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被快速精准地调到了今天下午季沉和顾幼从民政局出来之后的时间。http://m.bofanwenxuan.com/154/154624/

十几个监控屏幕上一同倍速播放着顾幼从墓园门口出现之后的走向。

季沉站在屏幕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是偶尔微乱的眨眼，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顾幼在电话里的那股慌乱和害怕又重新在脑海里浮现，他出声，“再快点。”

监控画面一一闪现，终于看到顾幼的身影再度出现——

却是和巡逻的安保一起出了门口，顾幼拿着手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一辆出租车过来把他接走了。

顾幼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被人威胁，而是一脸轻松，像是突然之间放下了些什么东西似的。

他看起来很陌生。

直到看到这里，季沉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他线条明晰的下颌线，此时更加紧绷更加清晰。

平日里犹如一潭死水露不出什么感情的眸子浮起一层难以言喻的情绪。

薛耘虽然看不懂，但是他知道，季沉这次是真生气了。

那是季沉不常见的，对一件事动怒的细小的微表情。

无论是在生意场上，还是在生活中的其他时候，季沉的情绪总是藏得很深。

他鲜少有这种让薛耘一眼就看穿的时候。

虽然薛耘也觉得，顾幼这回的玩笑确实开得有点大，但今天毕竟是两人结婚的第一天，要是季沉真因为这事儿对顾幼怎么样，于理是占了上风，但于情说不过去。

“季总，七点了，顾先生既然已经安全离开，我们也该准备准备回季宅了。”

薛耘的提醒，让季沉的表情松了些许。

他没有说话，在看到自己想到的东西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监控室。

薛耘连忙跟了上去，只希望一会儿两人见面不要再像白天那般争锋相对。

要是季昌黎面前还是这样，怕会闹出更大的不愉快来。

“季总，我们现在是直接回季宅，还是先去顾家看看顾先生？”

季沉当下没有回答，直到上了车，他才张口，“季宅。”

“好的。”

折返的路比来时的路要颠簸一些。

中间还有一段路被挖了没修，只铺了一层沙石。

车子开过去的时候整个车身都在不规律地抖动。

但回去的路只有这一条，薛耘尽量降低了车速，才让车身保持得平稳一些。

他不用看都知道，此时季沉的表情会有多难看。

——

顾幼在顾家大门口下的出租车，付了钱之后手机刚好发出提示电量不够的声音。

他赶紧快步往里头走，怕手机会自动关机而错过些什么东西。

一进顾家主宅大门，顾幼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他低头看见顾永旭泪眼汪汪地抱着自己，嘴巴一嘟，讨伐道，“幼哥哥去哪里了？旭旭还以为哥哥不回来了……”

顾幼看见顾永旭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和他约好要在自己生日这天和他待一会儿的。

但是看着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他还得赶紧洗洗换身衣服，准备去季宅去赴季昌黎特意安排的晚宴。

“你吃过了吗？”顾幼拉开他，稍稍抬高了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回来晚了。”

“旭旭吃过了，”顾永旭说到这个，却像小孩子似的发起脾气来，“哼，我叫他们先别吃，等幼哥哥回来再吃，结果没有人听旭旭的。”

“今天是幼哥哥生日，他们全都不知道，他们都是大傻子。”

顾幼听到前半句话还有点难过，心想着他们哪里是不知道，就是假装自己不知道罢了，再听到后半句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小朋友的思维还是很有趣的。

以前顾幼抗拒和顾家的每一个人接触，从没想过顾永旭原来这么护着自己。

“哥哥吃过了吗？”

“嗯，”顾幼拉着顾永旭往楼上去，“我一会儿要出去吃。”

“和谁？”

“和……”顾幼听到他有些严肃的反问，顿了一下。

再转头看顾永旭，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那人还是可可爱爱的模样，双眼里的无辜压过自己平日里装出来的纯真。

顾幼只想着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就把头转了回来，说，“没和谁，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

“可是哥哥今天说好了会陪我的。”顾永旭看着顾幼站在衣柜前挑着衣服，委屈道，“我不想让幼哥哥出去，幼哥哥骗旭旭。”

“我这也是临时才知道的，”顾幼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想了想确实是自己出尔反尔了，“要不然你在我房间等我，等我一会儿回来要还有时间，就陪你玩一会儿好不好？”

