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冯璜应下快速离开，金氏又开口:“二哥觉得是什么人？山匪？山匪能看上这小买卖？”

“山匪也并非全是盘山扛大旗的，小股的也有，流窜的也有，更多的是在关内惹了事到这儿来避祸的，寒冬难捱从而铤而走险……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可以的话就让明堂和顺子带人剿了便罢。m.yiwuwenxue.com”

程伯说的轻松，金氏却听的皱眉，“大股、小股还流窜？合着是天天不消停啊这是！娉娉你以后不许偷懒，好好练功听见没！”

无端被扯上了的人有些不情愿地从金氏肩上抬起了头，却还未开口就被她弟弟抢了先，“我姐说上兵伐谋她更愿意动脑子——”

“杨斐！”，杨娉又想随手抓了东西扔人，却是转了两圈都没找到，在赵璟以为她又要跳起来抓人时蓦地发现这姑娘竟神奇的熄了火又再度靠回到了金氏身上软绵绵的撒起娇来，“乔姨您以后还让我随身携带毒药好不好，我觉得我再练也比不上你们，遇上强人打的过一个打不过俩，打的过俩也打不过一群，对不对，毒药就不一样，省下气力我还可以干点别的——”

“不行，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要干什么？你当人家都是傻子等着被你把毒药喂到他嘴里？坐好了——”，金氏说着拍了一下人就起身。

“乔姨——乔姨你干什么去？”，没了可以靠着的人杨娉自动坐直。

金氏却是已经走到了小斐的书案前，“我干什么？我给你外祖母写信！写信让她找两个身手好的女孩子过来跟你做伴儿！”

“啊？！”、“我来磨墨！”，这次是姐弟俩同时出声又同时跃起到了书案前。

“杨斐你敢掺和！”，姑娘咋呼完了小斐又抱住金氏接着撒娇，“乔姨，我好好练功还不行吗？”

“好好练也赶不上其他人，好好练也打不过一群！”

“我又不乱跑，家里有您，有程伯，有冯璜，还有赵大哥……”

“每日一个时辰！”

“半个时辰好不好？我还在长个儿呢——”

原来这姑娘还有这撒娇又耍赖的一面，赵璟看的讶异又好笑，正想低头掩一掩时却见那姑娘似是察觉到了一般抬头看了过来，忙收了神开口:“关内几州连续三年旱涝不均，去岁的流民就比往年多了一成，今冬到明春估计会更不太平，此地严寒偏僻是避祸之地也是流窜的强人首选之地，所以——”

“赵大哥！”

姑娘听到半截就朝他瞪起了眼，这凶巴巴的眼神是那万千星辰的一颗寒星吗？赵璟觉得自己被这颗星照的心头和眼前都亮了一下。

“小璟说的不差，不过冬日也确实不怎么出门，等天暖了再让人来也可。” 程伯也说了话，说完又出门上了屋顶。

“看小璟和你程伯都这么说吧，娉丫头听话！”，金氏接过了小斐蘸好了墨的笔，“就要两个——”

“一个，条件我来定！”，杨娉咬牙妥协，继续讨价还价，“乔姨，您知道的，说一个外祖母就得找两个，说两个她老人家得找四个！万一舅母再跟着凑热闹那我就完了！条件——”

“条件我知道！”，小斐迅速插话，“要长得好看的、不爱告状的、说话办事利索的、能独当一面自己做主的、会她不会的、与她性情相投的……”

这条件，是要找作伴儿的？

原来这姑娘的喜好还有这些，赵璟更想笑了。

将笑未笑间，姑娘已经悻悻的回到了先前坐过的地方，坐下之前又鼓着腮帮子瞪了自己一眼，这一眼让赵璟直接迎着她的眼睛笑了。

一个瞪一个笑，几息过后杨娉先眨了眼，这一下有狡黠从瞳仁里流出，这一下让赵璟认同了小斐之前说过的话。

果然，姑娘开口了，“赵大哥，我帮你搭下脉如何？”

“多谢，我已经——”

赵璟想拒绝，只拒绝的话才说了一半那姑娘的手就已经伸过来拽起了他的手腕。

扶脉、敛神、数息、品脉，杨娉做的一本正经，赵璟却只看见了她那只莹白的小手和收回手后又笑的弯成了半月的眼睛。

“确实没有大碍了，但骨伤一定要养够了天数才行，否则等你到了孟老爷子这岁数时就等着被人搀着走路吧！”

赵璟想说活到孟老爷子这岁数的能有几人，能活到那个岁数便是被搀着走路也当属幸事，可这话他不能说，若说的话这姑娘肯定会接着瞪他，于是他认真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赵大哥你还真听我姐的话，你知不知道她是想要坑你？”，小斐恨铁不成钢，一边看金氏写信一边抬头提醒他，“我姐肯定会开了苦的不能再苦的药汤子给你喝，关键她那医术还——”

