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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对她的谈论唐婥是不在意的,无非就是她身为女子继承爵位,或者听起来像个贵族怎么还经商之类的。m.ych009.com可能是因为消息的传播效率不高,百姓也不关注朝政,与雒阳不同,这里的人倒是不太传她的假父是宦官这种事。
至于那些知道她出身的世家们,也不与百姓交流,以至于在汝南,她反而像是个普通的贵族一般,出门不会被异样的眼光注视。而且没有长辈盯着,她也放肆了很多。
翻身下马,唐婥随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然后将防尘的轻纱披风解下来。菽也是担心则乱,她身上带着表示身份的紫绶,整个汝南现在就她一个侯爵,怎么可能人有认错呢?
管事看到唐婥的打扮,立刻躬身上前,“少君,休息的院子已经安排好了,奴这就给您领路。”
唐婥将披风递给他,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把账本给我,我去上面坐坐。”在快上楼梯的时候转身对跟着自己的管事说,“等菽他们到了,你将大父府里来的护卫安顿好。”
“唯,唯。”管事连忙躬身退下。
唐婥为骑马方便,一身男装,再加上时人喜好柔弱似女的美男子,所以她不说话的时候还能装一下少年。手拢在身前,宽大的袖子刚好盖住绶带玉印,一路上楼倒是没有引起什么侧目。
随便找了个靠窗的隐蔽位置坐下,立刻有女奴膝行端来蜜水。
唐婥微微点头,示意她退下后,就依着窗边看着外面的人。今年又是旱年,但从唐珍的言语里得知,因为农人的互助政策(1)得当,大部分地方并没有出现大范围的饥荒,就算是有饥荒的地方,当地豪绅通过土地兼并和施粥的方式,也保下不少人口。
唐婥叹了口气,“一个完整的社会体系,其实并不需要皇帝多有能力,只要他不作妖就行。”百姓在常年的与自然灾害的斗争中,已经学会了如何自保。至于那些士族关心的宦官当政,前途不明之类的事情,对百姓们影响并不大。
在宦官手底下干农活,和在贵族手底下干农活,没有差距。
可是,又想起自己对太平道的推测,唐婥有些忧心的想,“如果能在他们起事之前,多有防范就好了。”
想了想,她去信给唐珍将自己的一路所见所闻和担忧尽数告诉了他。她虽然有些人手,但毕竟不及唐珍,就算她想自己做后续也会面临怎么禀报,怎么取信朝廷的问题。
要知道,女子能继承的只是爵位和财富,而政治地位并不在继承之列。所以,全权交给唐珍才能更大程度上保护可能会被卷入战乱的百姓。
“少君,这些是这些日子的账目。”管事将账本拿了过来,然后安静地跪坐于旁边,随时准备回答唐婥的疑问。
唐婥信手翻看了一下,如今粮贵,酒自然也不便宜。十年前,她和张氏学着管账的时候,酒一斗是18钱,而如今已经涨到了30钱左右(2)。这还是唐婥用自己封地的余粮酿的,若是对外购买粮食的话可能还要更贵。
“近来粮价如何?”她皱着眉头,如果真的会乱起来,还是多存些粮食比较好,若是粮价合理可能还要再买点。
“穗比登丰,粟斛三十。(3)”管事熟练的说,虽然他只是一个酒家的管事,但经常要关注粮食收成来确定酿酒的数目,唐婥突然问起来也不算紧张。
夕阳从窗棂中射过来,给唐婥的手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光雾。她纤细到骨节分明的手紧绷着,将记账的竹简一一卷好,然后轻声打发了管事。她的手不像现在那些贵女一样,洁白柔软又有些肉感,因为常年骑射练剑的缘故,纤细又有力,甚至常年带着骨做的扳指,随时准备拉弓。
只是因为去雒阳,才将平时的装扮都卸下来,装作一个平庸的贵女。
只是稍作修整,唐婥便带人连夜回到阳侯府。
“少君,您回来了。”乳母吴氏早早的就守在汝阳侯府的门口,等着自己的主君回来。
说是叫汝阳侯府,其实是一座位于汝阳县郊的由数个村庄,两座小山连接在一起的庞大庄园。普通意义上的汝阳侯府只是这个庄园的一部分,更广的面积属于佃户,农人和猎户。
东汉流行庄园经济,贵族的庄园就像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可以完全实现内部循环。只是这个‘王国’实在太小,主人们也不会亲自打理,所以显得不太正式。
但汝阳侯府不同,因为唐衡的早逝,唐珍代为接管了一阵子,在确定了唐婥可以管理庄园后,就直接将管理权交给了她。而唐婥常年住在这里,所以整个汝阳侯府被经营的有声有色。
唐婥翻身下马,轻笑着将披肩扔给身后的马童,然后快步走进大门。走进汝阳侯庄园的大门,才真正的走进了她的封邑。
“今年的庄稼长势如何?”她一边轻笑着问乳母,一边蹲下身一把抱起冲她跑过来的佃户家的幼童。
小孩子被她逗得咯咯笑,吴氏才缓了口气轻松道,“虽然今年稍微有点旱,但前些年从山上引水蓄满的涝池姑且够用,看样子今年还算丰收。”
唐婥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又招呼护院的卫队长细细问了周遭的防备情况,特意叮嘱了如果周围有流民聚集,就立刻封锁封地周遭。
卫队长是唐衡还在时留下的老人,自从军中退役后就一直负责汝阳侯封邑的安保工作,也经历过几次流民潮,对此经验丰富。听到主君的嘱咐,立刻称诺。
“少君,少君!”看着唐婥边走边问自己离开这段时间的事情,她怀里的小孩子不高兴的拍拍手,吸引着她的注意。
“怎么了?”唐婥颠了颠他,“是有什么想和少君说得吗?”
