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者不慌不慢，慢里斯条应道：“和尚也有。√这位姑娘是要几个香疤的，数量不同这价钱可也不一样。”

我被他噎得无话可说。明月公主嘿嘿冷笑一声：“说的好！”语罢一脚踹开房门，大步往外走去。我连忙跟上，眼见拐过花厅尽头便是来时的走廊，明月公主目不斜视一心想要离开，不妨一团鲜艳“诶呦”一声与她撞个正着。

我几步上前扶住她，抬眼便看见那撞人的女子衣衫凌乱，正媚着嗓子跟追将而来的男人拉扯：“公子轻些，轻些，没得冲撞了贵客——”

男人撩起熏熏欲醉的眼往我二人这边一打量，涎脸笑道：“贵客？我看看什么样的贵客——”说着一把推看拦在他面前的女子，就往我二人这边冲。我心中暗叫不好，连连把明月公主往外推去，那侍者也知道来者非富即贵，都是得罪不起的角色，急忙遮遮掩掩的拦住他赔笑道：“公子公子，这是客人，咱们姑娘在那儿呢——”

“去你的！”那男子蛮横一脚揣在侍者腰上，口中大骂：“什么玩意儿也敢挡老子的路！客人？穿了身衣服就是客人了？扒开来看看，究竟谁是客人谁是婊子！”说着一横身挡在我二人前面，淫笑道：“装男人？新玩法？不错不错，这两个都不错，来给大爷我亲一个！”说着一个熊抱，将措手不及的明月公主搂在怀里。

“放肆！”明月公主本就厌恶到极点，如今被他强搂在怀里，更是如炸了毛的猫儿一般厉声喝道，膝盖发力猛然上顶，不偏不倚正顶在那人小腹之上，痛得他“嗷”一声怪叫，放了手弯腰去捂自己的肚子。

“公子快走！”我几步上前拉着她的手往花廊处跑，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大力拉扯回去。一回头，竟是不知何时跟来的王锐，死死扣住我二人的手臂，通身红袍亮得刺目：“打了本大爷的朋友，还想跑？”

“打了如何？”明月公主傲然望着他，面上不带半点惧色：“再不放手，我灭你九族！”

即便她是公主，这话说的也有些托大，听在那王锐耳中更是笑话：“你可知道我是谁？本大爷的九族可连着天！今天老子偏不放手，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名门闺秀，敢在本大爷面前放肆！”说罢，将我狠狠推开，腾出手来在明月公主的衣领上着力一拉。春衫料子本就凉薄，哪里经得起这般撕扯。只听“刺啦”一声，公主肩上半幅广袖被扯下大半，露出莹如白雪的一节香肩。

明月公主尖叫一声，惊得眼泪夺眶而出。我只觉头皮发麻，心若擂鼓，想也不想便冲上前去，使足劲抬起手臂往那王锐脸上抡去：“混账！”

应手便是“啪”的一声脆响，我的手掌都在隐隐发麻。王锐被我扇得别过脸去，再扭头时，已然双目血红，目龇欲裂：“臭婊子，敢打我！老子杀了你！”说罢放了明月公主，两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

“你放手——放开她！”耳边公主发出的厉声尖叫越来越模糊，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任凭我怎样挣扎都挣脱不开。一口气逐渐接不上来，是要死了吗？我半睁着眼，朦胧间看见三个人影大步走过来。

“二哥哥——”明月公主“哇”的一声大哭出声，向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扑了过去。

“王锐！你昏了头了！”另一个清明的男声愤怒的响起。我脖子上的桎梏一松，一股气流冲进喉间，引得我闭目连连咳嗽起来。再睁眼时，正巧看见太子怒极，一脚将王锐蹬在地上：“你！你在干什么！？”

果真是天上明月水中残影。即便二人五官相似，太子一身藕色暗银五蝠团纹常服，眉宇之间乾坤清朗光华流转，即便盛怒之下也似玉树遮天锐光刺目，堂堂男儿怒发冲冠，反观那萎靡在地的王锐，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与方才嚣张跋扈的样子一对比，更加显得猥琐难看，就连那无辜的赤朱，穿在他身上也成了一笔肮脏拖沓的残色：“她是公主？小人不知——”

太子一怒，其余人等早已跪了一地，噤若寒蝉。只有慕容霆，他冷冷立在太子身边，如一块遮挡月华的乌云，里内孕着狂风闪电缓缓携势而来：“他在干什么太子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将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明月公主交托到身后慕容霖的怀中，目光蓦然在我的脖子上狠狠一扫。只在一瞬间，我看清了他眼中的火焰腾然而起，即便双眼眯成一道缝，也掩不住倾泻而出的杀意：“斯文败类，留着也是祸害！”

