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顾幼第一次听见季沉对自己说话时，把我和你这两个字放在一句话里。http://www.linghunshuxuan.com/138430/

他感到新奇之余，不免多想了一些。

“你想做什么？”

傍晚五点钟左右，整个天都是灰蒙蒙的。

顾幼慢慢走出墓园，天就快要暗了。

“不管你想做什么，反正今天我不会让你难做。”

顾幼左右看着路，却觉得来时的路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会儿，对电话里的季沉道，“该有的分寸我还是有的，你不用怕我在季伯伯面前不给你面子。”

季沉并没有反驳顾幼的这番话，只是执着地重复道，“你在哪里？”

顾幼觉得今天的季沉有点反常，反常到他都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什么好。

对于季沉这份难以言喻的强硬，顾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用不着你管。”

“你不是说你现在在顾家吗？”顾幼笑着反问他，臊了他一句，“是不是去墓园把顾随安接回去顺道一起吃了饭喝了点酒，然后现在刚到顾家，虚情假意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好指责我为什么不在家？”

季沉的声音不温不火，是令人难以琢磨的态度，“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幼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你有前车之鉴这种话，只好再次不言语。

顾幼觉得自己对季沉的话少了许多，换做以前，季沉这样，自己肯定有一堆的话说。

面对自己这个转变，顾幼这会儿也是不适应，“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

季沉兴许没有想到顾幼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少有的感觉到自己被人用话堵住了嘴，且还不能反驳。

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这一句话，让季沉顿觉陷入奇怪的思绪当中。

顾幼在和他领证的第一天，竟然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

季沉第一次隔着电话，对一个人毫无办法，那份来自于顾幼对他的疏离，让他再一次不得不去重视起对方来。

“顾幼，你……”

他还想说点什么，顾幼却没有给他机会。

电话在嘟一声之后被挂断了。

薛耘瞧着季沉面色不虞，放下手机时整个人都还是滞懈的。

薛耘还以为两人已经说完了，刚准备伸手把自己的手机接回来，没想到季沉刚转过来的身体又突然背了过去，拿着自己的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

薛耘把伸出的腿收了回来，站在顾家大门口继续等着。

顾幼走了好久，还是走回了佟施的墓碑前。

天色暗了，他对周围的环境不是清楚，这里很空旷又弯弯绕绕的，一阵冷风吹来，森冷阴湿的气息直往人衣袖里钻。

手机再次响起铃声，吓得顾幼一个激灵。

看见是薛耘再次打来，顾幼想来想去，还是接了电话。

“喂？薛耘哥哥。”

“……”季沉听见顾幼这么说，他眉头紧蹙，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薛耘看着面前季沉给自己递过来的手机，上头的通话时间还在继续走着。

他瞧了一眼季沉，立刻明白了过来。

薛耘接过手机，在季沉目不转睛的凝视下，立刻站直了身体，端着腔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您好，顾先生。”

“您在哪儿呢？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去接您。”

顾幼似乎松了口，季沉看见薛耘点了点头，对电话里的顾幼道，“好的，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薛耘收了手机，面对季沉眼神里霎时间的无声质问，薛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顾先生说他在青木墓园。”

“墓园？”

季沉的心梗了一下，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车子一路往薛耘口中的青木墓园开去。

季沉坐在车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他坐得笔直，目光向窗外投去，视线的那个点，一直没有变过。

一辆出租车与季沉的车子会车，两辆车子擦肩而过，迅速远离。

两人到郊外的墓园时天色已晚。

星星倒是还没开始冒出头来，门口的安保亭里已经没有了人。

站在镂空的铁门外头，只能看见昏黄的灯光沿着墓园的小道上一路点了过去。

薛耘上前晃了晃门，门却已经锁了。

他转身去看季沉，“季总。”

季沉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他立体的五官此时只有双眸映着一点亮光，是唯一能看出清晰轮廓的地方。

他拿出那支碎了屏幕的手机，手机屏幕发出的冷白亮光照亮了他的脸部线条。

季沉紧绷着下颌线，虚着眼睛翻着通讯录，找到顾幼的名字给他拨了过去。

直听到冰冷的机械音传来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季沉才想起来，顾幼早前就将自己拉入黑名单了。

