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最富进取精神和最精明能干的农民变成了市民、手工业者和商人；在乌萨斯，积极肯干和富有勇气的农民却只有一部分成了买卖人，而更多的则成了哥萨克和边疆戍卒。http://www.chuangshige.com/novel/13177183/”

——某位在历史中被抹杀的理论家如是说。

如果要一名泰拉人说出他们印象中军事最强大，最富有侵略性的国家，乌萨斯在绝大多数时候必然是榜上有名；但若是问题涉及到乌萨斯究竟有多少军队，哪怕是常年与之征战的卡西米尔也没法说上来，只能肯定那必然是个天文数字。

乌萨斯的军队从不以质量高为傲。从理性上考虑，这等积累深厚的大国必然有着高端武力作为杀手锏；但在实际的征战过程中，庞大、臃肿、仿佛无穷无尽的灰色牲口才是真正让他国视作噩梦的存在。

乌萨斯人似乎天然对权威有种盲目的崇信，在这种崇信之下，他们的忍耐力总能超过敌人最极端的估算。昔日的“四皇会战”正是这种品质最明显的展现之一，在那场战争中列强都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自身的武力，无论是莱塔尼亚精巧到极致的军用源石技艺或是高卢人走投无路时的最后一搏都令人热血沸腾，唯有乌萨斯人把战局打成了一摊浆糊。他们总是失误、损兵折将、缺乏上下级的磨合，但无论多少次的失误在源源不断如潮水般从广阔北境调集汇聚而来的兵员面前，都显得并不重要。

“真希望乌萨斯的将军们消耗猪肉能像消耗人肉一般大方。”——某士兵的抱怨

在这场战争中，乌萨斯的将军们充分体现出了他们接近于愚蠢的固执。他们能够承受一场战役内上百万人的死伤，能够承受军营里规律性的哗变，甚至连以万为单位的逃兵也没有影响他们追求战功的雅兴。近千万人被动员上了战场，仅有不足半数能够靠自己走着回来。不过这不重要，元帅和将军们深知在最终的胜利面前所有的问题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注脚。

事实也正是如此——民众没有记忆，曝尸荒野的死人也没法起来为自己辩白，史书上的记载就只有:“辉煌的胜利”。

丰功伟绩！黄金年代！在最鼎盛的时期，乌萨斯曾在一代之内就拓土足足近百个公爵领的范围，富家子弟尽以武勋为荣，掌握军权的元帅们权势滔天。尽管如今的乌萨斯早已过了战争的红利期，昔日的军队却不可能尽数裁撤掉。即使在当今皇帝与议会的共同打压下军队的势力已经不断地向着冻原萎缩，余众仍然数以百万计。

这么庞大的组织内部滋生出的腐败是难以想象的，而离开了富庶的乌萨斯西部地带，仅凭剥削冻原上的穷光蛋显然满足不了那些大人物们的欲望。而冻原的所有可能产业中，收益唯一能看的就只有源石矿场了。

“到了矿场，千万别乱说话，别乱碰那边的东西。碰到穿着军装的人，你就叫‘长官好’，他们爱听这个……尽量别盯着那边的人看，他们要是生气打了你一顿，你哭都没处哭去，明白了吗？”

此时的雪鸮已经坐在了舒拉大婶家的雪橇上。为了借用大婶的雪橇把购买的物资运回来，他付了一枚十戈比银币（注），也许是觉得受之有愧，舒拉大婶一路上就不断地给他讲述各种注意事项。

雪橇穿过封冻的河流，路过那片每天都能看到的茂密白桦林，前方雪堆中掩埋着一群破败的棚屋；那是荒废的锯木场，自从有了矿场后就没人愿意去那边工作了。而在更远处，一片光秃秃的苔原上十分突兀地没了积雪。裸露岩石的灰色与冻土的褐色相当刺眼，一排高大到老远都能看到的木桩墙内，还有黑烟斜着升起，一直扎进高天的乌云里。

纵使习惯了冻原的冰冷，雪鸮也同样难以适应那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

“这哪是什么矿场，分明是个监狱。”舒拉大婶也像他一样看到了那个场景。只不过她常来此处，很快就缓过神来，只是叹了口气。

雪鸮赞同地点点头。那正是一个监狱，死囚、感染者与其他见不得光的人物都汇集于此，但有所不同的是它比监狱还要更敏感得多。

他很感谢刚刚舒拉大婶的讲解，军队矿场绝不只是简单的产业那么简单，事关军队系统的财源，任何敢在这里动土的人都如同是在撩拨那数百万恶鬼的胡须。何况这些恶鬼如今还格外敏感……

甜甜的面包香气传来。雪鸮低头看向脚边，那里放着一个带盖的篮子，篮子中的面包圈正是舒拉大婶这次要卖到矿场去的货物之一。东西并不稀罕，但据舒拉大婶说这是要卖给矿场里的囚徒们的，他们一旦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弄到一点钱就会立马挥霍出去，只要是矿场里得不到的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赚到几倍乃至几十倍的价钱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更赚钱得多的则是烟、酒、糖，那些东西即使对驻守此地的军官来说只怕也是稀罕物，至于舒拉大婶有没有途径搞到这些东西，雪鸮可没多问。

人家愿意带自己过来，除了因为自己是小孩子没多提防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也是因为想要帮一帮修道院这边，长老在冻原呆了二十年，周边的居民很少有不熟识他的。这是人家的好意，自己不能不知道分寸。

雪橇停在矿场围栏外，远处已经有哨兵边吆喝边向他们这边走来。舒拉大婶拎起篮子，娴熟地露出满面笑容迎上去，雪鸮也跟着她前后脚走下雪橇。

他的手心已经有些潮湿。舒拉大婶已经开始和哨兵交流了，她和雪鸮约定过，如果她本人就能谈妥就不需要雪鸮出面——大婶显然是觉得雪鸮一个小孩子肯定没法把事说明白。但那边谈了几句，那个哨兵突然提高了语气，说话开始骂骂咧咧的。

雪鸮皱紧眉头，事情似乎不顺利；而舒拉大婶则是一味地鞠躬，她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让哨兵的怒气也和缓了些。

过了一会儿，舒拉大婶走到他身边，拉住雪鸮的手。她看起来忧心忡忡的。“不行吗？”雪鸮心中一沉。

“也不是不行。”舒拉大婶说话吞吞吐吐地，“跟我过来，听完之后你自己决定吧。”

注:1卢布=100戈比。目前yj没有给出关于货币的详细设定，但在乌萨斯境内用龙门币很违和，姑且就用卢布吧。沙俄时代卢布锚定黄金，还是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