玄铁长剑哗然出鞘，剑锋凌厉直取王锐面门。那王锐早已骇成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我眼前一花，只觉得一轮月光幽幽一晃，便有一锋雪刃挡住了那长剑的去处。

太子剑未出鞘，只用剑鞘隔开慕容霆夺命的剑锋：“二弟，可否听我一言。”

“太子是要为此人说情吗？”慕容霆语如冰霜，双目似电紧盯着太子。

“自然不是！不过你我都是刚刚才到，事情缘由尚未分明，是非曲直尚且不能定论。”太子坦言直道：“即便王锐有错，然国有法度，你我当街仗势杀人，又与他何异？”他眉心一曲，敛了万千愤懑：“王锐虽与我有亲，但本太子绝不会姑息包庇，到时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语毕，他回首望向扑在慕容霖怀中的明月公主，不甚怜惜道：“霏儿，也是我的妹妹。”

明月公主早已住了哭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如水洗一般澄清无瑕，此时正一瞬不瞬的痴痴望着太子。眼见他回望自己，面上腾地一红，连忙低了头将那身残破衣衫拉了又拉。大约意识到自己此时形容不堪，一委屈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这眼泪看在慕容霆眼中不啻于火上浇油。只听他冷哼一声道：“好个国有法度，好个妹妹！你若真心拿阿霏当妹妹，怎还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说着长剑一转，竟是生生别开太子的剑鞘，寒芒直逼王锐门面而去。

此时我好不容易倒过气来，眼见着慕容霆手中玄兵如虹，心中一时转过无数个念头，急切中顾不得什么，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哀求道：“王爷，剑下留人！”

慕容霆去势一滞，我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绷紧的肌肉和压抑的愤怒，由不得抬起脸急急劝道：“此事本是一场误会，是奴婢该死，让公主和王公子起了冲突。王爷，公主已经受了委屈，这事情再不能闹大了！”

“你——”慕容霆望向我的眉宇间万千情绪滚滚而过，有心疼有怜惜有愤恨有了然，终于生生忍下一口气还剑入鞘，对太子拱手道：“人我交给你，这浊风吟我也交给你！还望太子日后能给臣下一个说法！”

太子起手还礼：“二弟信得过我，我自当给出一个交代。”他顿了顿，毅然又道：“父皇那里，我来担着。”

“那么臣弟先行告退。”慕容霆礼毕，冲立在一边咬牙切齿的慕容霖使了个眼色，反手及其自然地将我一拉。我暗松口气，心中庆幸总算是能囫囵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一路依旧是慕容霖驾车，我与明月公主在车厢内皆是无话。公主的泪水自出了浊风吟便干成两道水痕，涩涩挂在脸上，越显得整个人心灰意冷，萎靡不堪。

慕容霆直接让慕容霖将马车赶到了逍遥王府门前。我伺候公主下车时，听他吩咐出来相迎的素衣管家派人到宫里报个信，心道果然今夜是回不了宫了。

进了王府自有成群下人照顾公主，慕容霆单将我和慕容霖叫到书房，几句话便问出了来龙去脉。原来慕容霖受公主所托，正巧听说王锐在浊风吟设席，他便厚着脸皮与王锐套了个近乎，暗中安排公主在对面相看。他本不知浊风吟前场书院后场妓寮，那王锐也没有真心待他。只看他一走，便迫不及待的招花引蝶，这才导致一场事端。

“我也只是纳闷，好好的一个书院，怎么进门还要暗语！”慕容霖此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又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这浊风吟在京城颇有名号，若不是亲眼所见，寻常怎么会想到有这种事情！”

“你不用急着替自己辩白！”慕容霆脸色铁青，强压心头怒火道：“你可明白，今日之事差一点毁了阿霏！女儿家的清白何其重要，若我们来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霖一怔，额上青筋爆出：“二哥，你当时怎么不杀了那个王锐！”他挺胸怒道：“你怕太子，我可不怕！”

“糊涂！”慕容霆双目一瞪，好似金刚怒目，原本压抑的怒气全部爆发出来：“你瞒着我带阿霏出宫本就不妥，要不是王府下人机灵，你一个人如何收场！出了事情一脑门子喊打喊杀，我且问你，杀了王锐，这事情只会越描越黑，于阿霏有什么好处！”

“难道就这样算了！？”慕容霖见他动了真怒，不由有些气馁，但仍不死心，嘴硬道：“你不是也拔剑了！”

“你——”慕容霆气极无语，眼睁睁看着气鼓鼓的慕容霖，忽就一屁股跌坐在书桌前那把太师椅上，揉着眉心有气无力道：“罢罢罢，太子既然担了此事，在没有结果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你可明白！”

“我怎么就——”慕容霖依旧不服气的还想争辩，我轻轻吁了口气，壮着胆子上前道：“三殿下可否听奴婢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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