“你的手机给我。”

“好的季总，”薛耘忙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密码是019612。”

季沉把自己的手机给薛耘，脱掉了披在身上的外套，“打电话叫人过来开门。”

青木墓园建成不久，季家就入了股，成为了当时不被人看好的巨头之一。

这块地当初本来是低价抛售的一块荒地，竞标的人少，也没有什么人注意。

季家入股了之后这才开始宣传风水，有钱人一拥而上，死都想死在这块风水宝地上。

一块墓地，价格一路上涨，因为空地有限，后来还多加一个年限。

想要死后年限到不被人掘坟，那得让子孙后代接着续钱。

薛耘用季沉的手机给青木墓园的负责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大门口翻了进去，紧接着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落地声。

季沉翻着铁门进去，就给顾幼打了电话。

墓园里安静得诡异，四周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路灯将不算宽阔的道路无限拉长，又无限将路埋藏于更深更暗的不知尽头的远方。

有鸟踏过枝头，蝙蝠在路灯上方盘旋，风吹过开阔的更深处，抖落着茂密的高大乔木。

季沉凝眉，边往里头走去，边等着顾幼接电话。

过了好半晌电话才被接通。

顾幼那边同样安静非常，还有风刮过的呼呼声，断开了并不怎么良好的信号。

一阵刺耳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刺进季沉的耳膜，“幼幼？”

“季沉？”

“在哪里？”他眯着眼睛顺着路灯走，“我来接你了。”

“你在墓园？”

“嗯，具体位置。”

顾幼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季沉会过来。

“墓园不是关门了吗？你怎么进去的？”

季沉没回答，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此时顾幼的声音略带着惊慌的颤抖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的话语里掺杂着一丝恐惧，似乎顾不上和对方置气了。

他道，“你就沿着那条有灯的路一直往里头走，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看见灯……”

顾幼越说越害怕，突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顾不得形象，委屈地哽咽道，“季沉哥哥，快点……幼幼害怕……”

顾幼的说话声在这之后就断了，任季沉再怎么打，对方也没有接。

他脚下的步子一下乱了，一边喊着顾幼的名字，听着顾幼的话沿着路灯一路往更深处走去。

可是四周寂静，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

一个黑影从余光可见的范围里窜过，季沉猛地回眸。

一只野猫眼里闪着光亮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

刚挂了季沉电话的顾幼，此时正坐在出租车里翘着二郎腿，心情颇好地吹着口哨。

天还没怎么黑的时候，顾幼就已经开始害怕了，但后来想着自己现在其实也算半个鬼，想想就好了一些。

幸好之前保安大哥过来巡查，看见顾幼把他一并带了出去，不然他现在肯定还坐在那个墓园里和一群孤魂野鬼作伴。

顾幼之前没想到季沉会亲自来找自己，他接电话之后才从季沉的口吻里听出来，他似乎是用什么方法打开了门。

但顾幼绝对不奇怪，季家家大业大，别说开个门了，就是季沉今晚在墓园住下，顾幼都不觉得奇怪。

车子很快远离郊区，驶向市区。

顾幼坐在车子里昏昏欲睡之时，又接到了薛耘打来的电话。

顾幼这时候没犹豫，再度接起，不管是谁接的，一开口就是，“季沉哥哥，我好害怕……”

季沉听着电话里顾幼的声音，不疑有他，“幼幼别怕，到底在哪个位置，把定位发给我，好不好？”

“呜……快点……”

顾幼只管哭，哭着哭着又把电话挂断了，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听见司机师傅说，“小伙子，你这演技不错啊，是哪个电影学院的学生吧？”

季沉听着电话再次被阻断，心里的焦急更甚。

被临时调过来的搜救队也拿着手电在扩大范围寻找顾幼。

墓园虽然大，但地方就这么一点，距离季沉过来找人，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怎么可能找不到人。

薛耘跟在季沉后面，见他乱了头绪，他在一旁建议道，“季总，要不然我们调一下监控？”

“顾先生是今天下午到的，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季沉眼里终于多了一抹亮光，他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