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统舱的餐厅外面站定，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似乎统舱所有的人都在身后那个灯火通明的餐厅里欢歌曼舞。www.pantays.com

埃斯特拉身后，餐厅明亮的灯光从透明的玻璃窗透出来，勾勒出了她的身形。帕特里克低头凝视着她，夜风吹动着她每一缕发丝，每一缕发丝都被镀上了温暖跳跃的金色。帕特里克突然明白了少年时读的但丁遇见贝雅特丽齐的那种感觉：“在那一瞬间，潜藏在我生命中的最深处的生命之精灵，开始剧烈地震颤，连身上最小的脉管也可怕地悸动起来，它颤抖着说……”

“……比我更强更有力的神来主宰我了。”帕特里克喃喃地念着。

“什么？”埃斯特勒疑惑地侧了侧脑袋。

“不要在意。”帕特里克回过神来。

“所以？”埃斯特拉拉长了语音，“你把我拉到统舱来……”

“你认识曼顿伯爵吗？伯顿小姐？”帕特里克紧紧盯着她。

“谁？”埃斯特拉脸上疑惑的表情自然真实，“你是说真的伯爵，而不是别称，戏称什么的？”

“好吧，看来你不认识他。”既然埃斯特拉不认识曼顿伯爵，帕特里克内心充满了疑惑，“不过也有可能他用的假名字。”

“为什么我要认识这么一个人？不管他叫什么。”埃斯特拉不解地问。

“埃斯特拉，我听到巴特利向曼顿伯爵偷偷汇报你也在船上。”帕特里克说。

“他为什么要向别人汇报我在船上？”埃斯特拉既生气又疑惑，“把你听到的全部告诉我，克劳利先生，我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吧。我听到巴特利先生问曼顿伯爵需不需要安排你们见面，曼顿伯爵拒绝了，但是他拜托巴特利先生照顾你，还说，你们最好不要见面。”帕特里克一边说一边看着她，不敢错过她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你听清楚了说的是我？”埃斯特拉问。

“是的，伯顿小姐。除非巴特利认识另外一个在泰坦尼克上的伯顿小姐。”帕特里克说。

“真奇怪。”埃斯特拉蹙起眉头。

“告诉我，你是真的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吗？”帕特里克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埃斯特拉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克劳利先生？”

“我只是担心你……作为朋友。”帕特里克轻声说，“我不想你，”他艰难地想出一个词汇，“被别人骗……”

“所以，那个曼顿伯爵多大年纪？他结婚了吗？”埃斯特拉问。

“他的女儿比你还要大上一点。”

“我明白了。”埃斯特拉有点好笑，“你以为我是他的情、人，是吗？”

“不，我的意思……我很抱歉，埃斯特拉。”帕特里克慌里慌张地解释，“我错了，我并不是看低你，我并不是觉得你是那种女孩，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受人蒙骗，曼顿伯爵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很有魅力的男人。”

“我没有生气，克劳利先生，谢谢你。”埃斯特拉冷静地说，“我相信你把我当做你的朋友了。毕竟真的朋友才会和我说这些，不是吗？”

“没错。”帕特里克清了清嗓子，有点不情愿地承认那个词，“我们是朋友。所以，你能叫我帕特里克吗？”

“当然，帕特里克，请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傻，去当一个情，妇。”埃斯特拉说，“不过真的奇怪，为什么巴特利先生会向一个男人提起我。难怪今天早上，他还提议让妈妈不要带我去教堂做礼拜。”

“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帕特里克生气说，“我有一个主意，埃斯特拉，明天我们一定要求教堂，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鬼！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我会去接你和伯顿夫人。”

埃斯特拉看着他笑了笑，但她似乎想起什么，那笑容一下子淡却了。

她还有秘密，帕特里克想，但是没有关系，她不是那个老男人的情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他高兴的了。

当他们彼此沉默不语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阴沉的男人突然撞开了餐厅的门冲到了甲板上。他没想到餐厅外面的甲板上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认识的人。

“斯派斯·勒杰？”帕特里克疑惑地看着他。

“克劳利先生。” 勒杰——霍克利的随侍显然也很吃惊，他把食指放在额头上，匆匆打了一个招呼，“我还有事，抱歉，克劳利先生。”说完，他转身快步走了，活似有什么人在后面追着他。

“今晚人们都在这艘船上游荡，真有意思。”帕特里克说，他目光透过餐厅的玻璃，看到了统舱的欢快的舞会中间，大笑搂作一团的男女。

“你认识他们？”埃斯特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对漂亮的恋人。”

