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脚安全出口的标识整个脱落出来，方形的牌子斜着一角搭在地上，简陋的电线顶端接着两只小小的灯头，幽绿的微光呈扇形释放，照在黑白圆点相间的地板上。http://m.julangge.com/bid/4664652/

    唐颂试着拨弄了两下墙上的开关，除了摸到一手石灰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些微光，使整个走廊处于一种勉强看得清的光照状态，长长的走道尽头隐没在黑暗里，像是没有尽头的，只有贴近地面的墙根的那些安全提示牌给人大致的距离感。

    他打开教室的门，手机灯在每一张桌子上掠过。

    还是空的。

    按照原本对于鬼域的建构了解，这个学校在现实世界里有原型可循，应该是一个建筑者相对熟悉的环境，那么难免会在细节上融入更多本人所熟知的东西。

    他从五楼下来，找了近十间教室，每一个的结构，桌子摆放，窗帘扎捆甚至角落的扫帚摆放都一模一样。

    学校里必定有一间教室是用来作为复制粘贴的模板。

    唐颂一张张看过去，正准备从前门离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关了灯背贴着墙，侧头透过窗看向走廊里。

    脚步声从他来的方向沿着这里越来越近，在黑暗里却显得格外慢，好像走廊被无尽拉长，过了很久才有个人影慢慢地从尽头里走出来。

    人影走近，可昏暗里看不清相貌，唐颂扬起头想看清楚，可那人却也踮着脚往窗里张望，他忙收回头。

    外面的脚步随着那人的动作停了片刻，许是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唐颂扭过头往外看，那人刚好走过，他只看见一只抬起来的手，细微的光在手腕上若隐若现。

    脚步经过身后，即将往另一头，唐颂垂着眼睛想了两秒，伸手转了一下门把，发出声轻微却突兀的响声。

    脚步声意料之中地停住了。

    他静静地等着，可外面再也没有声音，危机感在寂静中慢慢放大。突然他若有所感地往窗台上看了一眼，黑色的人影不知何时趴在玻璃上，手上亮着冰蓝的电弧，一击打碎了玻璃跳了进来。

    唐颂飞快地往后退一脚踢开窗下的桌子，人影落在桌面上，身子晃了晃，一手撑着桌面翻身下来，抬手就要摘腕上闪着光的链条，却被他一掌劈在手背，整只手掌都麻了。

    两人在逼仄的角落里缠斗，桌子椅子踢翻了一片，他掐熄了一团迎面而来的电弧，趁着那人愣怔的瞬间欺身而上，反拧住她的胳膊按在讲台边的桌面上。

    林西羽终于知道为什么警匪片里坏人被剪着一条胳膊就像气球漏了气失去了所有攻击力。

    是真他妈的的疼。

    她还有一只空余的手，却只能用来死死撑着桌面：“唐颂！是我！”

    然而身后的人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只冷淡地说：“我知道。”

    “……那你还不放开？”

    “不。”

    “……”

    “我不相信你。”唐颂单手扣住她的手腕，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灯，看着她被灯光晃了眼睛也没有移开，“莫北呢？”

    林西羽被光刺得眼酸，口气也十分僵硬：“我怎么知道？”

    “那你来干什么？”

    “来救你。”

    唐颂哼笑了声：“胡说八道。”

    “……”林西羽发觉自己每次遇到唐颂和莫北都能被气得胃疼，“你不觉得咱们这个姿势不太合适吗？”

    “不合适什么？”

    林西羽笑了声，语气软下来，意有所指：“一个男人这样压着一个女人，不觉得暧昧吗？”

    唐颂不觉得，两人实际上接触的地方只有手：“对我来说你和这张桌子没有任何区别。”

    “……你礼貌吗？”

    唐颂最终还是放开了她，转头研究桌子上的刻痕，轮廓分明的脸上光影错落，一点也没有前两次见的那种温和有礼，林西羽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莫北知道你这个样子的吗？”

