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5年的食物，但都是经过压缩脱水处理的，所以重量和体积并不大，几个人轻轻松松就搬完了，在沙坡上躺成一排歇息。

几个人平时有说有笑，临别时却都沉默了，一个个躺在沙坡上看着满天繁星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才由雁秋起了个头：“贝叔，哪颗星星是你家”？

贝勿迫指着月亮说：“在哪儿，被月亮挡住了”。语气深沉犹郁，不知是对故乡的眷恋还是对朋友的不舍，或许两者都有吧。

“还回来吗”？飞星问。

“不知道……也许不回来了”，贝勿迫沉思了良久才把这句话掰成两半说出来，“你想回来吗”？

“我”？飞星猛然坐起问：“我也跟你一起走吗”？

“卧蓝星你还待得下去吗”？贝勿迫风轻云淡地反问。

飞星想了想，又躺下，陷入沉思。

“还想啥，跟贝叔走吧”，赵旭心情低落，躺在飞星旁边却没看他，呆呆地盯着清冷的明月说：“你杀了人，留下来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枪毙，要么坐牢。我可不想隔三差五去监狱探望你，上次蹲了一晚上看守所就够够了”。

飞星扭头看着赵旭吭哧一笑：“你不会这么没义气吧”？

“你还笑”，赵旭也把头扭过来，“听说牢饭可难吃了，顿顿蒸茄子，跟你说，一个星期就把你吃吐了信不信”。

哈哈哈，飞星笑得更凶了。

“而且以你这臭脾气肯定交不到狱友，你跟那些犯人是完全对立的两种人，要是知道他们犯的那些事你肯定在牢里就揍他们，你不揍他们，他们也会欺负你，你能忍”？赵旭又扭头看了下飞星，“你不能忍，你肯定一掌就劈过去了，瞧瞧你这手”，赵旭抓起飞星的右手，“跟铁耙子似的，不打死人才怪，本来蹲些年就可以出来，这下倒好，罪上加罪，非枪毙不可。哎，老张”，赵旭忽然坐起来，惊讶地意识到，“我刚才说错了，不是两个结果，是只有一个结果，你要是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是好兄弟，小赵把你分析得真透彻”，贝勿迫也坐了起来，“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可是我还有个心愿没了”。飞星垂头丧气。

“关于林静”？贝勿迫问。

“不是”。飞星划拉着地上的沙子小声说。

“不是就对了，我看那姑娘心气儿挺高，你们俩走不到一起”。贝勿迫的话很直白。

“老张你别怪她”，雁秋也坐了起来，她在贝勿迫右边，隔着两个人对飞星说，“其实她也身不由己，她爸妈想生个男孩子养老，但是前三个都生的女孩，第四个才终于生了男孩。孩子太多父母不可能每个都照顾那么仔细，家庭负担也重，父母不得不长年在外打工，所以她从小就没怎么感受到父爱和母爱，还过得很穷，她跟我说过，爱情对她来说不重要，她只想风平浪静地过完一生，所以将来嫁人首先要嫁给生活，其次才考虑爱情”。

“你怎么不早说呀”？赵旭隔着贝勿迫埋怨她。

“我以为她会改注意，谁知道她绝心那么大”。雁秋心里委屈，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雁秋别生气，我没怪你，也不怪林静，是我自己不够优秀。麻烦你帮我转告她，能帮她干活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她给我这段朝夕相处的机会”。飞星隔着两个人对雁秋短暂地笑了下又迅速把目光闪开，自顾自地说：“以后可能就再也不见了，希望她既嫁给生活又嫁给爱情”。

“心胸这么宽广啊”，赵旭用力拍了下飞星的后背，“比宰相的肚子都大”。

嘿嘿，嘿嘿，俩人互相看着傻笑起来，眼神里都藏有一丝惜别的伤感。

“想通了”？贝勿迫问。

“想通了，我跟你走，去叠云星”。飞星苦笑着回答。

几只晨鸟从枣林里飞出，叽叽喳喳地叫醒了沉睡的大地，但西部的天亮得晚，夜色还没消退，天空依然暗着。记得上次在悬壶寺也是这样，也是在晨鸟的叫声中醒来，认识了舍嗔师兄和明镜长老，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赵旭，帮我办件事好吗”？飞星认真地看着赵旭。

