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记得那天很混乱，很多人冲了进来，他们把五条悟带到祠堂，用香灰水洗涤他的身体，五条悟泡在里面，像一具尸体。m.591taobaonet.com

夏油杰那时候才知道，五条悟出生的时候也有这么一次经历。小少爷太小了，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六眼的能力，所以其实他的身体很脆弱，脆弱到一旦六眼使用过度就会致盲致死。即使不过度使用，五条悟也活不过20岁，因为他只是一个人，人类的身体不能承载神谕太久。

五条悟从来没和夏油杰说过这些事。

夏油杰蹲在门口，任风雨落在自己身上。他突然想起来很多事，夏天为什么五条悟还要穿长袖衣服，冬天的时候为什么他总是手脚冰凉，还有········

还有很多很多。

夏油杰突然有些迷茫，好像这么多年，一直是五条悟照顾他、教会他很多东西，但是他自己好像除了神族的身份以外，没有任何价值。

那一刻，夏油杰像是把自己吹进了冰窖里，无数的冰块打在他身上，好像一把把刀。

夏油杰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些古怪的心情，似乎有了解释。

那是对喜欢的人独有的占有欲。

“杰··········”细小的呼喊声传来，夏油杰冲进室内，五条悟从床上爬起来，面色苍白。他皱着眉头看着夏油杰湿漉漉的衣服，没好气道：“你不要以为你是凤凰就不会感冒！”

夏油杰不说话，只是扣着五条悟苍白的手，一言不发。

五条悟看着他这样，就明白他都知道了。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所以我说，我不会娶妻生子的，因为我根本活不到那个岁数。”

夏油杰猝然抬头，他呼吸沉重：“你瞎说什么！五条悟！”

五条悟失笑，“杰，这是没办法的。刚开始知道这个事，我也愤怒过，委屈过，我想着凭什么是我啊，凭什么我只能活不到二十年，但是后来我就放下了，活多少年都无所谓，如果我随心所欲的活二十年，那不是比那些一辈子郁郁不得志的人好很多吗？至少我想要的，”五条悟看着夏油杰，语气温柔，“都得到了。”

夏油杰呼吸颤抖：“那我呢？你打算把我安排到哪里？你考虑过你死了我会怎样吗？”

五条悟不敢看他，他觉得心口很疼，像有蚂蚁在啃食，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当然考虑过，我这几年偷偷的给你买了一个庄子，里面我都打点好了，我留下了很多钱和店铺的地契，你以后就算坐吃山空也可以············”

夏油杰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觉得我说的是这个？”

五条悟没有说话，他知道他的杰是什么意思，但是那种爱太珍贵，他不想给他的小凤凰夺走，他的爱应该给可以和他共度余生的人，而不是他这种活不久的病秧子。

夏油杰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出去了。五条悟看着雨中的背影，许久没有动一下。

那天之后，夏油杰和五条悟就开始了单方面的冷战，夏油杰单方面的。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再一次无视他从他面前走过，叹了口气，他向后倒去，果然，夏油杰飞奔过来接住他，满目苍凉。

五条悟突然有点后悔这么做了。

“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医生呢，我带你去··········”

“杰，我没事。”五条悟从他怀里爬出来，他牵着夏油杰走到一个小石桌旁坐下，夏油杰脸色很不好，像是好几天没睡好了。

五条悟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杰，别害怕。”

夏油杰眼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五条悟：“杰，即使我可以长命百岁，我们还是会分离，你是凤凰，你有千年的寿命，我们本来就是死局。”

他的心在滴血，但是面上不显。

“那你的意思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你我之间有解，是吗。”夏油杰的声音很冰，像是数九寒天的石头，又冷又硬。

五条悟苦笑，他不是没有寻求过，但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解，就是用夏油杰的血入药，这叫他怎么能接受，怎么舍得接受。

“杰，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他轻轻摇晃着夏油杰的手，语气带着撒娇。

夏油杰看着他，他的少年还在哄他，即使自己已经日益衰败。他看着五条悟一天天消瘦，眼睛里的光一天天消失不见，他的皮肤好像都被人撕裂开。

生离往往比死别更让人绝望。

他轻轻挣脱了五条悟的手，然后反手抱住他。五条悟乖乖呆在他怀里，乖顺的和平时判若两人。

少年的身体很热，或许是凤凰血的原因，夏油杰就像个暖炉。五条悟轻轻蹭了蹭他，像夏油杰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如果可以，下辈子转世，他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就这样，他们在心照不宣中度过了两年时光。

夏油杰是在一天晚上突然消失的。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晚上，五条悟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但是他还是保留着以前的习惯，每晚到夏油杰房间里说一声晚安。

推开门，门内空无一人，只有几根金黄色的羽毛飘撒在地。五条悟呼吸颤抖，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两年前他晕倒那天，很多人都闯了进来，那根凤凰羽········那根凤凰羽不会没人看到！

他疯了一样跑出去，院子里的侍卫被吓了一跳，赶忙跟上。

五条悟的呼吸越来越混乱，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终于，他跑到了祠堂。

猛的推开门，一地鲜血中间躺着一个男人，他衣发凌乱，呼吸微弱。

“杰！！！！！”五条悟扑过去，却被众多人挡住了去路，那些长老们发皱的面孔在五条悟眼里都变成了修罗，他们要吞噬他的凤凰。

他嘶吼着，身体却不听使唤，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黑暗中像是流下一行血泪。

意识消失之际，他看到杰睁开了眼睛，对他说，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