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并不算多么遥远的过去，高卢骑士策马踏出优雅的方步，手中长旗高擎；当可汗尚未把目光投往南方，梦魇怯薛的刀锋尚未划过乌萨斯大地时，这片土地上曾有过另一个王朝。http://www.wannengwu.com/4525/4525024/骏鹰是它的统治者，流淌贵血的神民统治承袭自历史之前，只是如今烟消云散，唯有“圣骏堡”这个名字还能作为最后的见证。

但骏鹰们并未从此消失。他们依靠自己深厚的底蕴在新生的乌萨斯再度赢得了自己的位置，而每当雪鸮看到长老向他走来时，心中总免不得闪过那些思绪。

传说中的骏鹰是前半像狮鹫，而后半身体像是马的神话物种，虽不似狮鹫那般性情酷烈，却也是自矜高贵的存在；雪鸮并没有见过其他骏鹰，但长老想必是他们中的异数。斯维尔德洛夫长老身材高大，却并不会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他那格外和善的面孔想必是起了极大的作用。老人的小眼睛被重重叠叠的皱纹深深藏进眼眶里，他的脸较长，但颧骨并不高，看上去也是没什么攻击性。那匕首形尖耳曾经也许是英武的，如今却不复光亮，还略微有些秃。

尽管教堂已经不复正常运营，长老也坚持穿着一身神袍。有时雪鸮也不禁觉得，他其实可以理解长老的想法:老人的气质是那么契合那一身素色的神父服装，那严肃而克制的感觉，简直就是为了长老而设计的。总有些人能把自己的工作做成一个使命，雪鸮觉得长老必定算是其中一个。

“你知道了啊。”

即使是像这样边叹气边说着话，长老那低沉且不紧不慢的声音，也依然是能让雪鸮安心的秘药。就仿佛儿时半睡半醒间，母亲边摩挲着自己边低声哼唱摇篮曲一样的安心，让他稍微有些冷静下来。

“嗯。”

雪鸮只是点点头。虽然冷静了一些，但这封信中所阐述的麻烦事危害却不会因此降低，他依旧是束手无策。“怎么办，长老？”

长老摇摇头。“我也没办法。”

“你倒是想想辄啊，”雪鸮叹了口气，“你可是圣徒诶，就不能变出点面包鱼干来。”

“圣徒的事迹大都是死后人们给编的，哪有那么方便的法术。再说了，乌萨斯少说也有一千多个圣徒。”老人叹着气，倒是说的直白。

雪鸮撇撇嘴。有句老话说神职越高的人离盲信反而越远，这在长老身上就是一个绝佳的例证，在他们面前长老从来不会摆出一副神棍的态度来。不过，此刻他倒是宁愿老人能给他打打气。

“少说两个月的粮食。这下怎么熬啊。”这话说出口雪鸮心里都是打颤的，他紧紧抿着嘴唇，两人相视无言。

“你也别太担心了，饿不着你们。”长老伸手轻轻摩挲着雪鸮的白色羽冠，安慰道，“大不了我不要这张老脸了，去挨家挨户地串门求乡亲们帮忙。”

“长老……”这个馊主意一点都不能让雪鸮振作起来:“我们是教士，不是乞丐。”

“哈哈，没办法啊，人总不能这么让活活饿死嘛！”长老倒是够光棍，他就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哈哈大笑几声，而后就猛地咳嗽起来。他说:“我听说大炎以东的僧侣就是沿途乞食的，咱们干这事也，不丢人。”

“嘘！”雪鸮连忙举起手指抵在嘴唇示意，“您再这么喊，弟弟妹妹们都要听见了……”

“听见什么？”

雪鸮耷拉着眼角无奈地回望。圣像墙角上下一溜排开三个小脑瓜，刚才的疑问正是来自那熟悉的嗓音——暴躁的松鼠小妹。

“没什么。”

……

“孩子们，现在我们……咳咳。”

