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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历一九二六年十月十日 联邦领 军港
就算是联邦领内的医疗机构,有意识到要与西边接触的军港医院,设备可是出类拔萃的充实。至少能评为是正常的医院吧。毕竟有按照规定人数,配属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疗相关人员。
不用说,不只是人数,就连水准也有做出相当的考量。然后特别是医药品,甚至还准备了西边人员的份量,充实度是显著不同。
至少有别于联邦最前线惨绝人寰的壮烈医疗环境,这里受到了天壤之别的眷顾。是有著清洁的床单,新开封的消毒酒精味道,亚麻地板有仔细打扫乾净的真正医院。
如果是被告知医药品已经用尽的最前线军医,就甚至是早就放弃梦想的设备,在这里是一应俱全。
不过,就算是一应俱全──
「喂、喂,拜托!拜托,快注射强心剂!」
「放弃吧……汤玛士!杰克逊已经长眠了!」
「德瑞克中校!这种话!请别说这种蠢话!杰克逊!喂,杰克逊!振作一点!你不是说要回国吗!」
战时状况下的医院就是医院。就连用视线谴责面对断气的年轻魔导师,仍旧不肯接受死讯吶喊的部下将校……也早就习惯了。
真是讨厌的习惯呢──德瑞克中校边在心中感慨,边感到逐渐冷酷的心灵某处,渴望著酒精的踏入病房。
「医护兵!给我再看一次!」
「可……可是……」
正在向联邦方的人员激烈抗议的汤玛士的心情,我是痛切理解。
魔导部队以形同家人的紧密牵绊自豪。能伴随著荣耀断言,这是比血缘还要深刻的交情。失去一名同甘共苦,一块围著餐桌吃饭的伙伴之后,还能保持冷静的军官究竟有多少呢?
「他可不是会死在这种地方的人啊!」
况且,记得杰克逊少尉还是汤玛士中尉小一梯的学弟。他们曾是自军官学校以来的老交情,如今则不得不用过去式来形容。这对德瑞克来说,也是极为遗憾的事。
「汤玛士中尉!」
「中校,这一定是……这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就算是这样,也有个限度。
「还有许多其他需要治疗的伙伴。给我冷静下来,汤玛士中尉!」
「可是!」
我不会说他任性。
也理解他已失去听进道理的冷静。
……要习惯,还真是相当困难。
如果能不用见证多到会让人习惯的部下死亡,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讨厌的工作,讨厌的立场。然而,战争必然会有牺牲。既然是必然之事,就必须要视为必然的接受,去尽到军官该尽的责任。
「给我醒醒!」
在一拳把人打倒后,就像是要把碍事者赶走似的丢到门外去。所幸──或许该这么说吧。担心汤玛士那个笨蛋的同僚们有把他捡走。
所能开出的解决方案,就只有酒精与时间。今晚,就只能像沐浴一般的狂饮了。围绕著故人回忆的聚会,会让人流下男儿泪吧。
德瑞克中校注意到,自己早已习惯了在战争开始后突然增加的酒量,微微苦笑起来。尽是在用讨厌的方法喝酒,没在享受喝酒的乐趣,就像是在生饮酒精一样的喝法。再这样下去,似乎会忘记该怎样愉快喝酒了。
只不过──德瑞克中校就在这时将意识拉回现实,低头道歉。
「抱歉,部下给你添麻烦了。还请帮忙诊断其他伤患。」
「不会的,这次是……」
「就算再怎么说,我们都确实给你添麻烦了。请让我道歉吧。」
德瑞克中校彻底交代过部下的魔导将校们,要以敬意对待联邦的医官与医护兵。
毕竟他们将有限的医疗资源,使用在自己等人身上。
这是要低头感谢的事,不该对竭力付出的他们口吐怨言。正因为如此,德瑞克中校毫不迟疑,向眼前被汤玛士中尉缠上的年轻医护兵,深深低头。
这是负责人的义务。
「还请不要放在心上。考虑到部下的牺牲,这也是当然的反应吧。」
这是从一旁传来的柔和女高音。
考虑到这里是医院,就算是军事设施,女性职员也并不罕见。魔导部门、后方部门早就实行男女共事已久。
声音的主人约二十多岁吧。是一名以和蔼感觉的眼神看著自己,走过来的女性。不过,要是她穿著野战陆军的将校军服……对德瑞克中校来说,就是首次目睹到的景象。就在想查看阶级的瞬间,突兀感就一口气爆发开来。
尽管都将联邦军的阶级章牢牢记在脑里了,却对她的臂章毫无印象。
最重要的是,一看到朝自己走来的女性将校身影,医护兵就在敬礼后连忙赶去执行职务了,不是吗?
