却早在她弟弟开口说话之时就叫了赵璟到一旁弄起了笔墨，先前杨娉不知道赵璟画工精湛赵璟也不晓得杨娉丹青精妙，此刻“教学相长”起来竟是比原来更加投契。

姑娘捻起狼毫细细地勾画一处翼然的屋角，饱满的唇瓣鼓起一个恰好的锋度，和着一双清凌凌的装满了专注的杏仁大眼，竟是一幅难以用笔墨描摹的芳华，察觉了停顿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姑娘抬头，眼底的疑问只半瞬便转换成了一汪笑意，潋滟的水波荡起，眼睛跟着就弯成了半月形。

“赵大哥你帮我填色吧？”

姑娘的话响起时赵璟惊觉自己失了神，刚想应声就见这姑娘抓起一支笔朝她弟弟扔了过去，“杨斐，你说就说，编排我干什么？你怎么不说我还要学其他的！”

“姐，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也不能说！”

姐弟俩又开始了三天一次两天一场的吵闹，大的凶巴巴的不讲理，小的偏偏还故意惹她，你来我往、叽叽喳喳。

赵璟就很愿意看她这盛气凌人又不讲理的样子，娇憨灵动眉眼灼灼的是另一种芳华。

想看就看了，看的久了就又怕被人发现便借着弯腰调色的空档收回视线又听那小家伙接着说话:“冯二哥，我姐意思是说名师固然关键，但更关键的还是个人，就说赵大哥，京里像赵大哥这样请得动名师出山的人家多了去了，但像赵大哥这样兼资文武的不器之器你能找出来几个？”

这小家伙竟然还把自己给说进去了，“不器之器”？评价竟如此高的吗？赵璟摇头失笑，笑过之后又想看看那姑娘的反应，于是就偏了头，偏了头就对上了那双清凌凌的大眼睛，大眼睛还冲自己眨了眨，含了俏皮装了灵动，还有……

还有，赵璟又想起了那小家伙说的“我姐眨眼睛就是在骗人的”话，她是在骗自己还是觉得那小家伙的话是在骗人？

赵璟觉得自己猜不出，因为他只觉得那眼瞳闪闪的像夜空的星子，是那种愿意对着它饮一杯酒的星子。

“……”，被个小屁孩说教了，冯璜郁郁，郁郁之际就看到了这边正肩并肩同时下笔的两人，一个笑着看、一个看着笑，一静一动、一黑一红——像一幅画一样。

是一幅画吧？冯璜觉得能画出这幅画的定然是圣手了。

也不对，好画应该是越看越好看的，眼前这幅，他怎么多看了几眼就觉得刺眼呢？

“走了，走了，吃饭了，吃饭了……”，觉得不舒服就不想看，冯璜一边招呼一边起身，顺便打扰他们道:“赵大公子，晚上去向你请教功课！”

“晚上我也去！”，小斐也喊。

“你改天，哥哥今天有事！”

重写文章也叫“有事”？小斐轻哼。

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小少年收整了书案也跟着跑了。

然而，冯璜还真是有事，“你不许招惹杨娉！”，未合上书册冯璜就卸磨杀驴。

刚要把笔管搁于笔架上的赵璟瞬间中断了接下来的动作，却不过数息就抬起了头，眉目间矜持沉静的让人看不出他心底的动静。

“你不许招惹她！”，冯璜又重复了一句。

“……”，赵璟的睫毛微不可察的闪了闪。

“没听见，还是装没听懂？”

“并非招惹——”，赵璟开了口说话，语调平静又内敛的是冯璜一向不喜的样子，“她貌美心慧生动良善我倾慕于她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你才认识她几天就敢说倾慕？先我还以为你是个冷静持重的人想不到竟也如此轻浮！”

“情之所起无关缘由更无关时日，目之所在便知心之所向，见之不忘、思之如寐便是如此，她心中如何想我尚不知晓，但我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害于她，且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会护她周全。”

