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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凝敲了半天,屋内无人应答。
身后的逸瑄终是耐不住性子,凑近一推竟将门推开了。原来门是虚掩,屋内陈设简单但摆设整齐,俨然一幅有人居住的气象,可明晃晃的只亮烛火却没见人。
白衣卿相觉得直接推门而入不太合适,又把门合上再叩。
逸瑄道:“你是不是闲得慌?”
谁知这次真有人开门了!
门嘎吱而开的一瞬间,两人都被吓得不轻,逸瑄一瞬便窜到院外,颤巍巍缩在栅栏侧直怨雯凝晦气,开个门还开出鬼来了。雯凝两眼一黑,如白衣不倒翁般颤颤巍巍晃了两圈,好在是没有被吓倒。
开门人奶声奶气地问:“你们是谁啊?”
两人低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孩。
小朋友个子不高,又蜷在一件大号土褐短衫里,活脱脱像个土行孙。他虽是灰头土脸褐衣裳,可一幅天真烂漫童叟无欺的呆萌表情倒是挺惹人喜爱。
不过此时逸瑄只觉得这土行孙儿面目可憎,他做了做面子工程,快跑两步扶起吓得头晕的雯凝,问那小孩:
“小鬼,这是你家屋子不?”
那土行孙喃喃说道:“不是,是我师傅家的。”
逸瑄心想盘根问底加以坑蒙拐骗,今晚八成是有歇脚之处了,便先开始盘根问底道:“师傅家的不就是你家的?你师傅姓甚名谁称何道号啊?去哪云游了还不回来?”
小孩木杵杵不言语,显然是被话问懵了,雯凝强忍头疼解释这位哥哥是问你师傅叫什么,去干什么了还不回来。
孩子歪着头仔细想了想,良久,恍然大悟般憋出来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
看来是脑子不太灵光。
逸瑄本以为土行孙想了半天意在给他一份满意的答卷,谁知道这土行孙真就像刚从土里冒出来一样,话说不利索组织语言有困难,答个最简单的问题都能把主考官气个半死。好在有助教雯凝悉心开导,孩子终于还是憋出了个之乎者也。
据土行孙不完全所述,其师傅姓袁无名(也可能是孩子压根不知道人家名字),是个老算卦的(常说他将来也是个小算卦的,不过土行孙话都说不明白算卦更是免谈),土行孙打小没了爹娘,一直是师傅带着他。昨夜他师傅起了一卦之后就着急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土行孙理顺之后其实也能一口气说个遍,看来古之学者必有师并非无稽之谈。
“你师傅这是自己跑路,不要你了。”
逸瑄如凿栗般敲了敲他的小脑瓜,刚笑了没几声,便看见阴沉着脸的雯凝,瞬间反应过来自个儿也是在跑路。土行孙的师傅估计是算到岚江已被伽师攻破,抛下他自己逃难走了。眼下同是丧家之人,谁也别取笑谁。
头晕渐缓的雯凝柔声问那小孩:“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抬头看她,觉得方才那位公子哥貌似心怀叵测不怀好意,还是眼前的这个姐姐更好说话,便一字一顿颇为认真地答:“我没有名字,师傅平时都是唉唉的叫我,从来都没给我取过名字...”
“那怎么行?!”
逸瑄一激灵。他毕竟出自世家大族,生平极重名分,单是得了一“岚江风度”的美称便写了千儿八百遍,还要请人裱起来摆在王府各个角落,出门在外更是恨不得把大名写在脸上。
逸瑄冲土行孙坏笑道:“人呢,最重要的是名字,名字寄予了你家大人对你的厚望,对不对?”
小孩懵懂地点了点头,雯凝知道逸瑄要开始循循诱导了,至于是不是善诱则另当别论。
好不容易步入坑蒙拐骗的环节,逸瑄开始层层递进逐步攻破心理防线:“人家都有名字,就你没有,你不羡慕人家?不觉得缺点啥?”
孩子天真无邪的眸子眨呀眨,点了点头。
逸瑄窃喜,白玉般俊俏的面上是掩不住的喜形于色,他煞有介事的好好端详了一番土行孙,摆出算命先生般阴阳怪气的架势,如此虚张声势地做足了“准备工作”,才开始故弄玄虚道:“幸好今天你碰上我了,我最擅长给你这样的小孩相面起名,平时呢我惜字如金,今天破例赏你个名,好不好?”
雯凝心想不是咱们找上门来的吗,土行孙倒是很是期待,已经点头如捣蒜样。
逸瑄大喜:“非常好!孺子可教!”
说罢拍拍土行孙的头对雯凝道:“你看看,这就叫懂事,叫你扔衣服你不扔,这就是不懂事,多大的人了还不如个孩子。”
雯凝:“......”