德瑞克中校基于经验法则,知道这种景象所代表的意义。
就像是从船上逃走的老鼠。就跟察觉到糟糕的家伙过来的时候,机敏地飞快逃跑的海陆魔导师一样。
「失礼了,请问你是?」
「我是莉莉亚·伊万诺娃·塔涅契卡,是政治军官这种低微的跑腿人员呢。是下级政治委员,也是联邦军中尉。请叫我莉莉亚就好了。」
温和的态度,恭敬的话语。
然而,说出的内容却很重大。真是作梦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有跟政治军官与政治委员扯上关系的一天。
「……我等下再翻字典,查一下低微这个联邦语的意思吧。我是联合王国第一海陆魔导远征团所属的德瑞克海陆魔导中校。」
「今后请多多指教了,德瑞克中校。」
这或许不是面对区区中尉的态度,但也没办法。毕竟本国那些家伙下令,不能将政治委员当作军队阶级,而是要视为实质上的「非军人」来对应。
只论流言的话,是早已听到会腻了。
有关政治军官的麻烦程度,方才有如脱兔般逃走的联邦军医护兵,已经帮我证明了。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惹麻烦上身。
「好,必须得执行让人难受的职责了。」
「职责?」
「啊,这么说会有语病。」
面对提高警觉的德瑞克中校,自称莉莉亚的女性端正姿势,低下头来。
「身为党员,我要代表党向各位的牺牲奉献由衷表达同情与哀悼。我个人也深感遗憾。」
「能听你这么说就够了。只要有你们的这份心意与哀悼的话语,我这个没用的指挥官……也能稍微有点脸去见往生者的遗族吧。感谢。」
德瑞克中校就在这里缓缓开口。
迎战那个可怕的帝国军魔导部队──莱茵的恶魔与其党羽的人,并不只有我们。联邦军也付出了庞大的牺牲。
「尽管晚了,但我身为联合王国的一名军官,要向贵国的牺牲与共同作战表达感谢与敬意。还请接受我的心意。」
「荣幸之至。对战死的同志们来说,这会是最好的供奉吧。」
以不同于有口无心的态度……真挚说出的真诚话语。
这是一时的迷惘。
「……外人不该过问这种事情也说不定。」
「有事就尽管说吧。内务人民委员部也要我们仔细听取各位友邦人员的意见。」
是因为得到许可的疏忽吗?
尽管在本国,有被仔细交代要提高警觉……德瑞克中校还是喃喃说出他的请求。
「那就一件事。还请不要太过追究同行们的责任。」
「是想对上校同志的处分求情吗?」
「我没有想干涉内政的意图,但是……」
「还请说吧。」
「贵国的米克尔上校他们,也尽全力迎战了。」
一同迎战莱茵的恶魔的米克尔上校等人。德瑞克中校注意到自己正在极力主张他们有多么勇敢地奋战。
坦白说,连我自己都很提心吊胆,不知道说这种话,会不会超过联邦的文化符码(注:社会文化中个人具有的特定思考倾向,语言形式、价值导向及行动方式)所能容许的界线。担心会不会因为多余的言论,给拘禁中的他们添麻烦,甚至不由得让表情紧绷起来。
「信赏必罚是党的原则。不过,这可是战争。尽管让人哀伤,但就算竭尽全力,也无法保证成功。」
「请尽管放心。」莉莉亚破颜微笑。
「既然诸位同志受外部的人评为已竭尽全力,尽管不清楚能不能派上用场,但我会在纪录上增添这一笔的。」
「老实说,这还真是感激……但没问题吗?」
「在指什么呢?」
就像是看到难以理解的事物,德瑞克中校怀著这种想法提问。
「莉莉亚政治军官,我并不清楚你在贵国的立场。但是在这种局面下,在文件上留下赞同『外人』话语的纪录,没问题吗?」
「呵呵,你好像在担心奇怪的事情呢。」
柔和的女高音,平稳的微笑。
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替自己担心的意图。
「请放心吧。」
明确断言的语气也毫无迷惑。
「就算把事情做好,也未必能获得成果。这点尽管遗憾,但在我国也是一样。」
注视著自己的碧眼,带著清澈的意志,感受不到一丝的动摇。
「不过,以这为口实遭受处分,并不是共产主义的做法。帮忙辩解说情,可以说是我们的职务吧。」
「……咦?」
「啊,你看过帝国的政治宣传吗?」
「还请不要轻信呢。」她困扰地苦笑起来。
「我不得不说深感遗憾呢。我也知道他们说了很多联邦与母亲般的党的坏话。不过,事实就如你所见。」
指著自己,然后再指向德瑞克的女性政治委员,露出微笑。
「就算是我们也是个人。作为各位的邻居,可以别带著隔阂,正视我们原有的姿态吗?」
「……是我眼拙了。看来我们是遇到了位好邻居。」
一面低头致歉,一面根据礼仪准备伸手时,德瑞克中校这才总算想起这里是哪里。要是牵起她的手亲吻,只会被揍飞出去吧。