“嘿嘿”，赵旭觉得可笑，“咱兄弟俩虽然不是战友，但也一起出生入死打过外星人，已经是过命之交了，用不着帮字，你说什么事，刀山火海我也给你办了”。

飞星把手搭在赵旭肩上：“没那么严重，我离开悬壶寺时说过要经常回去看看师兄和长老的，现在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着他们，我想让你帮我去看看他们”。

“没问题，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跟雁秋一块去”。赵旭也把手搭在飞星肩上。

飞星努努嘴示意赵旭看雁秋，小声说：“你可能真把人家惹生气了”。赵旭埋怨了她后她就一直不说话，默默地坐在那里对着天空发呆。

赵旭绕过去蹲到她背后，也不道歉，也不安慰，拍拍她的肩直接说：“跟我回趟家呗”。

“干嘛”？雁秋余怒未消，扭头微微嗔怪道。

赵旭用手摭着嘴对她耳语几句。

“好吧”。雁秋站起来跟赵旭走上沙脊。

“那就是我家”。赵旭指着远处模模糊糊的小村轮廓说。

“你们干什么去”？飞星站起来问。

赵旭回头望着他说：“你和贝叔在这等会儿，我回家给你们带点东西，背包借我用下”。

飞星不再多问，一抡胳膊把背包甩向赵旭。

“快点回来，太阳快出来了，天一亮我就得走了”。贝勿迫吆喝道。

“好嘞”。赵旭答应一声便带着雁秋翻下沙坡朝村子疾行。

村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村边一户人家的后院外。

“咦？什么时候把院墙垒起来了”？赵旭一脸懵，推了下后院门，门是从里面锁着的，没推开。

雁秋问：“你多久没回来了，自己家垒了院墙都不知道”？

“也就两年吧”？赵旭边说边在墙根下来回瞅。

“那么久，还没我一年回去的次数多，你不想爸妈吗”？雁秋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懂男人，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衣锦还乡的梦，况且我妈跟我说了，找不到媳妇别进家门”。赵旭猛一转身，“实话告诉你，这次要不是为了贝叔再过两年我也不回来”。

“这次你也可以不回来嘛，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雁秋跟在赵旭后面揶揄他。

“不跟你废话了，在这等我，我从那儿翻进去给你开门”。赵旭绕到院子侧面，发现一棵紧挨着院墙的白杨树，这是他十几年前亲手栽的，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现在他长大了，树也有碗口粗了，刚好派上用场。

农村孩子哪个不会爬树，爬树对赵旭来说就跟走平地一样，稍微夸张点说，他是先学会爬树再学会走路的。杨树、桐树、榆树，椿树、枣树、槐树，粗的细的，高的矮的，带刺儿的不带刺的他都爬过，虽然长大后好久没练了，但手往树干上这么一搭感觉就回来了，三两下就顺着树干蹿上墙头，直接跳进院子，拨开门栓准备迎雁秋进来，不料门外却没人。

“我在这儿呢”。

赵旭回头一看，乖乖，雁秋也爬树上来了，但是她困在墙头上下不来了，紧张地不知所措又不敢大声说话，捏着嗓子问赵旭：“有没有梯子呀”？

赵旭强忍着才没笑出声，走到墙根下双手扶墙，抬头望着墙头上的雁秋说：“用不着梯子，踩我肩膀上”。

“你行吗，我很重的”？雁秋担心道。

“放一百个心，比你重得多的麻袋哥们儿都扛过”。赵旭把头低下，拱着身子扎好马步等雁秋下来。

虽然觉得这小子吹牛的成分比较大，但也不能老在墙头待着，雁秋只能硬着头皮，探着脚一点点把身体的重量加到赵旭肩上。结果还不错，比她矮将近一头的赵旭竟然稳稳当当把她接下来了。

“真有你的，进自己家跟做贼似的”。雁秋觉得既刺激又好笑，可是随着一声狗叫，她的表情立刻僵住了，一条凶恶的黑背大狗从前院扑了过来，吓得她大叫一声，连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