逸瑄道:“正儿八经不跟你开玩笑哈,现在呢大师就给你取个名,你从小没人管,在这深山老林里耍泼撒野,就叫野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小孩头一歪,觉得跟他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好。
“叫野童?”
雯凝实在看不下去了 。
逸瑄道:“不然呢?贱名好养活。”
雯凝俯身对那小孩道:“别理他,姐姐给你取个名。”
“拉倒!”逸瑄不等土行孙答话便喊:“野童!”
“野童”立即“哦”了一声,看样子是认同了这个名字。
逸瑄没理也不饶人,立刻开始使唤“野童”道:“野童!快收拾收拾屋子尽个孝!今晚就勉为其难在你这借宿,我赠你一名你借我一宿,开学第一课,礼尚往来懂不懂?”
野童连声答应,蹦跶着去收拾了,他年纪虽小干活却很勤快。趁这功夫逸瑄与雯凝也将车上东西卸下来搬进屋里,逸瑄正搬着雯凝那箱足可替代等量黄金的衣服,就看见收拾完的野童手里端着小半碗米饭蹦蹦跳跳出来了。
逸瑄大喜:“孝敬我的?”
野童道:“不是。”小脑袋摇的似拨浪鼓。
逸瑄一把将碗筷抢过:“刚说你懂事你就不禁夸,开学第二课,滴水之恩得涌泉相报!你先好好体会反思一下,这碗饭我就替你吃了。”
野童十分委屈:“后厨还有饭的...”
车驾旁飘来雯凝的声音:“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饭吃?”
逸瑄如填鸭般把碗筷塞回给野童,去后厨揭开锅一看,果然是腾着热气的白花花的米饭。他也不用碗筷,对着锅自顾自吃了起来,年轻人本就饭量大,再加上三日奔波没一顿吃饱过,这锅米饭很快就见了底。
野童拉拉他:“那个姐姐还没吃呢。”
“她?”逸瑄擦一把脸上的饭粒道:“你那个姐吃饭跟鸟吃食一样吃不多,给她剩一点得了,剩多了浪费。”
雯凝:“......”
吃完三天内第一顿饱饭后,逸瑄拉过野童要好好“因材施教因势利导”,在雯凝看来依旧不忍直视。
逸瑄道:“野童!过来!有话问你。这里是什么地界啊?”
野童老实回答:“这里是长宁。”
逸瑄不解:“长宁?长宁是哪儿?”
“长宁就是长宁...”野童不知怎么说是好。
不知怎的,逸瑄觉得野童的小脑袋瓜就似小鼓一般经敲耐敲,且欺负野童是几天以来少有的乐事。他便如和尚敲木鱼念经一般边敲野童脑袋边念叨:“就是个屁,知道我是谁不?我是从岚江那边过来的!岚江人!懂不?其他地方我能知道?”
野童委屈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不知道,这里是伊吾...”
逸瑄险些被一连串绕口令背过气去。
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没想到逃了三日三夜,二人竟到了伊吾的地界,长宁想必就是伊吾的某片区域了。
逸瑄乘胜追击:“既然这样,我咋没看见哪儿有个城?难不成你们伊吾人都住在山里?”
野童怕逸瑄再乘兴敲鼓,便双手抱头道:“还要往西走十里才到长宁城。”
原来此处便是城郊,他已心中有数,身处伊吾界,伽师军再追也是鞭长莫及了,两人可以说是获得了暂时的安定。
脱离了行路的压抑,逸瑄此刻心情大好,他伸一把懒腰,出门喂他的马,并未搭理雯凝。雯凝则趁机拉过野童,要给他取一个正式一点儿的,起码等孩子长大之后不感觉丢人的名字。
她柔声问野童:“你知道‘清皎’是什么意思吗?”
野童摇摇头。
雯凝耐心道:“清皎清皎,你把它添补一下,字面意思便是‘清澈’,‘皎洁’。什么是清澈呢,就是你到小溪边见到的透明澄净的水,溪水一眼就能望到底,这就是清澈;皎洁呢,就是天上的月亮,说说看,月亮是怎样的呢?”
野童这次的反应倒是很快:“月亮有时是圆的,有时是弯的,但是一直是亮的。”
雯凝欣然道:“对!是亮的!古人也说‘明者独有月’,月光明亮洁白就是皎洁。一清二白,便是清皎。姐姐的意思是,今后你便用‘清皎’二字为名怎样?要做一个像溪水一样干净,像明月一样皎洁的人!”