“还怎样！”，姑娘这一次真就跳了起来，跳过去敲人没敲到，两人就绕着金氏绕着桌案转起圈来，赵璟就看见金氏被这姐弟搅扰的写信的纸换了第一张又换了第二张，直到程师傅再次跳下屋顶说冯先生回来了时金氏的那页纸还没写完。

冯先生在廊檐下抖着衣袍上的凉气，脸上却不见愠色，“什么情况？”，程伯问他。

“小事！找到窝点后让玉镜带人剿了就是，正好趁这事给乡民们提个醒，于咱们往后的筹算有利，不过之后在安防上还真是要留神，不行就起围墙，否则三天两头的出这种事也太费神！”

“塞翁失马，得了两匹！哈哈……还有一匹——”，两人一同进屋，冯先生接了小斐递给他的一盏热水喝两口暖了暖又笑起来接着道:“石漆，板房会燃的这么快是因为那几个人携带的火把上浸了石漆！”

“石漆？！”，程伯闻言吃惊。

冯念恩笑着点头，“错不了！黑色如肥油，有臭味，燃之极明……”

“你是说火油？他们从哪儿弄得的火油？”，金氏亦吃惊。

“具体哪里弄到的还不知晓，但石漆未干透，想来应是远不了，冯璜跟上去的时候我让他留神去探听了，只不知道这雪地好不好找寻——”

金氏不等他说完就开了口: “油浮于水，又是黑色，正是雪地才好找寻，只那东西可不是挖几个巷道就能采出的，味还极重，储存运送也难，拿来换银子也不现实，真能采了也不过是用来生火做饭罢了，不，连生火做饭都难，最多也就浸几个火把使使……”

“夫人这是不等我们商量就全盘予以否定啊！”

“行行行，你们厉害，你们商量，我接着写信！”

金氏屈指扣了下桌面笑着起身回了书案，这边几人也跟着笑起，须臾后还是程伯先一个开口，“阿乔说的也不差，火油难采，山地就更难，这地方多年不曾听人说过此事想来应是近期哪段山体滑坡或山石脱落后才出现的，地势不稳，不易探查……你们说话，我出去转转——”

“嗨，你们这一个个的，武人，还真是武人！”，冯先生状似苦恼地对着二人点了点手指又转回来继续说话，“不理他们，咱们商量，斐小子应是不懂，丫头你知不知晓？小璟你说说！”

“我？我只知道火油一般自乱石缝中流出，状如醍醐又甚臭，且与泉水相杂，在地表流出不多长就又会隐回地下，有火油的地方一般乱石嶙峋少有植被，开采当然是不易，多数是用草牵引，所得有限……这倒不要紧，让匡二叔他们去找去采就是，也省得他们天天漫山遍野的撵狼玩儿……哦，书上还说这东西可作药用，说可治脱法、落齿及驼马牛羊的疥癣……真假我是不知道！”

“撵狼玩儿？”，这姑娘说话总是这般有情趣，不过也真的是有学识，赵璟已经吸取了经验，等她说完后先赞许的冲她笑笑才开口补充:“火油一般是自断裂处或孔隙中涌出，除了娉妹妹所说的草引之法外，若真能找到其源头或储量丰沛之处用深井采之也不是不可为，其真正的难处在于提纯精炼，精炼出的白油用途就大了，除了生活做饭取暖外便是工坊和防卫上也都能使得，不过这东西又被人叫做‘猛火油’曾被用于军事，其精炼之法被载于书册的可能性不大，应多靠口头讲述和实场经验传播，怕是只个别极相关之人的札记手册里才找到些许……不过想要自己琢磨也并非不可行，多加尝试验方便是……”

“夫人可有听到？这才是我们要商量的东西！”

冯先生抬了头打趣金氏，金氏却仔细地将信纸折好才说话，“听到了，听到了……还商量？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你不困孩子们还困呢，赶紧的，都回去歇着，要商量也是到明日再商量！”

“行，歇着，听夫人的！夫人先请！”

冯先生头一个起身，却又听自己夫人道:“请什么请？你自己请，我陪娉娉歇着去！”

“哈哈……”，小斐头一个忍不住大笑出声，继而又道:“要不冯叔您和赵大哥都不走了，咱们不歇着，咱们商量，哦，不，你们商量我听着——”

还真是一对有趣的夫妻，赵璟在心里想，等金氏和杨娉离开看冯先生没有困意随之也继续往下说了去，“火油在眉州一带多出，当地人用其煎盐，冯叔可使人往那处寻寻，除了照明取暖，也可试试制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