“护她周全？说的轻快，你如何护她周全？她也不需要你护她周全！”

“需不需要你说了不算，如何行事我自有分寸。”

“你！”，冯璜一把抓住了刚刚写就的文稿，向前倾了身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压着嗓子说话:“你，行！我说不过你，我说了也不算，但你先打过我再说！”，冯璜腾地起了身，身下的椅子跟着向后趔趄了一下， “咯噔”一声似是想要跟他帮腔一样。

“明天寅正我在前院等你！”，冯璜说完抬步就走，两步之后还是半转了身子回头，“谢谢你教我功课，但一码归一码！”

目送人离开，赵璟站在门口看弦月在阶前投下一片清华，光影交互间那姑娘的笑颜又出现在他眼前，灵动美好又沉稳大气的恰到好处，每次看到她的嬉闹笑嗔他都想伸手将她脸上的表情捧下来。

赵璟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但这么快就被人看出来了吗？

他又觉的欢喜，原来心中的想法竟是藏不住的，这大约就是自然的流露了。

心里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地汪了一团笑，不自觉地就又想起今日那姑娘边蘸墨边偏头冲自己眨眼的样子，她的画与她的文章是不一样的，画意慵懒俏皮，更多的时候还透着对诗情画意的向往，很是一个娇憨的姑娘的模样，每看一眼都让他心生欢喜。

他想将她和她的画同时入画。

说起练功，金氏因为嫌程师傅教授的功夫太过刚硬就主动揽过了教导杨娉一事，揽过之后又矛盾，想严厉一些却不舍得看她吃苦，想催她早起可又真怕耽误她长个儿，磨蹭来磨蹭去的最后还都随了杨娉自己的性子，往往都是程师傅那边都已经开始了两三刻钟了，杨娉这边才刚刚走出屋子。

朝阳未起，晨雾飘渺，杨娉难得的早起一回意气风发地挽了短剑去往前院，到时却见冯璜与赵璟两人正你来我往的切磋，冯璜出手迅捷，赵璟应对从容，一个凌厉似白虎，一个温和如麒麟，你来我往间甚是热闹。

杨娉登时大火，也不管是否会被误伤拎着剑就闯了进去——

“冯璜，你是不是打架上瘾？”，杨娉挥剑敲上他的刀背，反手又一剑抵住赵璟，“赵大哥你伤好了吗就跟着凑热闹！”

两人急急地刹住力道，赵璟功夫稳健还好，只低声说了句“无妨”便退后一步站住了。冯璜因为出手太猛而被吓的不轻，又因怕伤着对方，只得硬生生收回力道“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顿时气恼，“杨娉你干什么？就你这功夫也敢硬闯！不要命了！”

杨娉的声音却是比他还大，“你还知道会伤着人？知道怎么还跟个伤患动手？冯二哥你可真有出息！”

“不过简单切磋，无妨的，我已经好了……”，赵璟被她的火气惊住，顿了半息后忙上前说话。

“谁跟你说好了？谁说的？三个月，三个月，现在到三个月了吗？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逞能！不知所谓！”

杨娉说完也不提再练功的事，拎剑就走，连小斐在后头喊她都没有回头。

整个过程里王启都一声不吭的站在后头，小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又似模似样地叹息一声道:“我姐应该是生气了，她不喜欢有人不听大夫的话，有一次我着了风寒不想吃药偷偷把药倒了就被她狠揍了一顿，还一天不给饭吃……赵大哥、冯二哥，你们……哎……自己看着办吧！王启哥咱们去找师傅练功？”

“啊？哦——”，王启呆愣愣跟上，边走还边回头看那呆站的两人。

良久后，冯璜转身抬步，走了几步又不情不愿地回头喊赵璟，“走啊！”

“什么？”，这一位还望着远处的甬道出神。

“找我娘主动认错！”，冯璜恨恨两声又小声嘀咕:“那不仅是个霸道狂还是个告状精，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拉你练的，挨训我担着！”

“不必！”，赵璟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