“你这么认为？”帕特里克不置可否地问。

那对漂亮的恋人在格莱西上校走后没多久也相携着走出来。

“克劳利先生！”青年——杰克·道森欢快地喊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看了看帕特里克身旁的埃斯特拉，“啊，克劳利先生的未婚妻小姐，你好!”他夸张地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不知道克劳利先生有没有把我的歉意带给你。”

“未婚妻？”挽着他的手臂的布克特小姐笑着说，“我没有听说过克劳利先生有未婚妻。你做了什么需要道歉，杰克？”

“确实……”埃斯特拉刚要开口否认，就被帕特里克打断了。

“你还记得他吗？上船的时候把你的帽子打飞的那个。”帕特里克对她说，“这位是布克特小姐。”

布克特小姐听到帕特里克没有介绍自己是霍克利的未婚妻，不由心花怒放，她提起裙摆，欢快地交叉起双腿蹲行了一礼，她把这份友好延伸到了埃斯特拉身上，“你可以叫我罗丝。”

“埃斯特拉·伯顿。”埃斯特拉回礼。她隐秘地打量了一下罗丝·布克特撕开一个口子的裙摆以及没有穿高跟鞋只穿着丝袜的双脚——她的高跟鞋被拎在手上。

“你们也要来感受一下真正的舞会吗？”罗丝·布克特抹了一把被汗水打湿的面庞，欢快地问。

“不……”

埃斯特拉否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帕特里克抓住了手腕。

“有何不可。”他说。他拉着埃斯特拉走进餐厅里。统舱没有专门用来举办舞会的活动室，游客把几张长餐桌拉到边上，空出一块地用来跳舞。

有两个小伙子坐在餐桌上拉手风琴，他们弹奏的是一首极为活泼的舞曲。埃斯特拉从来没有听过。

“这很棒！”罗丝·布克特大声叫道，“杰克，我们再跳一轮好不好？我可以不用睡觉一整夜！”

杰克和罗丝挽手又冲进了舞池里。

“帕特里克，我不会跳舞。”埃斯特拉被帕特里克拉进舞池，她低声说，“我不保证你的脚……”她被帕特里克拉着转了一个圈。

“跟着音乐，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帕特里克说，他伸出手轻轻扶住埃斯特拉的细腰，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有力又富有弹性。

“我一定是疯了。”埃斯特拉说，她顺着帕特里克的力道旋转出去，小心翼翼地避免撞到别人。

帕特里克想，他也是。

一曲结束，埃斯特拉几乎是逃跑一样，从舞池逃到甲板上，清凉的空气让她的脸上燥意消去了一点，她回过头看着跟着钻出人群的帕特里克，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笑？”帕特里克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挂着粲然的笑容。

“我们简直乱跳一气，”埃斯特拉说，“为什么你不肯换舞伴？我发誓那个男孩瞪我们了。”

“英格兰没有一首曲子中途就换舞伴的规矩。”帕特里克看着她说，事实上他不想把他交到那个满脸雀斑的爱尔兰小伙子手里。

“但是那是集体舞！”

“开心吗？”帕特里克问她。

埃斯特拉深深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真是奇怪，帕特里克想，他看着埃斯特拉的眼睛，那对长长的卷翘的忽上忽下的睫毛，仿佛有星星在上面跳舞。是错觉吗，看着那双黑眼睛，他简直以为事实上，他们彼此相爱。

“你不会告诉他吧，对吗？克劳利先生？”罗丝打断了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她喘着气从里面跑出来，“你是我们这边的吧，克劳利先生？”

“我是你这边的，布克特小姐，但是，我刚刚看见斯派斯·勒杰。”帕特里克说。

“勒杰？哦不。”她痛苦地叫了一声。

“发生了什么，罗丝？”杰克听到她的声音，从门里探出头。

“卡尔派人跟踪我……”罗丝生气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什么，那个冷酷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杰克大叫道。

他们两个人仿佛忘记了周围所有的人。埃斯特拉被他们极富有戏剧色彩的热情灼烧到了，她悄悄后退了一步。帕特里克立即察觉，他转过身，悄悄在嘴巴上画了一个十字，埃斯特拉心领神会。

两个人偷偷沿着来路溜走了，他们一直跑到船尾甲板上。偌大的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静谧的海风和头顶灿烂的星空。

他们谁也没有提出打开那扇通往回去的路的舷门。

“他们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吗？”埃斯特拉首先打破了沉默。

“不，布克特小姐有未婚夫，”帕特里克说，“不过我恐怕那个道森先生爱上了她，一见钟情，”他转头看着埃斯特拉说，“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该回去了，帕特里克。”埃斯特拉突然说，“妈妈一定会找我。”

“那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