    “莫北是莫北。”

    他头也没抬，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林西羽就是觉得吃了一嘴狗粮。

    “你在找什么？”她将两只纸做的飞蛾抛到半空，照亮了教室。

    他拣着讲台上的粉笔头看了两眼：“你爷爷在这里也当过老师？”

    林西羽愣了下：“你怀疑这个鬼域是他做的？”

    “我怀疑很多人，现在比较怀疑的是你爷爷，或者你们兄妹。”

    “为什么？”

    “整个教室只有靠近讲台的部分存在着比较完整生活痕迹，但是更清晰的是讲台上的这一块，板擦粉笔头，黑板上没有擦干净的字迹，讲台桌上的划痕，抽屉里还有本子，说明这一块是建构鬼域的结构中最被熟悉的一部分，创建这里的人应该是个老师，”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偏头看她，“你爷爷没有那个余力去伪装一个高中生。”

    他扮演个本身携带老气横秋属性的人民教师就很说得过去了。

    “那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们？”林西羽问。

    “你们的祁神仪式第二次失败后，林南鹤去了我家一趟，走时问了一句，你家养猫啊。”

    林西羽不明所以，就听他接着说：“那天我们从鬼域出来，他授意不让我们走时，你找的理由是我们抢了你的狗。”

    林西羽浑身一震，他那么早就怀疑了，可为什么后来他俩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唐颂继续说着：“林南鹤为什么留意到我家养猫？”

    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猫狗混养就是拆家，和他俩稍微认识过的人都不会认为他们有同时养这两种动物趋向。

    “林南鹤会问，是因为他认为我们养的是狗，恰好说明，他并不知道你被抢走的狗其实不是狗，”说到这里唐颂忍不住笑了一下，带着平时没有的讥讽，“你们家挺有意思的，五个人就有至少三个群。”

    林西羽没有反驳他给他们分的派系，只是好奇：“那你就不怀疑是二叔骗你的？”

    “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概率比较小罢了，”唐颂低头研究讲台抽屉，试图找到出去的钥匙，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和你们相比起来，林南鹤不过是个傻白甜。”

    “……”

    他没从讲台桌里发现有用的东西，直起身往外走：“当然，你装得也很像，一开始倒真是把莫北给骗过去了，你们现在从捕捉鬼魂驯养式神转变到杀人了？”

    林西羽皱了下眉，却没有过多解释，只硬邦邦地扔了句：“我们没有杀人的必要。”

    唐颂不想再理她，握着门把准备开门出去，然而门上不知什么时候缠绕了一圈圈闪着电花的链条，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回过头。

    “你说是来救我的？”

    “对，但你不信不是吗？”

    光渐渐熄灭，林西羽站在暗处，徒留门上电光闪烁，纸做的飞蛾密密匝匝地堆叠起整个空间，翅膀煽动发出大雨一样的刷刷声。

    唐颂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低声笑起来：“你从我这里获取力量，然后拿着它来对付我？”

    林西羽摇摇头：“我伤害不了你，你也逃不出去，为什么不待在这里，只要等到……”

    她还没有说完，身前影子一闪，她本能地偏头一躲，屋子里的飞蛾纷乱地扑腾着，猛得朝着一个方向涌了过去。

    林西羽冷不防被一群蛾子反扑了脸，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一轻，重重摔在墙角。

    胃部剧烈疼痛，惹得肺叶仿佛被反涌的胃酸侵蚀了一样，她弓着腰捂着肚子，一时竟爬不起来，这才知道他刚刚已经是留情了。

    唐颂重新打开了手机灯，光束像一副牢笼扣在她头上，她看不清他的脸，却生起莫大的恐惧。

    “我……我对你……没有……没有恶意……”

    “我知道，”他声音低得只余气声，听不出半点情绪，“我更想知道，你是准备把我从谁的手里救出去？”