自从与本国的贵族会面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被对方气势压倒的感觉。只不过,这里是联邦。残存的古老世家……说实话,很难想像。
正因为如此,德瑞克中校就像是看到意外的人物似的提出疑问。
「话说回来,方便请教一下吗?恕我失礼,莉莉亚政治军官,你看起来相当年轻呢。」
「看起来很年轻?我才刚从学院毕业就是了……」
「唔,是我有欠思虑,居然向女性谈起年龄的话题。这可不行,真是太丢脸了。」
一面谢罪,一面在心中苦笑,没能成功把握到对方的背景呢。
如果是世家出身,不论是联邦红军军事学院,还是政治学院,都应该毫无疑问会以出身阶级为藉口,拒绝她入学。
也不是没有红色贵族这种例外,但我没听过莉莉亚·伊万诺娃·塔涅契卡这个名字,甚至也不曾听过伊万诺娃家族的名号。
「与野蛮的海陆魔导师们打交道,似乎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粗暴了。居然问起女性的年龄,我说不定是脑袋出了问题呢。」
「真是丢人现眼。」一面低头,一面打量对方的反应……是微微苦笑。
不是烦躁也非困惑?哎呀,还是放弃这种只是在丢人现眼的试探吧。好啦,接下来能靠对话引出多少情报呢?就在想著这种事抬起头来时,德瑞克中校注意到一名朝自己走来的中尉。
是玛丽·苏中尉。
尽管在编制上属于联合王国,却是受到合州国派遣,协约联合裔的义勇魔导部队。
而他们,就一如字面意思的粉碎了。以中队规模从事rms安茹女王号直接掩护任务的义勇魔导部队,再度遭遇「莱茵的恶魔」的结果,损耗了过半的人员。幸存者,就只有四人。
就只是将玛丽·苏中尉这样少数幸存的人员,勉强组成的小队,让人心酸不已。
「打扰了,中校,有关死者的埋葬……」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忙。苏中尉,等下再说吧。」
有关她要提出的案件,尽管早就争论过好几次了……也很犹豫要在外人面前再次提起。
德瑞克中校朝莉莉亚政治军官投以谢罪的视线。
「那个,请不要在意我。」
「可以吗?」
麻烦了──让人不由得这么想的对应。这种时候,要是苏中尉也能懂得察言观色,自行离开就好了……
「我并没有这么无情,能够不对志同道合人们的牺牲抱持敬意。初次见面,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她都以和蔼的态度点头打起招呼了,就算是德瑞克中校,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我是玛丽·苏中尉。所属于合州国义勇魔导大队。」
「哎呀……不是担任后方业务呢。」
她也在前线战斗啊──政治委员感到惊讶。怎么会想不到理由赶她走呢,正在伤脑筋的德瑞克中校完全慢了一步。
就连打断对话的时机都抓不到。
「啊,不好。我是莉莉亚·伊万诺娃·塔涅契卡。要是不介意,能当我的朋友吗?」
尽管亲切地伸出手,却也热心于职务的政治委员。没错,既然是政治委员,代表联邦与我们联合王国部队交涉,也会是他们的职务吧。
「不过,要先谈正事呢。那个,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事,就尽管说吧。」
请随意与我商量吧,只要露出这种微笑……就无法拒绝了。
「德瑞克中校,那个……可以吗?」
「没关系。」
这时要是能拒绝苏中尉的提案,会有多么轻松啊?既然会不知所措地问这种问题,苏中尉也打从一开始就挑场合说话不就好了。
在这微妙的时期,无法阻止微妙的人物互相接触,就在惭愧地看著这种事态发生的德瑞克中校面前……她们聊了开来。
应该一开始就二话不说地把人赶走,如今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那个……是有关于埋葬场所的事。」
苏中尉提出的话题,一如预期的是战死将兵的埋葬场所。坦白说,这也是个让德瑞克中校有点厌烦的话题。
「这件事我有跟联邦方面商量,请他们安排了。应该已分配下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要埋葬在这里吗?」
边心想又是这件事,德瑞克中校边点头。
「没错。」
「如果是暂时……如果是作为暂居之地,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德瑞克中校。将伙伴的遗体埋葬在异乡之地……」
