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思考太多，薛耘凭着单身二十几年的丰富经验对季沉道，“应该哄哄就好了吧？刚才顾先生收到花，心情好像不错。http://m.boyishuwu.com/book/798660/”

说到这个，薛耘之前去买花，店里只有红玫瑰开得最好。

如果由他送的话，其实送点满天星也不错。

但左思右想，他还是买了一束玫瑰花。

本来由他来买由季沉送给顾幼是最合适不过的，可薛耘当时没和季沉通过气，而且两人从民政局出来的表情都不太好，薛耘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自己送。

这点是薛耘疏忽了，没有提前和季沉说。

他知道季沉没情趣，可没想到他这么没情趣。

刚和人从民政局领完证出来，转眼就把老婆给气走了。

薛耘腹诽，也不敢真说出口。

教老板哄老板娘这种阴险陷阱，薛耘是不会中招的。

要是哄好了老板娘倒还行，要是哄不好，那自己得先死在老板前头。

薛耘只是这么随口一提，没想到向来不会为这种事儿较真的季沉却又是疑惑问道，“送花就行了？”

“额……也不是这么说。”

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进入季氏工作都顺风顺水的薛耘，突然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天，受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阻碍。

——论如何把老板的脑壳撬开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东西，顺便帮老板哄老板娘。

谈恋爱真难，教一个人谈恋爱更难。

季沉的手触碰到口袋里那本刚拿到手没两分钟的结婚证，证件上印上去的金色字体摸起来有些粗糙。

他在送不送花这个问题上没有执着太久，似乎是知道当下从薛耘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于是便放弃了。

这个倒是极为符合季沉做事的果断态度。

薛耘见季沉拿着屏幕碎裂的手机，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

季沉有点儿近视，手机屏幕一角延伸出来的裂痕遮挡了上头细小的文字，让他不得不虚着眼睛打量。

“季总，先用我的吧。”

薛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一会儿我把您的手机拿去修。”

季沉没有接，只是收了自己的手机，他又恢复了往常应有的冷静和沉着，仿佛方才那个因为情爱而迷茫的人不是他一样。

“叫辆车去墓园，把顾随安接回去。”

“好的，季总。”

薛耘跟上他，给他打开了车门。

“季总，我们接下来是去找顾幼先生吗？”

季沉干脆利落地上了车，淡淡道，“先回公司。”

公司确实还有文件要处理，不过像之前说过的那样，不是很急。

季沉却说要先回公司处理文件，比起处理那些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处理的工作，薛耘更倾向于先去找老板娘。

但是季沉没有这么做，很明显是在逃避。

薛耘还是第一次看见季沉会去刻意逃避某些东西。

看来对于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上，老板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潇洒且淡定。

薛耘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老板终于意识到自己也会动凡心，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老板娘真的先搁在一边吗？

薛耘很为难。

他上车前用余光扫了一眼季沉，见他难得发起呆来。

于是薛耘也缄口不言。

这种东西自己还是少说，多说多错。

——

顾幼很幸运地拦了一辆出租上车后，坐在车里的他随着时间流逝，又渐渐放稳了心态。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变好一些。

出租车司机发动车子，问，“去哪儿？”

顾幼靠在后座愣了一会儿，在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眼神催促下，他才道，“去青木墓园。”

顾幼方才做的那些举动，包括说的那些话，都是他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

包括砸季沉的手机这个举动，他也不是有意去让他丢脸的。

顾幼当时只是太生气了，气顾随安总是有理由去找季沉，又气季沉总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对顾随安都是有求必应。

尤其是今天还是两人领证的日子，尤其是在季沉说了喜欢自己之后。

现在顾幼冷静下来一点，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他想着自己现在就离开，万一季沉一会儿去找顾随安了怎么办？

自己方才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和顾随安说下午季沉要陪自己，万一季沉去找他，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可是现在，他绝对不会回头去找季沉。

手里的那本红色证件，颜色艳丽地烫人眼球。

顾幼靠在车窗上，还是没忍住又打开看了一眼。

真的，他真的又和季沉结婚了。

他的指尖划过结婚证上季沉那张端正又严肃的脸，最后还是默默把结婚证放进了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青木墓园在更远的郊区，越是往墓园开，周围的景色就越发壮硕，也越发荒凉。

