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顾幼口中的贬低又似乎是在向自己解释自己并不是白巍然的替身。http://www.chunfengwenxue.com/1265792/

季沉忽略了他的语气，也一并忽略了他的用词。

那一刻季沉松了口气，心中燃起了一丝希冀，猜测着顾幼是不是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以为他们会重新开始，然后像上辈子一样，有一个小家。

可下一秒，他又听见顾幼说，“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了，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全部，可我现在才发现，并不是，我还有很多爱我的人，和上辈子不一样，我的生命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幼幼……”顾幼的话打消了季沉可笑又乐观的想法，他本来就笨拙的话语，变得更加干涩。

“我以为我这辈子会很快乐的，”顾幼看着他缓慢开口，就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我以为就算我们结婚了，或许也会和上辈子不一样，别人都是想得太多，可我是想得太少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季沉，你太想当然了，你以为我会无条件的爱你，是吗？”

“可是人都是自私的，我并不是只知道付出不求回报的傻子。”

“幼幼。”

季沉急于解释，可是面对顾幼这样冷淡的表情，他却不知道要怎么说，顾幼才会回到自己身边。

季沉掀了掀眼皮，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你想和我在一起？”顾幼闻言，立马转过身去，好笑道，“季沉，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幽默，你凭什么会觉得你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得到一切，你凭什么觉得你想要和我在一起我就应该跟你在一起？”

“如果不是你，我也许还不会死呢。”

顾幼的话一句比一句绝情，一句比一句狠，让季沉当场丧失了还口的能力。

曾经他对顾幼那些约束时洋洋洒洒的话术，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静的病房空空荡荡，在顾幼说完话后就没了声响。

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却让季沉喘不上气。

顾幼的决绝和毫不留恋，让季沉瞬间失去了勇气。

顾幼说得对，如果不是自己，他或许不会死。

季沉迷茫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紧握成拳，看见顾幼转身离开的背影，他的心咯噔了一下，那一刻季沉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心理。

想要冲过去将他禁锢在怀里不让他离开自己。

“幼……”

季沉上前两步，还未说完，顾幼已经打开了病房门。

门外，顾永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靠在墙上不耐烦地盯着天花板。

白巍然坐在走廊对面的椅子上，耐心地等待两人谈完话。

看见顾幼打开了门，两人纷纷支起了身体。

“幼宝。”

白巍然走近他，见顾幼垂着眸子，头发乖顺地贴着耳侧。

他不经意瞥过站在他身后的季沉，两人脸色看着都不大好，白巍然知道季沉不是那种会打人的人，可还是忍不住轻声询问，“没事吧？”

他微微低头靠近顾幼，见他摇了摇头，还是担心。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回家吗？还是回去再躺一会儿？”

白巍然侧身，对上病房里季沉的目光，两人眸对视，无形之中似乎擦出一股子火星子。

“回家吧，事情差不多都解决了。”

顾幼知道季沉还站在那儿看着自己，他头也没回，径直往外走去。

刚才他已经和季沉讲得很清楚了，到时候离完婚，两人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还是难过多一些，可顾幼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像是积压了两辈子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了。

顾永旭跟上去，难得什么话也没讲，安静得像个成熟的大人。

他转身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盯着顾幼的季沉，又看见站在顾幼身边虎视眈眈的白巍然，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揽住了顾幼的肩膀让他离白巍然远一些。

都不是什么好人。

一顿本来挺安逸快活的晚饭没有吃成，反而进了医院。

顾幼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感染到其他人，笑着道，“我们去吃饭吧，你们俩肯定饿了，我请客。”

“好啊好啊，”顾永旭立马接话，让白巍然没办法在顾幼面前出风头，“旭旭都快饿死了，幼哥哥，我想吃……”

季沉看着顾幼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却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顾幼是真的讨厌自己了，就在自己离不开他的时候。

如果，他往前一步，顾幼就往后退两步，那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对呢？

那三年，顾幼为了讨自己开心，都是怎么做的？

此时他的眼里只有顾幼渐渐模糊的背影，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做，顾幼才会回心转意。

丝毫没有注意到，隔壁的病房被打开了。

顾随安早就醒了，他并没有真的晕倒，只是意识有点不清醒。

方才他一直听见顾幼和季沉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过来，只知道两人或许是吵架了，但听得不是很清楚。