“唔。”小孩子嘟着嘴说,“我前些天出去玩,遇到了邻村的。二丫说,今年收成不太好,她们家想把地卖给少君——”
“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叫收成?”唐婥调笑着,“二丫还说什么了?”
“还说,嗯......还说,少君人好,若是他们日后可以赎回土地也愿意将土地低价卖回,而且卖了地就可以得到少君的庇护什么的。”小孩子年纪不大,记不清事,只能磕磕绊绊的说。只是到底生活艰辛,早早就对这些事情非常了解,传话也没有什么纰漏。
唐婥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放手让他自己去玩了。
“还请壮士安排好大父那里跟来的护卫们。”她转头对卫队长说着刚刚没说完的吩咐。她惯来善待假父留下的手下,也敬他们在曾经没有欺负幼主,所以说话颇为礼貌。
“诺。”
卫队长等了一会,见唐婥没有什么吩咐的,于是就先行告退。留一群仆从和吴氏跟着主子,自己去带司空府的护卫去休整了。
其实整个侯府有着完备的运转体系,唐婥平日里并不需要过多的打理就能源源不断的获得来自领地封邑的财富。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要结婚,离开这里,唐婥难免对自己的佃户们多出些担忧,希望能在走之前为他们做些什么——毕竟如果嫁到颍川的话,就很难再回来了。
......
“不知唐氏女喜欢什么款式,这样准备可好?”荀衍的妻子陈氏柔柔的笑着,手里拿着黑底红漆云纹妆奁,一边和荀爽之女采谈论着即将进门的唐婥。
荀采已经嫁人,是同郡的阴氏,如今不过十八岁。此番是因堂兄结婚专程回来。原本是不需要她来的,只是族中思来想去觉得荀采与唐婥年纪相仿,而且也嫁过人了,让她来帮着族里准备新妇所需可能更贴心,所以才写信让她回来。
就像荀彧说的那样,不论先前究竟族中对唐婥的身份有什么忧虑,只要定下婚约,他们以礼求之必然会尽心以礼待之。
荀氏作为天下士族表率,文人领袖,家底丰厚,更何况早在荀彧十岁时族中就为他准备聘资婚器,这么多年来以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如今不过是为新妇备一些胭脂水粉,簪花玉饰。虽然聘礼中也有不少,但新婚之夜最好还是要用全新的,总不好让新妇自备吧!她们也就都细心的备上,至于房中其他绫罗被衾之类,按照礼制是新妇娘家派人来准备,荀家就没有再添置。
“榻,床之类的,要再上一遍漆吗?”陈氏犹豫着说,木工漆工用时都很长,所以大部分人家都是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结婚所需的木、铜、锡器,荀家也不例外。工期长自然会带来精美的器物,可也会让漆面显得不那么鲜亮。
“婚期好像是在秋日,应该还来得及......”荀采也点点头,考虑着。同为女子,她觉得如果自己是唐氏,肯定是希望得到一个完美的婚礼的,尤其是在出身与夫家几乎对立的情况下,如果夫家准备的婚礼尽善尽美,肯定是能更安心一些的。
所以即使陈氏的意见有些不符合荀氏往日清简的风格,她还是和自己的叔父,如今的家主荀绲提了提。
商量时,荀彧恰好在场,他安静的听已经嫁人的族妹说着这些婚礼琐事,眼神和父亲一样专注。
“既然女荀(荀采字)认为如此甚好,那便如此办。”荀绲温和的对自己这位以聪敏著称的侄女说,不过说完后又稍觉不妥,摇着玉柄螭纹麈尾轻轻扫了一眼下手处面露回忆之色的幼子,笑了笑又说,“算了,这毕竟是文若的婚事,女荀还是同他商量吧!叔父就不做主了。”
说罢,微微颔首向两个小辈行礼示意,又在他们回礼后起身离开了。
两人隔着整个厅堂对坐,雕花窗棂将夕阳分割成漂亮的形状。荀采看出来自己的堂兄刚刚有些走神,所以也没有去等他回复自己,而是用冰丝团扇遮着自己的脸调笑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4)不知文若堂兄是否还要在听我说一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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