其实“清皎”二字本是对雯凝的尊称,雯凝还是谏议大夫时便直言敢谏清正凛然,时人赞其“清皎大夫”,如今雯凝将这二字转赠野童,也是寄寓了很高的期望。
野童很是聪颖,他明会了其中深意,连连拜谢雯凝,兴高采烈地出门撒欢。
没有了拌料的马槽,逸瑄此时正抓起一把草料喂马。那马不愧随他多年,吃饭也如他一般狼吞虎咽,差点把逸瑄拿料的手也一同嚼了。逸瑄怒骂一声,给了那马一脚,本来安静吃草的马儿又嘶叫起来。
东边日出西边雨,逸瑄正气急败坏之时,高兴得忘乎所以的野童从他眼前飘过。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过去也给了野童一脚,嗔怒道:“笑什么笑什么?取笑长辈,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天天一点好也不学,等我抽空再好好教育你!”
野童小脑袋瓜低垂下来委屈道:“不是笑你...”
逸瑄仍不解气:“那笑什么?犯病啊没事儿傻笑?回屋里待着去!”
野童“哦”了一声,怏怏然回屋找雯凝去了。
是夜月明星稀,偶有几声鸟鸣,剩下的便是一片寂静。三人早早熄了烛火和着夜色入梦。屋里原有两张床,是野童和他师傅的,如今野童那师傅走了,另一张床就归了雯凝。逸瑄在地上铺了张草席安然入睡,可这份安逸并不持久。
“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连带着若有若无一丝低微的叹惋。逸瑄所受震动尤其大,他腾一下弹起来,借着月色看见床上的野童未被惊醒,只是蜷了蜷身子,小孩睡的比较沉,实在是令人羡慕,但另一张床上空空如也。
逸瑄慌忙道:“雯凝???”
黑暗中幽幽的声音传来:“这儿呢。”
逸瑄松了口气,纳闷道:“你干啥呢还不睡?”
“把衣服拿出来晾晾,三天了箱子都没打开过,衣服要受潮了。”
又一阵嘎吱的声音传来,像是什么盖子被打开了。
逸瑄实在困乏,扑腾一声又躺下了,但他刚受了一惊,纵使疲倦乏力的感觉袭来,也再无法安然入睡,这一夜逸瑄拿被子捂住头反复抱怨了不知多少遍。
翌日一早,逸瑄乘车野童带路,三人行了十里,远远望见了长宁城门。
只见不高不阔的城楼上挂着“长宁”两个大字,城门不大,仅容一排车驾通过,加上守城卫士例行检查,城门前已排起了长队。
闲来无事,逸瑄下马看看四周的风景。此时正是春来草长,出了密林,行道旁草色青青,和风携着草香拂面,既清爽又怡人。等候进城的人们喧哗着,雯凝与野童也一左一右从车厢里探出脑袋。
雯凝以手遮阳,望了望前面的长队道:“这么多人啊。”
逸瑄道:“那可不,再早来一点就好了。野童!都是你早上起不来害我们出发晚了!”
野童又委屈道:“是我叫你起来的...”
逸瑄摆出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是吗?那就是我昨天晚上没睡好,都是你那个姐半夜里敲锣打鼓让人不得安宁。”
雯凝:“...”
终于要进城了,守城卫士看了一眼三人便爽快放行,这效率让逸雯二人感到惊讶。
逸瑄偏要没事找事:“唉,站岗的,咋查我们这么快?你们这是玩忽职守!不好奇我是从哪儿来的?”
守城士兵不耐烦道:“去去去,我管你从哪儿来的?我们只查要犯,那边贴着呢,自己去看。”
逸瑄还要多嘴,雯凝一边给几位军爷陪笑,一边偷捣逸瑄示意他别多管闲事。
三人进了城,看到城墙上高悬着张通缉令,原来例行检查只是为了抓住此人,怪不得查他们如此之快。
逸瑄扯下那张泛黄发脆的字纸看了看道:“这画的歪七扭八的,能抓着人就怪了。”
雯凝慌忙道:“快贴回去,你又惹事。”
逸瑄边贴边道:“兹有窃贼孙文达盗重宝潜逃,包庇罪犯,罪不容诛,有缉拿此贼者,赏金千两,封百亩良田...这是抓偷东西的。”
雯凝端详一阵道:“通缉令上,没写何日何时,此贼偷了什么东西?”
逸瑄摊手:“就这些字,确实没写,兴许是偷窃未遂?或者也许是东西找到了只抓人就好。”
雯凝道:“那也应当标明清楚,不过,这位能被挂在城墙之上,想必偷的东西也一定非比寻常。”
逸瑄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嘛,能偷敢偷那也是本事,是吧野童!野童?我问你话呢!”
野童连连点头称是。
雯凝叹了口气,对野童道:“别跟他学这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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