但耐不住今天天气好，周围又是青山绿水环绕，冬日里微凉的风扫荡过群山之间，落入暖阳中徐徐吹来，被草木净化过的空气，隐隐带着一点甘草的清香。

顾幼付了车钱下车，墓园门口的安保在看了他提供证明的证件时，才放顾幼进去。

青木墓园是市里最好的墓园，顾幼的妈妈就葬在这里。

今天是顾幼的生日，也是妈妈佟施的忌日。

墓园很大，墓碑分散地比较开。

顾幼找了很久才找到他母亲的墓碑。

一个欧式风格的墓碑，上面贴着一张顾幼妈妈年轻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恬静，是少女时代一个人最美丽，最可爱的样子。

顾幼到的时候，佟施的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清新的雏菊。

顾幼左右看看，周围却寂静得厉害，一个人也没有。

顾幼不知道是谁先来了，他实在想不通，除了自己，究竟还有谁会来看佟施。

他蹲下，把手里薛耘送给自己的玫瑰放在了她的墓前。

他伸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叫了声，“妈。”

“妈，”他说，“我今天和季沉结婚了。我，又和他结婚了。”

其实顾幼不常来看她。

小时候是没人带他来，长大以后是顾幼自己不想面对。

他时常在想，明明是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可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有着这么深厚的感情。

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顾幼都以为世界上并没有妈妈这种角色。

可在家里，顾幼看着那些私生子有妈妈，去学校，又看见同学有妈妈。

顾幼才知道，原来无论是谁都有妈妈，除了自己。

顾炎彬从来没有在顾幼面前提起佟施，他没有给顾幼一份完整的父爱，却连那份属于顾幼的母爱也不曾从回忆里施舍出半分来给他。

顾幼曾经很疑惑，为什么顾炎彬从来不喜欢自己。

但是他现在明白了，讨厌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即使是至亲骨肉。

他也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缘由。

有些人说出哪里好，可就是代替不了。

就像自己不管怎么做，季沉心里永远都有顾随安的位置。

顾幼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的。

或许是在重生回来的那天，看见坐在客厅里的季沉他就明白了，却不愿意面对。

又或许是刚才，季沉接起顾随安电话的那一瞬间。

他不是不爱了呀，他只是觉得，自己累了。

跑了三十公里的马拉松，最后再也没有力气冲刺了。

虽然很可惜，但是如果放弃能让自己轻松一些，他选择放弃。

就像季沉嘴里的我喜欢你，不需要上辈子，只要自己重生见到他那一刻听到他对自己说这句话，顾幼想，自己都会义无反顾地冲进他的怀里，说我愿意。

可是现在，他给不了回应。

顾幼把倒在一旁的小雏菊扶起来，和自己的玫瑰并排摆在一起。

“妈，我好累啊……”

顾幼躺在她的墓前，风吹来，空气中是雏菊的淡淡清香夹杂玫瑰独有的芬芳。

“为什么那天我没有见到你啊，”他仰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中的浮云飘散，他喃喃道，“为什么你不直接带我走啊？”

顾幼一个人躺在墓园里躺了很久，直等到傍晚的太阳快要落山，口袋里响起铃声的手机才把他拉回现实。

顾幼从草坪上坐起来，看见薛耘给自己打来了电话。

顾幼忽然想起，季沉好像说过，晚上要回季家吃晚饭。

“喂？薛耘哥哥。”

“顾先生，”薛耘顿了一下，“我和季总现在在顾家门口，请问您现在在哪儿呢？今晚在季家老宅用晚餐，如果您方便的话，现在能麻烦您回来一趟吗？”

顾幼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沾上的杂草，回了一句，“我马上就回去。”

顾幼刚准备放下电话，季沉的声音却突然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在顾幼的意料之外。

“你在哪？”

顾幼没有回他，只是道，“我马上就回去，不会让季伯伯久等的，你和薛耘哥哥先回去吧。”

季沉却意外执着地又问了顾幼一遍，“你现在在哪里？”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轻到顾幼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了几秒，顾幼还是没有回应。

季沉却没有等他的回答，说，“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