他身上轻微显现出来的浅色痕迹现在已经不再扩散，身上也不再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听见隔壁的声音停止了以后，他才打开门，看见季沉还站在那儿发着呆，他理了理衣摆，才从病房里出来走到他面前，“季沉。”

被顾随安的声音唤回了神，季沉的目光虚虚往他身上瞥了一眼，不那么专注，“你醒了。”

季沉的一声你醒了，带着略微的疏离感。

顾随安一愣，季沉以前同他相处的时候，除了最开始不太熟悉的那段时间季沉冷淡不近人，后来就好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

这会儿的季沉让顾随安想起来学生时代的季沉，冷漠得像和自己是陌生人。

“嗯。”顾随安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随之回应，“我醒了。”

顾随安想起了季沉今天晚上安排的饭局，顿时不想再和他交谈下去。

他能从季沉对自己转变的态度里猜测出他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不想和季沉的关系就这样到此为止。

只要不说清楚，他和季沉的关系就不会止步于此，一切都会有机会的。

顾随安转身想走，却被季沉出声叫住，“随安，我们谈谈。”

冬夜的街道并不冷清，也并不太萧瑟。

医院旁边隔了几条街道就是小吃街，卖小吃的摊位从街头停到巷尾。

顾幼和顾永旭白巍然，三个人也从头吃到了尾。

热闹的街景也渲染了气氛，顾幼像是吃不饱似的，一家一家尝过去。

他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挤在烟熏火燎的街头，这是他上下两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可他又怕独自一人时心里会产生莫大的空虚，他手里拿着小烧烤，对白巍然道，“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吕高韵。”

白巍然能看出他心情不好，自然知道他今晚想找个地方释放一下压力，没有阻止他，只说好，“注意安全，回家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顾幼没有回应他，垂下了头，呆呆的。

安静的咖啡厅，季沉和顾随安坐在了角落里。

今天晚上大家都没有吃，顾随安本来不想要，但季沉帮他点了一份儿焦糖奶油布丁。

服务员走了之后，四周就只有轻柔舒缓的音乐声从某个角落传出来。

顾随安盯着眼前的布丁，迟迟没有拿起放置在边上的勺子。

季沉不开口说话，他也避而不谈。

在那天表白被拒绝之后，顾随安就想到有一天他和季沉会撕破脸，可是他没想到季沉选择离开自己会因为顾幼。

那个一无是处的弟弟。

“今晚的事情，我替幼幼他们和你说声抱歉。”季沉放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摩挲着那个丝绒盒子，斟酌着自己该如何开口。

因为顾幼，季沉现在的心还乱着，紧绷着的脸上没有什么笑意。

“没事，”顾随安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他们不知道我海鲜过敏。”

顾永旭和白巍然或许不知道，可顾幼是知道的。

季沉怕顾随安误会，还是替顾幼解释了一句，“幼幼不是故意的。”

听见季沉这么替顾幼辩驳，顾随安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禁不住一哽，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没有说他是故意的，顾幼他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怎么会是故意的？”

顾随安突然的疾声厉色让本就不太和谐的气氛陷入了僵局。

“季沉，我想先回去了，我有点不舒服。”

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借口想逃走，“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吧。”

季沉没有站起来拉他，只坐在位置上，说，“你上次说喜欢我，我这次给你一个明确的回答。”

季沉的话成功让顾随安停下来脚步。

顾随安站在椅子和桌子之间，半搭在桌上的手指紧紧掰住了桌沿，用力过猛，指尖泛白。

“我想清楚我喜欢的人是谁了，我想好好对他。”

“随安，你是我很好的朋友，也只能是朋友，”季沉终于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盒子，递到他手上，“这个还给你。”

从季沉手里接过的盒子还带着暖意，顾随安打开一看，里头装着的是季沉十八岁生日时，自己送给他的手表。

顾随安知道季沉一直很珍惜这块表，是因为自己送给季沉的时候开玩笑似的说过，只要他不摘，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会一直好下去。

可是现在，他还给自己了。

顾随安不理解，为什么季沉会突然说变就变了。

“季沉，”他问，“你当真为了顾幼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