一听到这个，顾永旭才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说完这个，他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顾幼赶时间，没追出去问他干嘛去，只是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床上就已经摆着那个被自己摔碎了的飞机模型。

“真给他修好了。”顾幼拿起模型左右看看，却没有发现顾永旭人，就把模型小心地先放在柜子里藏好了。

今天的顾家十分安静。

顾幼不知道他们又藏起来在说些什么，现在没空解析，今天累在一起的事情，全都要放在明天去解析。

今天除了顾随安，没有人作妖，顾幼想，明天一定会很热闹。

换了身看着还算顺眼的衣服，顾幼走出房门还是没看见顾永旭，想着之前已经和他解释过了，他应该没有在生气，也就算了。

重新在网上约了一辆车，顾幼说了季宅的具体位置，一路绿灯，很快就到了季家老宅门口。

顾幼站在那个恢弘屹立的季家大门外，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同季沉一道出现怕是进不去。

没想到他想完还没两秒，大门就先被打开了。

老管家站在门口，看见顾幼局促地站在门外，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顾先生，里边儿请。”

顾幼也不知道老管家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上辈子还见过两面，可这辈子，自己和他素未谋面啊。

像是看出顾幼心里的疑惑，老管家一边给顾幼引路，一边道，“老爷吩咐过的，您不必拘束。”

顾幼笑了笑，没有说话。

季昌黎这辈子，好像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顾幼心里一暖，更加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季家一脉单传，虽是这样，但季家的香火从来没有断过。

季沉选择和自己结婚，季家的香火必定要断在这里。

顾幼因为这个原因，其实对季昌黎有点愧疚。

不过这辈子还好，自己和季沉离婚以后，他还能找别的女人结婚生孩子，至少香火不会断。

顾幼走进主厅时，那张长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些餐盘，佣人拿着漂亮的碗碟来来回回地走。

看样子时间还没到，幸好幸好。

季家实在是太大了，大到顾幼要不是看过几次，这第一次来怕是要露怯。

这种感觉就跟第一次见到季沉的时候没两样。

顾幼正想着，季昌黎却从左边的楼梯上下来了。

“坐。”

“季伯伯。”

季昌黎听见顾幼这么叫，眉头一皱，“你们领证了吧？”

顾幼垂眸，点了点头。

“领证了，就叫爸爸。”

“嗯……爸。”

顾幼本来就还在纠结要叫他什么好，没想到季昌黎这么直接，这个问题一下就被解决了。

季昌黎领着顾幼在沙发上坐下，问，“季沉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顾幼就知道他会问这个，于是把早就在心里准备了许久的台词，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我们领完证就分开了，有人给他打电话，他就走了。”

季昌黎这么一听，脸色果然不好，“谁给他打的电话？”

“不知道，”顾幼垂眸，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上真切的表情，即使这样，顾幼那张随时随地都叫人看了想怜爱的脸说这话的时候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他接了电话以后就走了，我也联系不上他。”

季昌黎一听，语气顿时严肃了几分，“这小子……指定又是和顾家那小子混在一起了。”

顾幼的心听见这话猛然一卡，方才的洋洋得意的控诉此刻都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原来，季沉和顾随安的关系早就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

好到季昌黎不用猜，就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季沉领着薛耘就从大门口匆匆而来。

顾幼一回眸，看见男人深邃端正的五官上刻着不知名的情绪，宽阔的肩膀将肩上的西服完全撑起，像民国时期的军阀，迎着户外的寒风冷漠得不近人情。

顾幼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上辈子，那个过了凌晨十二点，男人带着倦容回来时冷淡的脸，连一句迟来的生日快乐他都不曾听见。

顾幼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把目光从季沉身上收了回来。

季沉用余光瞥了一眼顾幼，看向季昌黎道，“父亲。”

“你怎么让顾幼一个人过来？”季昌黎问，“你之前做什么去了？”

“……”

“说话！”

薛耘站在季沉身后，见状不好，出声替季沉回答，“今天是顾先生母亲的忌日，季总刚从墓园回来，所以有些晚了。”

顾幼抬眸看见季沉那只被自己划伤的手还裹着纱布，手背上却又落了一条鲜艳的划痕。

他听着薛耘的话，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季沉看向顾幼，第一次当着季昌黎的面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他上前拉住顾幼的手往楼上去，道，“父亲，我和幼幼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