康斯坦丁这孩子虽然愣愣的，但是有一点他没有说错，他的确烧了茶炊。黄铜制的小型茶炊几乎是他们这间小教堂里唯一锃亮的家具，拧开龙头，男孩熟练地把热茶接进一个个色彩斑驳的小木碗里。

一旁的卓娅已经早早摆好了餐具，今天的内容是燕麦豆粥、一小碟腌菜和即兴的煮土豆，以早餐来说算是不差。雪鸮接过茶碗后没忙着自己喝，而是担忧着随时准备搀扶长老，等到老人终于缓过气来，他才把茶碗给老人递上。

“谢谢。”长老用赞许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而后接过茶碗。乌萨斯人总喜欢在吃饭的同时喝茶，哪怕饭里有汤也是这样，这点让雪鸮始终是难以理解。不过长老喝的却是相当认真。茶叶在乌萨斯和在大炎的地位完全不同，属于某种程度上的奢侈品，雪鸮猜想这可能会让长老想起一些他过去的生活吧。

趁着这个空荡，雪鸮清了清嗓子，把三小只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你们也看到了，长老现在不方便说话，这次的事就让我来解释吧。”

“好耶！”

“卓娅你个笨蛋，现在要严肃！”

这俩孩子时刻不忘斗嘴。雪鸮的嘴角闪过一丝微笑，但神色很快又凝重起来:不知当他们听完这个消息后，还能否保持这种乐观。

“刚才长老和我讨论的事，是关于今天早上的信使的。他捎来的是来自阿西莫夫的消息……”

“阿黑摸夫？那是谁？”

“闭嘴听大哥讲，康斯佳。”

雪鸮环视一周，发现经常神游天外的小妹索菲亚也在关注着他，便继续说下去:“阿西莫夫就是经常来我们村子的那个游商。卓娅你还记得吗？就是你说屁股很大的那一位。还有康斯坦丁，上次你想要的小笼子就是他带来的。”

“想起来了。”“是那个胖子！”

雪鸮点点头。“他的信上说，伊尔库茨克那边发生了天灾，大地开裂，通往冻原的源石载具暂时不会出发。我们买下的那一批粮食，一时半会也就送不过来了。”

几小只面面相觑，虽然年纪还小，但冻原上的孩子天然对“粮食”二字敏感，饥饿如同童话中的恶神那般时时追逐在他们身后。一时间，就连最欢实的卓娅也说不出话来。

“要……耽误多久？”她的语气在发抖，大大的黑色眼睛里带着恳求。

雪鸮不忍心看那眼神。他歪过头去，轻声说:

“可能要到明年开春。”

这话语低沉却仿佛一声炸雷，几个孩子先是沉默，但很快就躁动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康斯坦丁嚷嚷道，“开春以后才送过来，要我们怎么过冬？”

卓娅咬着牙，紧张地掰着指头算:“我们的腌肥肉还有两罐……熏鱼还剩四条……面包不够。”但她很快放弃了思考。“不行，根本不够，现在的粮食要撑过这个月都不够。”

索菲亚呆呆地看着焦虑的哥哥姐姐，手里的土豆正剥到一半，就停下了。她低头看着土豆琢磨着，不知是该继续剥还是放下。

这时长老终于小口小口地抿完了他的茶。望着身边的孩子们，他一如既往地露出了那温和的笑容；温吞的，仿佛把什么都包容在内的笑容。“没事，我有办法——”

但雪鸮打断了他。

“阿西莫夫这事虽然很糟，但也不是没办法补救。他不卖粮食，我们就跟别人买。”

“那要跟谁买？”卓娅质疑道，“村子里的大伙都没有多少余粮，这里平时也没有游商经过……”

“没有游商，但是有军队啊！”雪鸮信心满满地说，“常年驻扎在冻原而且粮食充足的就只有军队了，”

“去军队矿场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