「中尉,我不太想这么说,但这是规定。原则上,遗骸规定要埋障在将兵战死之地。这是联合王国军的标准手续,中尉也是知道的吧。战时状况下,也没办法给他国添麻烦。」
早在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价值观不同的事了。
联合王国的将兵,会埋葬在该名勇士所倒下的土地上。就连官方规定,也都指示要尽可能在战死的土地上建设慰灵设施。
不允许做更进一步的行为。
「有必要的话我同意将遗物后送。不过按照惯例,勇士就是要长眠在他倒下的土地上。」
「就算你这么说……但还请让他们长眠在祖国,长眠在祖先的土地上吧。」
相对地──或许该这么说吧。
苏中尉就唯独是对这件事,拚了命地不肯放弃。旧协约联合出身的将兵们都是这样,他们极为强烈地、强烈地希望能埋葬在故乡的土地上。
既然这是协约联合的生死观,我也打算尽可能地尊重。只不过,德瑞克中校不得不忍著头疼,提醒她一件事。
「各位可是具有联合王国军军籍的人。我也不想说这种话……但可别忘了自己的所属。」
「可是……永眠之地如果不是故乡的话……」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呢。你太过感伤了。」
慰灵设施是由联邦方面准备。外加上,官方规定要埋葬在当地。在这种时候,要是拒绝联邦准备的慰灵设施,意图将遗体带走的话──也很可能会导致政治上的纠纷。
平时会埋葬在战死之地的联合王国军,竟要将遗骸带回去?可没有人知道,这会对外部带来怎样的影响。
考虑到联合王国与联邦之间危险且微妙的合作关系……身为指挥官,德瑞克中校肩负著重责大任。
所以不可能答应她。
每当她缠人地跑来请求时,都只能回绝。
「可是……!」
「不好意思,我已无话可说了。」
「……!」
就在即将弥漫起讨厌的沉默之际──
「恕我失礼,德瑞克中校。请问可以插句话吗?」
柔和的女高音,吹散了尴尬的气氛。
「啊,莉莉亚政治军官。有什么意见请尽管说。」
「思念祖国、思念故乡,这不论是对谁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当然,你说得没错吧。」
「既然如此,想长眠在母亲般的祖国土地上,这种心愿也是人之常情吧。」
正想插嘴回答没错的德瑞克中校,就在这时瞪大了眼。
「假如不介意的话,我会准备暂居的追悼慰灵碑。等到协约联合解放之际,再移回故乡长眠,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有劳你了。」
既然是联邦方主动提出的话。
确实就有藉口了。
至少,没有越过本国指示的界线。不对,啰嗦的哈伯革兰阁下会破口大骂吧。
不过,这早在没能成功守住rms安茹女王号时,就有所觉悟了。
负责人说不定是个吃亏的职位……但为了部下低头,没有理由要感到羞耻。
「好啦,没别的事了吧?我就先告辞了。莉莉亚政治军官,要是部下给你添了太多麻烦,还请来找我商量。」
「再会。」在敬礼后离去的德瑞克中校脑中,早已浮现起各种该办的手续。只要能安排遗骸的暂时居所,之后就是等本国的许可了。
假如不用联合王国军的身分,应该就能以合州国义勇军的名义强行通过吧。不对,是要让它通过。
目送踏著粗暴脚步声离去的德瑞克中校离开后,我反省自己是不是搞砸了。毕竟,老是因为相同的话题跟他发生冲突。
身为联合王国的将校,那位长官在面对我的要求时,那种就像是在强忍不耐烦的氛围,总是差点把我压倒。
……我不认为我有说错话。
只不过,也能理解我的要求造成了麻烦。
这时我所想到的,是连忙向伸出援手的人低头道谢。
「那个,莉莉亚政治军官?」
「可以叫你玛丽吗?」
「当然可以。」
由德瑞克中校负责对应的联邦军政治军官。
「谢谢。也请直接叫我莉莉亚吧。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做朋友。」
「对了。」她就在这时补上一句。
「我曾听闻过各位的传闻。说是有著遭到帝国占领也依旧不放弃抵抗的人们。能与你见面,是我的荣幸。」
面对她似乎很温柔的氛围,我忽然向她询问道。
「你不责怪我们吗?」
「责怪?……为什么呢?」
莉莉亚一脸错愕。其实,是不应该问这种事情吧。然而,我的嘴巴却擅自说出疑问。
「挑起战争的万恶根源、引发问题的一群人。或许,该这么说吧。我听破产的亲戚与人们,是这样称呼我们的祖国。」
就像自嘲似的喃喃说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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